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丘一
“听老板娘说,这牌子不光在飞花楼有用,也可以在某些地方冲做身份牌。散修无门无派也无势力,若要出席拍卖会之类的场合,持翡翠玉牌就能入场了。”
冼玉闻言,顿悟。
铸铁牌之上是白玉牌,再往上就是最高级别的翡翠玉牌了。若是花些银子、再找人代为申请身份,一个五万灵石的任务就能升到铸铁牌,只怕用不了几天就能升满。
冼玉原先还以为这就跟狩猎一样,给自己贴点金,怎么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道,若是可以凭玉牌进场,那就可以掩藏身份、不必暴露自己。
看来如今的修仙界……水也没那么清。
“师祖,”赵生不知道他想得这么深远,他小声说,“我觉得那位顾公子,人也挺好的。”
冼玉回过神来,笑了笑,下床穿衣。
“他不仅是个好人。”他随口道,“现在,他还是你师叔了。”
赵生:“!!!”
师叔!难道说,顾道友现在已经是师祖的小徒弟了?!
这么快——哦不是,这么突然?!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赵生对默默帮忙的顾容景亲近了许多,他们要是能做一家人,自然是好事。只不过……
“可是顾道友、哦不顾师叔,他不是用刀吗?您和他……不会打起来?”
“……我和他怎么会打起来?”冼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身上煞气太重,学剑静心,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煞气重?”
赵生光听着这两个字,就有点毛毛的了,“他小小年纪,为何……”
“和他自己没关系。”冼玉摇摇头,脸色凝重了许多,“之前我心里就有猜疑,所以昨天找机会看到了他的手相骨相。”
“这人根骨上佳,若好好教养,将来必成大器,可惜、可惜……命格太硬。”
说得直白些,就是克天克地,克死爹娘,克死妻儿,一生注定亲情淡薄。
从命理上来讲,命硬的八字有许多种,例如六亲宫位入杀地、又或是入墓逢冲逢合,那这人六亲多不顺,易有灾;又例如干支悖逆,阴阳失衡,那命主大多性情乖戾、刚愎自用,且急功近利。
总的来说,如果其他宫位或五行搭配得当,即使命中有一两处缺陷,那也会在其他地方得到弥补。
[1]
可顾容景的面相……
赵生一脸好奇,但冼玉却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去收拾行李吧,接下来的事情还多着呢,咱们得早些回大明村。”他沉思片刻,“我先去找你师叔好好聊一聊。”
冼玉出门时,顾容景已经沐浴完,坐在大堂里,面前放着一壶清酒、还有一碟刚炒出来的花生米。
昨天那件劲装虽然没有沾上什么污渍,但还是有股血腥味,他已经拿去洗了。身上现在穿的是一件白色轻衫,腰间一道黑色束腰、将身形勾勒劲瘦。窄袖立宽领,头发也高高竖起,莫名多了几分干练。
冼玉的法衣沾了一身血迹,刚才急着出门,只随手施了个去污咒,对比衣冠楚楚十分整洁的徒弟,一下子逊色了许多。
他咳了两声,坐到了顾容景对面稍远的位置,端正正经地问:“休息得怎么样?”
顾容景抬头,微微诧异。
冼玉不解其意,挑眉看着他。
半晌后,顾容景才反应过来这是‘搭讪’、是‘闲聊’,是需要回答的、没有营养的对话。
他慢吞吞地摇头:“不怎么样。”
总共就睡了两个时辰,确实不怎么样。
“睡饱了就行。”冼玉自说自话道,“我们得尽快离开,接下来有许多事情要办,最好吃过午饭就动身,没有时间留给你休息了。”
“?”
顾容景后知后觉地发现,拜师父的第二天,自己对他们、对这个新门派还一无所知。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奇心,冼玉要带他走,那走便是了,只要不带他下刀山上火海,那去哪里也无所谓。
他点点头,干脆利落,“好。”
这下,反而轮到冼玉不习惯了。
以往他说去什么地方,那些徒弟都跟三天三夜的鸟一样,争先恐后地要问个清楚。轮到这个,就变成了个锯嘴葫芦,还要靠师父单向输出。
“……”冼玉和蔼地问,“你难道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顾容景本想摇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武器。”
他说。
拜了冼玉为师,以前的刀不能再用,自然要换一把新的。顾容景从未用过剑,挑选佩剑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师父头上。
冼玉:“……”
这确实是件要紧的事。
可是他没办法开口,告诉顾容景,别说徒弟的佩剑了,他自己都没有弄呢。整个如意门从上到下全是穷光蛋,就连出来搜罗苗子的路费和马车,都是问村长借的……
顾容景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当然啦。”冼玉额上爆满青筋,心里把那几个不肖的前徒弟暴揍了数百万遍,挤出一个假笑,“师父怎么可能会忘了你的剑?”
