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玻璃时针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倒霉的机甲师队友没有参与,于是几个人长吁短叹了几声。
笪从士薅了一把被风吹乱的短发,大着舌头发出一声奇思妙想:“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呢?”
艾珠用冰凉的手试图给自己的脸颊物理降温,小声附和道:“蒙骆现在一个人多孤单呐。”
兰瑟很想告诉他们以自己阅历,蒙骆这时候是绝不可能孤单的,但笪从士的臂弯实在太有力,一把就捞住他,两个女孩子也难得露出笑容,笑嘻嘻地推着他走。
“走了走了,关爱伤残新兵去咯。”
他们一行人浑身酒气浩浩荡荡抱着奖杯闯进蒙骆的病房时,正好撞见小情侣打啵。
蒙骆身上的外伤基本治愈了,但骨折也够他吃点苦头,此时浑身都是固定器,完全不能动弹,梅拉两手撑着床边,垂首正吻他,场面还挺唯美的。
他们一闯进来,小情侣顿时分开,又惊又羞地看过来,随即就是尴尬的沉默。
兰瑟就知道,他说什么来着?!!
领头的笪从士愣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喝了酒是怎么变成个社交牛人,居然哈哈大笑,抱着奖杯大咧咧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把奖杯放在蒙骆臂弯的空隙:“给,你的奖杯!”
“这位是蒙骆的未婚妻梅拉渥比茜小姐吧,久仰大名,嗝,哈哈哈你们真的,现在特别…特别出名,好多人模仿他求婚,兄弟,你真的,你是情圣吧。”
“什么叫……爱情事业双丰收啊!”
什么叫语言的艺术啊,领头第一句顿时就把原本还有点不爽的蒙骆哄得通体舒泰,特别是梅拉冲他点了点头认下,顿时一种人生赢家的激爽直冲头顶,咧开嘴“哪里哪里”起来。
梅拉擦了把嘴唇,拨了把头发,表情也变得特别镇定,拉了几把椅子过来,似乎一点儿都不害羞地招呼:“兰,你们坐下吧。”
兰瑟头脑虽昏沉但好歹良知尚存,正想婉拒,笪从士和蒙骆却不知发了什么病嚷嚷起来。
“必须留念一下!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喔喔喔!留念留念!”
笪从士把奖杯放进他裹着纱布的臂弯里给他拍了个照,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顿时蒙骆的脸就像跟他们喝了一下午一样红。
梅拉学姐瞥了他们一眼,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笪从士起哄大师,又给小情侣拍了一张亲亲的订婚照, 一伙人又簇拥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功臣,拍了一张集体照。
在等待笪从士抖着手传照片的时候,两个女孩前后脚出去方便,兰瑟感觉那股被寒风吹熄的酒精的势头卷土重来,让他眼前都有一点模糊了。
这到底什么酒啊?
两个女孩很快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手间相碰了,他总觉得笪从媛的神色更加冷凝了一些。
“发账号,发星网账号,我看看谁不发!检查一下!是兄弟就发星网!”
笪从士四处游荡发酒疯,兰瑟被他烦的没办法,快快接受文件,上传星网了。
没想到他发了一会儿疯,又慢慢靠在蒙骆床边睡着了。
顿时大家陷入尴尬的沉默。
随后兰瑟感觉稍微好点了,赶紧一边道歉一边和两个女生奋力把沉重的笪从士架了出去,塞进了笪家豪华得像个小房子的车。
笪从媛站在车门口,有点别扭地抓了抓门把手:“要不要捎你们一程?”
兰瑟相当热心地劝说艾珠坐了进去,自己却说还得买点东西。
只要多相处,关系总会有破冰的那一天的。
谁让我是队长呢?
兰瑟在茉莉长街走了一会儿,充作清醒头脑。
回去干嘛,回去难道会有萨米吗?
直到第一朵雪花飘飘悠悠,最后落在他睫毛上。
很烂俗的,路上的人们都开始惊呼。
穿白靴子毛线帽的小姑娘兴奋地直蹦哒。
帝星下雪了。
兰瑟把手揣进口袋里,呼出一口白气。
好像什么地方有一个什么说法。
初雪的时候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不过这种民俗很多,还有什么初雪日许愿将会成真之类的。
孤寡兰瑟微微一哂。
可这一切与我并无关系,我只觉得吵闹。
如果许愿能成真的话,还要努力做什么。
专门等着新年第一秒、初雪日等等许愿得了。
走累了他就打车回学校,到达的时候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
入口站着一个红头发的人,那头浓密的红头发上已经落了好些雪白。
他走近入口,一边掏ID卡一边给好评,没有关注显然与自己无干的事情。
随即他的袖子就被人拽住了。
他停下脚步,怔怔望去,是一个女孩子。
红头发绿眼睛的女孩子,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安吉丽娜。
她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望着他,张了张嘴,也没有松开手。
他愣了一会儿,把她带到一边无人处,随即轻声问道:“怎么啦?安吉丽娜。”
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晚上打开门,一口答应她无理要求的温柔堂哥。
就好像中间的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存在。
安吉丽娜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就扑进了他怀里。
她开始抽泣,因为没有被推开,继而大哭起来。
兰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轻拍她纤薄的脊背。
“你别哭,怎么了?”
