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良心
言知瑾说:“但是你的S国语言学得很好,我记得,你的好朋友就在S国工作。”
斯诺夫的眼神闪烁:“是。但这并不能证明,纸条是我写的。上面有我的指纹吗?为什么不可能是戚黎安在爱德华的逼迫下写的?还有,不要忘了,你们几个,包括跟随戚黎安来到这里的他的助手,都是S国人。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和戚黎安有仇,借机和爱德华联手?我看你和你的弟弟,都很讨厌他啊。”
“如果我去找你的好朋友休因,是不是能知道些什么?”言知瑾平平淡淡地问。
“你这是在威胁我?”斯诺夫脸上浮起薄怒,“这和休因有什么关系?”
“我相信这件事和休因没有关系,也相信休因不会出卖他的好朋友。”言知瑾说,“但或许,他那里还留有什么,没能及时处理掉的线索。”
“你非要问这么多干什么?”斯诺夫愠怒道,“凶手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人也救下来了,手法也基本确认了,你还纠缠我干什么?”
言知瑾沉默片刻,有些奇怪地笑了一下:“可能,我想知道真相。”
斯诺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笑,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不懂。”
言知瑾让言虺先出房门,自己把手机拿出来,当着斯诺夫的面关机,再站起来展示了一圈,表明自己身上没有通讯装备或者录音装置。
“我们的对话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我接下来的问题,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就当,是玩一场海龟汤。”
斯诺夫皱眉:“你到底想玩什么?”
言知瑾径直开口:“我想过这样一种可能。爱德华因为妻子孩子的死亡,伤心欲绝。他一直想要报仇,但是因为力量对比,他一直没有好的机会,所以只能忍气吞声,虔诚地供奉神明,并期待着有一天,神能够降下神罚,帮自己惩罚那群恶人。”
斯诺夫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但是神一直没有出现。因为,对于神来说,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他不会干涉人类社会的秩序。只有一种情况,他会出手——有不属于人类社会的高级生物出现,它们的出现,会导致不平衡。那只蜥蜴就是这样的存在,这也是石板会杀死蜥蜴的原因。”
斯诺夫争辩说:“但是神赐予了我光明和健康的身体。”
“你,以及当初孤儿院的其他孩子,属于意外。这也是我所好奇的事,可惜没有人能给我解答,”他顿了顿,眼神一黯,说,“或者说,不想给我答案。”
他整理好表情,尽量不把自己的情绪带入叙述中:“直到某一天,有个人出现,说可以协助他。那个人并没有做太多的事,只是对他说,如果对神献上适合的祭品,神就一定会降临。”
斯诺夫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他无规则地敲打着桌面,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像是鹰隼的利爪。
“虽然这句话很普通,但是那个人在爱德华心中很有权威,他说的话,无疑给了爱德华一条救命稻草。那个人装作无意地说,他见到了很有灵性的人,如果把这个人当作祭品,神一定会高兴。是的,他并NF没有指使爱德华做什么,只是暗示他,可以做些什么。这些话都是口头说出来的,甚至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它们存在过。”
言知瑾顿了顿,舔舔下唇,拿起咖啡杯,想要补充水分,又放下。
他说:“我补充一句,爱德华这么执着地认为,本杰明一定是受到了道格拉斯公爵的诱惑,一方面是因为,在这里,道格拉斯公爵就是恶魔,所以一切坏事都能和他扯上关系,而蜥蜴的蝙蝠翅膀,也能和公爵的形象对上。另一方面,也是有人暗示他。这个人很讨厌道格拉斯公爵及其信徒,有意或无意地将这只蜥蜴和公爵扯上关系。”
“你不用这么委婉,直接点名是我就可以了。”斯诺夫卷着自己的发尾,轻描淡写地说,“这个我承认。但是,这一定是道格拉斯的使徒,因为我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见过类似的生物。本杰明应该也说过,他是那个时候,偷偷保留下这个小怪物的吧?”