只是、只是要再等等。
看来,回大明村的事刻不容缓了。
这日他们收拾好行李,用过午饭后,趁着天气不错,驾着马车匆匆向大明村赶去。
顾容景不识路,再加上冼玉也有意和这个新徒弟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便也坐到了马车外面。剩下赵生可怜巴巴,在车厢里无聊得发霉,厚着脸皮想挤到师祖和小师叔中间坐着,又被冼玉以十分碍眼的名义一脚踹了回去。
赵生:“……QAQ”
紧赶慢赶,几人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回到了村里。
云首山的阵法消去之后,天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寒冷,渐渐地也有了春天的气息。世道到处都是异象,很不太平,大明村地处偏僻,只是受一点气象的灾祸,已经很幸运了。
只是这次回来,他们从村门口一路驾车过去,发现各家各户大门紧闭,院子里还留着主人生活的痕迹,可是村民们都不知去向了。
该不会……
冼玉心里一紧,快步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不在家,他的夫人留在屋内守着孩子,厨房里还有炊烟飘起。听到外面的动静,好半天都不曾开门。
赵生只得报了姓名,半晌后,女人满脸狐疑地拉开门,手里还拿着一根长粗棍子。看到他们时,露出几分惊讶,紧接着转喜。
女人是见过冼玉的,匆忙扔了棍子,一脸高兴地要请他们进来,“道长,您终于回来了呀!我们都等您好久了!!”
“我回来的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冼玉迈进院子里,“村子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小麻烦。”女人连连摆手,叹着气道,“之前我相公不是找您商谈过签订文书的事吗?您答应后,我们大家就等着您办完事回来好去登记,我相公好去联盟那处登记。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装死装了好些年的仙道联盟突然派了主事人过来,说是已经分配了新的宗门给大明村,要村长一同去签字,定下契约。
“您说他们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过来放马后炮了??”村长老婆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东西!他们从前看不上我们,缺钱的时候想起还有个犄角旮旯没搜刮干净了……我呸,臭不要脸!”
说着,还不忘表态,“我们村民态度一致,只认你们如意门的主事人,也和他们说了。可是那些道士天天堵着我们,见大家不答应,就挨家挨户地骚扰劝说……”
冼玉沉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都在后山呢,就赵生家门口。”女人比了个方向,“我男人说他们要用法器把整个大明村圈起来,这样就算咱们不同意,他们也可以在联盟登记上……现在所有人都去拦了。”
只剩下她照顾村里,防止意外。
“趁人之危!”赵生咬牙怒骂,“无耻!!”
冼玉脸色也不太好看。
倒不是为这么点小事动怒,这些年轻人都是小辈,他也不至于明面上和他们计较。
冼玉真正不满的,是背后的仙道联盟。
规章混乱、没有作为;主事人有错,新来的门派也有错,可错上加错的是他们背后的组织。仙道联盟的初衷是互帮互助、六界平和,可如今却成了瓜分民脂的又一个刽子手。
强取豪夺,不择手段。
什么时候,修真界事这样的作风了?
“对了,”女人又想起一件事,“道长,我看那些人也个个佩剑呢,他们人多势众,您回去可千万小心些。”
赵生顺势插了句嘴:“你可知是什么门派?”
“这我也记不清了。”女人费力回想了半天,含糊道,“好像是叫什么万、什么宗……”
现场一片寂静。
赵生不敢答话,顾容景不理世事,静默不语。
只有冼玉寒声道:“……万剑宗。”
第12章 春意逢生。
儿子抢老爹的生意,赵生都不知道说冤家路窄,还是该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
但总之有一点能确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万剑宗的人今天怕是过不去了。
冼玉三人到云首山山脚下时,一群人堵在赵生家门口,吵得沸沸扬扬的。两方阵营看衣服服饰就能分明:头戴冠帽、衣冠楚楚的是万剑宗弟子;身着粗布麻衣、朴素颜色的男女老少,则是大明村的村民。
冼玉走过去,为首一个衣着华贵的万剑宗弟子正在和村长论辩,脸都喊得通红,“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所谓的道长在联盟里根本没有姓名,那个什么门派也是查无此门!你们都被他骗了,我们万剑宗才是正儿八经有文书委派的啊!”
可惜他喉咙都快喊破,也比不过大妈大爷们的乡野大嗓门,“你放他娘的屁!”
“你才骗人呢!你还要强画我们的地!”
“人家道长厉害得很,之前还帮我们拔掉了护山阵法,救回了我们数十个百姓。我们不信他,难道信你们这些几十年来都没空过来一趟的名门正派?说难听些,我们大明村就是你们放养的羊罢了!”
“这山中我们勘察过了,根本没有阵法的痕迹。你们——”
那弟子说到一半嗓子都哑了,忍不住弯腰咳嗽了好几声,咳得惊天动地。
就在这瞬息之间,刚才还满脸愤怒、吵闹如菜市场的村民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他满脸疑惑、正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刚抬起头,肩膀忽然被轻轻撞了一下。
一人穿着白衫和他擦身而过,衣袖处传来点点的梅花香气。他下意识往对方腰间看去,发现上面并无宗门信物,只挂了一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