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孩子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遭受了太多的变化,不论是接连暴露出问题的财政还是父母日益阴沉的脸色。
她没有在那时候哭出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堂哥温暖的怀抱中痛哭出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兰瑟哥哥,我…呜啊……”
兰瑟对她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柔声哄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安吉丽娜,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什么事都没有。”
安吉丽娜抱得更紧了:“我们要搬走了…爸爸被人骗了,我们家没法在帝星住下去了……”
兰瑟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抚摸了安吉丽娜的头发,神情有些复杂:“你的意思是,我能帮你们什么吗?”
怎么说呢,他毕竟不是真的圣父。
“不,”安吉丽娜把脸从堂哥香香的怀抱拔出来,吸了吸鼻子,手指胡乱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看他的脸,“我不是,我不是来寻求帮助的。”
她垂下眼睛,展现出这几个月的灾难带来的一丝成熟:“所有,所有,我都非常抱歉,兰瑟哥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你的比赛。”
她的声音剧烈颤抖着,瘦小的肩膀塌了下去:“我意识到,我和爸爸妈妈,是那么那么差劲,我懦弱、愚蠢、虚荣,还总为自己粉饰太平,我们对你那么恶毒,可是你从来不抱怨,真的很对不起,很快我们就会离开你的世界了,但爸爸妈妈不愿意承认的错误,请统统向我宣泄吧。”
兰瑟看着她,想起那个十三岁的自己,安吉丽娜和他一样,都在相似的年纪,因为意外,从而过早的得知了世界的真相。
只有真正受过罪的人,才能对别人感同身受、真心忏悔。
他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原谅的话,只是垂下眼睑,为她拂去一点头发上的雪:“今天很冷,你先回去吧。”
安吉丽娜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她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一个他曾幻想过的妹妹一样轻声呢喃,语气就像是祷告:“以后…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兰瑟哥哥,今天是下初雪的日子,我衷心地虔诚地祝福你,因为你值得,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最幸福的事情。”
兰瑟看着她,目光温软:“你也一样,安吉丽娜,我祝福你。”
兰瑟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怎么说呢,即便在那个房子里,他绝大多数的记忆都算不上太好,但今天得知它要易主,兰瑟还是感到有些感伤。
突然失去家的感觉并不好,哪怕它那么冰冷,他也再也不会回去。
好像什么都不坚固,石头做的房子和人的感情没什么两样。
天这么冷,但兰瑟想着想着,居然很想吃冰淇淋。
显然这种怪人还不少,不然他不会排这么久的队。
他把兜帽拉下来一点,防止被别人认出来,听起来很自恋,但是经过今天下午那一趟,他也不是很想冒险。
他斟酌了一下,想到即将到来的假期租金,选择了最普通的牛奶冰淇淋。
然而唯一一个店员看了他的脸一眼,就瞠大了眼睛。
兰瑟真的很不想这么尴尬,但也实在没办法,向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随即他以10星币的价格得到了一个缀满各种撒料饼干的三球冰淇淋。
再多就是那只小小的脆筒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了。
他无言,只能向她点点头,说一声谢谢。
兰瑟先把那个碍眼的小鱼饼干吃掉,接着慢吞吞地舔舐最上面的草莓味冰淇淋。
天太冷了,这样的天气,冰淇淋吃起来只有很稀薄的甜味,舌头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冰凉的刺痛。
有点失落。
他垂着脑袋避开宿舍楼经过的人,终于成功到达自己的宿舍。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个子挺高,肩膀很宽,穿着一件看着不太厚的长外套和一顶软呢帽子,衣服的领子竖得很高,遮住下巴,和帽子相互配合,从侧面只能看出一小截白皙的脸。
怎么回事,今天很流行堵在别人门口吗?
但穿的也不是那套约定俗成的衣服,所以……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似乎在等待的对方。
对方就转过脸,用一双蓝眼睛把自己轻易暴露。
兰瑟差点没拿住自己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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