言知瑾点头:“这确实是道格拉斯公爵的东西。”
斯诺夫轻轻哼了一声,言知瑾补充道:“但这并不是重点。”
他说:“爱德华会选择这几天行动,是因为,他遇到了适合的祭品,而再晚几天,祭品就要离开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会觉得我适合成为祭品?”
斯诺夫说:“因为你年轻、美丽、聪慧……”
言知瑾说:“我觉得不是这样。”
“你不要这么谦虚。”斯诺夫用他刚刚的话回敬过去,“相信自己,你值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当祭品的,一定要足够纯洁美好的事物,才配出现在神的面前。”
“他都看出我适合当祭品,你没看出来?”言知瑾反问。
“……”斯诺夫忽然笑了,“我曾经觉得适合,现在觉得不适合。”
“选我作为祭品,不是爱德华一个人的决定。”言知瑾一字一顿地说,“他被教唆了。”
斯诺夫眯起眼,没好气地说:“不要用这个词,只有道格拉斯公爵才会做这种事。”
“我和爱德华认识很久,他为什么以前不觉得我适合当祭品?如果是他,只要告诉我,这里发现了少见的生物,就可以将我引来。”言知瑾心平气和地说,“我觉得,是另一个他所信任的人,告诉他,我适合成为祭品。”
“那个人并没有告诉他,去献祭我,而是说,假如能有我这样的祭品,一定可以召唤神明的降临吧?如果这样,他就可以报仇了。他还故意给爱德华提供下手的机会,让爱德华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他甚至以同情爱德华为由,在他遇到戚黎安这个特殊事件的时候,主动提供帮助。”
斯诺夫冷笑。
言知瑾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这些都无法得到证实。因为说出的话语,是无法被验证的,就连当事人都无法回忆起完整的事实。至于物证,这是警察的事,我做不到,也不想越俎代庖。”
斯诺夫问:“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就为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选我作为祭品。”言知瑾垂下眼睑,抚摸着已经冷下来的咖啡杯,轻声说,“怎样才算献祭完成,我真的能召唤来你所信仰的神吗?”
“你说话很咄咄逼人,”斯诺夫淡淡道,“我现在不觉得你适合当祭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先前为什么觉得你适合。首先是你本身的条件,虽然你很谦虚,但不得不承认,年轻的生物学天才,帝国元帅和生物学院士的孩子,无论是外貌、年龄、身体素质、智力、家世,还是品德,这些你都是万里挑一的。你的信息素味道也和我们献给神的花的味道不谋而合。你在第一次翻看我为神写下的文字时,还晕了过去,我觉得你与神是有感应的。”
他停顿几秒,脸色沉静地说:“不过,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一晚——那天晚上,我照例在教堂内侍奉神,我见到你走了进来。你那个时候没有穿鞋,穿着睡衣,眼睛无神,像梦游,又好像在听从什么的指引。”
他微笑道:“我看到你走到石板的下方,而石板绽放了比平常更明亮的光。之后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你已经回去了,但我确认我不是在做梦。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一定是因为你和神有特殊的共鸣。”
他眼神里带着疯狂:“你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我想,一定是神想要你去陪伴祂,才对我们下达了这样的指示。”
“你是最适合召唤祂的祭品,是祂在人间的化身。”
第90章
出乎斯诺夫的意料, 言知瑾听到他的话,并没有震撼或者嫌弃。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脖颈微微低垂, 十指交叉, 松松地搭成塔状,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指节。
他纤细的脖颈, 因为弯曲的弧度, 显得更加柔弱, 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生了几天的病, 他整个人也单薄得像杆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芦苇。
斯诺夫慢慢冷静下来,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言知瑾沉默许久,局促地笑了一下, 说:“我在想, 你昏迷的时候, 你所信仰的神, 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当然!”斯诺夫听他说这个,马上来了兴趣, 滔滔不绝地开始传教,“神必定是聆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言知瑾安静地听着他激情演讲。
他伸手去抱咖啡杯,却因为冰冷的杯壁温度, 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 就弹开手指。
他把手放在腿上, 通过体温温暖着和咖啡杯差不多温度的指尖。
斯诺夫说了一大堆,还喝了好几口咖啡, 优雅地擦去嘴角的咖啡渍, 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继续说。”
