一觉醒来徒弟全叛出师门 第104章

作者:浮丘一 标签: 仙侠修真 打脸 爽文 升级流 玄幻灵异

  等冼玉用完早饭,郑盛凌原本想和他们一同去见父亲,谁料没过半个时辰,二师兄找了过来,说是万剑宗的宝船中午便到,只是出了些小意外,比原定的名单多了几人,二师兄对万剑宗的人际关系并不熟,一时不知如何安排。

  姜温韵不在,这件事便只能落到了郑盛凌的肩上。事务紧急,郑盛凌临走之前只能拜托了二师兄,倘若父亲约冼玉会见,记得通知他一声。

  倘若真发生什么,他也好来得及挽回局面。

  二师兄满口答应了。

  然而郑盛凌前脚刚走,不多一会儿,曲行云就登上了门。

  今天是问机阁的‘大喜事’,曲行云穿上庄重正式的校服,一身墨蓝色显得整个人格外沉稳。

  “清晨叨扰,还望见谅。”曲行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进来先拱手行了个礼,温声道,“道君,顾道友,阁主请您二位到听风台一叙。”

  说是‘叙’,其实也是一番考核。

  冼玉放下手中的茶,清浅应了一声。

  去听风台的路途遥远,冼玉不明白为什么叙一叙要找这么远的地方。好在曲行云比他师父会做人,一路上闲聊趣事,倒也不觉得单调。

  不知走了多久,冼玉远远地看到一处楼台立于山岩之上,远处悬崖断壁,江水涛涛,海浪袭岸。风卷帘动,露出雕刻在庭柱上的半首短诗。

  狂客归四明,山□□士迎;

  敕赐镜湖水,为君台沼荣。

  “人亡余故宅,空有……”

  冼玉只看到前半首,下意识地念出了后面一句,却又突然顿住,大约是觉得不妥。

  曲行云笑了笑,接着他那句道:“”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此间人世仿若大梦一场,往事种种,如今只教人凄然伤情。

  纵使顾容景不曾读过多少诗书,也隐隐感受到其中悲凉含恨的情境,道:“既然将此诗刻于木柱之中,想必也是悼念亡音、心有所感。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后两句也补上?”

  冼玉微微皱眉,“容景——”

  他这句话说得太冒犯了。

  曲行云大约也是没见过这么不懂世故、想要刨根问底的人,一时间愣了愣。好在他为人温顺和善,并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

  “顾道友说的不错,当初劈山立亭时,阁主思念故人,却因为种种缘由不能为其祭奠,于是也只能留下这半首祭诗聊表哀思。”

  思念故人,却不能为其祭奠?

  也不知这‘不能’背后,到底是什么缘由。

  冼玉虽然也有些好奇,但更明白点到为止。好在顾容景也并不关心郑阁主祭奠的是何人,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听风台依山而建,除了船来船往的码头之外,是离海岸线最近的建筑。当初建造楼宇的工匠听到郑阁主想法的时候,并不同意,觉得工程浩大、而且难保山壁不会塌陷,有一定风险。

  后来是郑阁主力排众议,投入许多人力物力,才在这座断壁山崖上建造出了一方歇脚亭。从听风台上往远处眺望,波涛海景一览无余,远处飘着几只船只,像洒落在海面上的芝麻粒。

  海风卷着湿湿咸咸的海水味往鼻道里钻,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海,往后一步是世外岛源。

  曲行云说,这里很少会有弟子来,几乎成了阁主静坐的专属领域。按照一般的规矩,两方会见应当是在会客厅或是大堂里,他也是这么建议的,但是临到最后,师父还是改变了主意。

  阁主因为那件事,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突然把地方改成听风台,应该也有几分缘故。

  冼玉到时,听风台中并没有人,石桌上摆着一壶热茶,想来那位事务繁忙的郑阁主还未到。

  “二位稍等片刻,阁主随后就来。”

  说罢,曲行云就离开了。

  他一走,顾容景脸上立刻露出些许不满,“他先邀约却迟迟未到,并非君子之风。”

  冼玉本以为他不介意、也没往心里去,听到这番责备时还有些惊讶,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君子之风?”

  要说冼玉身边最没有君子之风的,怕就是他了。方才顾容景冒冒失失的那句问话,倘若换个心眼儿小一些的,脸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估计已经骂开了花。

  顾容景沉默寡言,不爱多管别人的闲事,但偶尔这样刨根问底直来直去的说话,虽然听者心惊胆战,但也不失一些任性与可爱。

  ……可爱。

  他竟然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顾容景。

  冼玉都忍不住被自己的举止逗笑,在顾容景微微莫名茫然的目光下,忽然起了兴致。

  “想必这位郑阁主又要放我们鸽子了……我问你,归一剑法前四式,现在可能融会贯通?”

  他忽然考校起徒弟的功课来。

  顾容景愣了愣,很快点头,“能。”

  冼玉问的是‘融会贯通’,少一个字都不行。

  顾容景答得亦然。

  他第一次对归一剑法有所感悟,是在跤潜秘境时,他一语道破了秘密,刹那间树木疯涨、藤蔓缠绕。危急关头,顾容景忽然悟出,归一剑追求的并不是剑道,而是生道,是万物平衡之道。

  他应当是天下最热血、也是最温柔之剑。

  亦是守护之剑。

  但此后,第二式金日烧云他卡了许久。是在于魔神对战之时,顾容景才突然明白为何前四式概览春夏秋冬,为何起手式若春风化雨,第二式却火势燎原,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日有阴晴,月有圆缺。

  山崩地陷,海枯石裂,都不是瞬间而为。春意逢生,本意是训诫、是保护,是点到为止。但正因不能‘为止’,所以下一式才须一击必中。

  以摧枯拉朽之势,迎战巅峰。

  而此后的春华秋实、岁暮冬藏,已是收尾。起手的春日温雨,最后落为一片白茫茫。

  金日烧云,是前四式中杀意最浓的招式,也当是求生之意最为浓烈的招式。

  此后,一切都只能归于虚无。

  顾容景持剑而立,海风艰涩、带着一股腥淡的味道。他微卷的长发高高竖起,只留下几缕冠不上去的缀在眉眼之间,风呼海啸,随之招摇。

  一点寒光出鞘。

  剑气卷动亭帘,顾容景收腕回身,不疾不徐,若行云流水,收放自如。锋刃破空而至,真气汹涌内敛,似暗潮涌动、海面却并无波澜。

  剑动四方。

  一炷香燃尽,空中落叶回旋坠地。顾容景挥剑入鞘,眉目冷淡如峰。不知不觉,举手投足间,也染上了几分冼玉的味道。

  冼玉不由得看怔了。

  半年过去,顾容景褪去曾经那道内敛软弱的影子,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大人。可是,冼玉却还停留在,那个头发卷曲、需要他用掌心握住暖手的可怜少年的印象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冼玉时常觉得,他并没有离开那座冰棺。他依旧被关在里面,被关在过去的记忆里。

  顾容景脱离了所谓命运的安排,有了新的人生;郑盛凌也从当初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小师弟,变成了现在偶尔嘴坏心却很软的小徒孙。

  苏染是他记忆中的故人,但分离多年后,她有了新的同伴、有了新的师父,也有了新的家。

  就连闻翡,他也不再熟悉了。

  冼玉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新朋友,也不曾有遇见过红颜知己——说来很是愧对这一身皮囊。他是来自五百年前的老古董,时间推着所有人往前走,可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停下了脚步。

  算来算去,他身边只剩下一个顾容景。

  原来……

  原来不是他在保护顾容景,是冼玉在这个充满变动陌生和不安的世界里,需要被他保护着。

  “我忽然想做一件事。”

  他道,“你愿不愿意陪我?”

  顾容景没有问是什么,就已经点了点头。

  他不会拒绝师尊的任何要求。

  “我常常在想,倘若师父还在,倘若师兄也在,倘若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或许我能治好师父的病,不至于让他痛苦离世;或许我能拦住师兄,便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遗憾。”

  顾容景忽然打断:“倘若回到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你便不会遇到我。”

  “……是的。”冼玉浅浅一笑,“有失必有得,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因此遇到了你。”

  顾容景对这句话很满意,眼角都微微上扬,冷峻的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开心的神色。

  “你也知道,人魔大战后,我几乎是与师兄以命换命,震碎一身经脉坠入无人之境,随后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已是五百年后的人间。”

  冼玉顿了顿,声音仿佛是空中的一缕轻烟,万般思绪只化作一声轻叹。

  “我想要真真正正的,重新醒一次。”

  话音落罢,冼玉忽然拉住他的手,海风阴冷潮湿,他们站在风口里这么久,触手早就是两片冰凉。顾容景没来得及反应,按照本能地顺从,被冼玉拽着坠入了数丈高空。

  郑毅匆匆赶到听风台时,曲行云跟在他身后,不好说些埋怨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嘀咕,“我还让三师弟到点儿叫您,结果还是来迟……”

  郑毅也很尴尬,昨夜夫人一直在钻研药王仙留下的方子,没有回来,兴许是忧思过重,他没睡好,今早起来头痛欲裂,就喝了碗安神茶。

  结果安神安神,就这么睡过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郑毅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其实他心里并不愿意见那两人,倒不是因为瞧不起,而是厌烦了与这些人打交道说官话,所以内心深处一直找理由拖延。只是这些话不能和曲行云说,他只能胡乱搪塞,“为师会好好赔罪的,你不要再啰嗦了,说的我头都疼。”

  还未走到听风台,忽然听见一阵剑气声。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有时候,厉害的剑客,不看其剑光听其声,也能评判出对方的水准。郑毅虽然已经多年不修习剑术,但怎么也说是合体期的大能,光听到剑气舞动时不疾不徐、游刃有余,便可知此人真气雄厚,功底扎实。

  一时间,郑毅对这两人倒有了些许改观。

  郑盛凌因为修习凤火,性格暴躁冲动,郑毅一直很担忧。不过倘若有这位剑修辅导,说不定能压制住他的火性。虽然不知是其中哪位,但这两三剑下来,足以证明对方的水准。

  这下,好像连山路也不是难以行走了。

  等到距离听风台百步距离时,已经能窥见远处两道颀长清俊的身影,其中一人头发微卷、身穿黑衣,手持剑鞘,想必就是刚才的舞剑人。

  而另外一位……

  他似乎是听到同伴过于认真的话语,不禁笑了笑,微微侧过脸,目中尽是温柔。

  郑毅瞥到他的五官,瞳孔猛然骤缩。

  然而下一刻,那人忽然拉住了同伴的手,往前迈了几步,拽着他一同倒下无边断崖。

  刹那间,青丝飞舞,穿着白色战袍、沾着一身鲜血的身影与眼前这道渐渐重叠。

  海风灌进嗓子里,把他瞬间拉回到无人之境的那片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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