“你不对劲,”斯诺夫敏锐地说,“你刚刚逼问我和案件的关系时,不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言知瑾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礼貌性地点点头,“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感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无法理解你的悲伤,如果献祭我自己,可以永远陪伴在神的身边,我一定会去这么做。”斯诺夫耸肩,找了几本书递给他,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连休因也阻拦我。算了,看来时机还没有到,这些书送给你,希望你在身陷迷途的时候,它能够为你指引方向。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这里。”
“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给休因的吗?”言知瑾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里的阴霾消散些许。
斯诺夫呆愣地看着他。
“我早就认识休因了,不是吗?”言知瑾徐徐说道,“你也好,马特也好,早就通过休因知道我的存在。所以马特才会对我特别关照。他不是对我有兴趣,他是想通过我,打听休因的消息,并希望我能在平常多照顾休因。不,我不需要帮你带什么东西,休因他为了阻止你献祭我,也来了这里。”
斯诺夫神色复杂:“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审问人的时候,确实很适合做祭品。”
在他口中,能够做祭品,其实是对一个人的最高夸奖。
言知瑾欣然接受。
既然知道言知瑾手上没有线索,也不会去告发自己,斯诺夫也真诚起来:“休因和我不一样,他和这次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我知道,我可能还要感谢他。”言知瑾重新把手机开机,翻出聊天软件二维码,说,“留个联系方式吧。”
斯诺夫讶异地看看他,又看看二维码,说:“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我以后可能会有些问题要向你了解。”言知瑾指指桌面上的书本,说,“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问休因也可以。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比他了解得更深。”
“没问题。”斯诺夫马上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扫码加上好友。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我等着你回到这里的一天。”
言知瑾收起手机,一言不发。
他和斯诺夫握了手,彼此礼节性十足地道别。
言知瑾一打开门,就见到言虺。
他背靠着墙,出神地望着远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说完了?”他看到言知瑾出来,站直身体,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怎么说了这么久?他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言知瑾摆摆手,兴致缺缺地说:“没有。我们准备回去吧。”
他向电梯间走了几步,却被言虺拉住。
言虺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
“没什么。”言知瑾没什么精神,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言虺握着他手腕的手指收紧,坚定地说:“有。怎么了?”
言知瑾被他问烦了,索性决定和他摊牌。
言知瑾揪揪头发尖,双腿并拢,身体站得笔直,严肃认真地问:“我梦游那天……也就是我发烧的前一夜,斯诺夫他们信仰的神,是不是出现了?”
言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转移。
他很快正色道:“不……”
“不要对我撒谎。”言知瑾说,“我不会相信你的谎言。”
他的眼神澄澈而灼热,像是燃着能够净化污秽的圣火。
言虺和他僵持了一段时间,败下阵来,低声回答:“是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嗯。”
“你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
“嗯……”言虺脸上显出一分迟疑,“算是吧。”
言知瑾没有理会他的犹豫,继续说:“你胸口的伤,是他留下的。那天晚上我‘梦游’醒来,看到你脸上都是烧伤,其实就是他造成的。”
言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眼间阴云密布。
他想解释:“不能这么说……”
“除了他,还有谁能在你身上留下不可恢复的伤痕?”言知瑾自嘲地说,“但是你并不憎恨他。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你仍旧不会对他生气。”
言虺皱眉,扶住他的肩膀,双手稍微用力,嗓音低柔地问:“是斯诺夫跟你说了些什么?虽然他和马特势同水火,但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差。而且,确实是我先惹他生气,他才动手的。”
“你是不是……”言知瑾眼中的火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焚烧过后狼藉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