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林雪旷道:“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没必要两个人而已,你不来,大不了我带着魏琳脱身后再拿法器过来镇压怨灵。”
他说的也是事实,谢闻渊眼睑微垂,道:“你不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
他没有点明,但两人都知道,谢闻渊说的是七星雷火印那件事。
林雪旷懒洋洋地说:“你没事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可信吗?”
谢闻渊道:“现在去整容是来不及了。给你这个。”
林雪旷扬手将谢闻渊扔过来的一本小册子接住,发现是谢家族谱当中的一卷,上面盖着描金骑缝印,绝对不可能是伪造。
他不由看了谢闻渊一眼,谢闻渊微微颔首,道:“17页。”
林雪旷依言翻开,17页是谢家先祖谢琅的资料,最底下用毛笔写了几行小字,字迹陌生而锋锐,已经有些泛黄。
这资料大意是讲七星雷火印确有逆运天时之能,但此行有违天道,无异于回溯生命,再造生机,如果强行使用,也需要以自身生命为祭。
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
林雪旷继续往下看。
谢琅是他们族中出了名的叛逆人物,曾试图为之,并因此丧命。
不过他的死并不是因为成功做到了这一点,而是谢琅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现逆运天时需要七星雷火印在瞬间中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但七星雷火印的材质难以承受,有炸裂的风险。
谢琅试图阻止,反倒受到了反噬,法术中断,他暴体身亡。
这记录是为了让后人引以为戒,却在林雪旷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重生前一刻七星雷火印炸裂的场景瞬间掠过眼前。
他捏了一下七星雷火印,七星雷火印不知道林雪旷在思考自己的死法,高兴地蹦跶。
谢闻渊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他,看见林雪旷眉头蹙起,他心中一痛,刚伸出手去却又放下,说道:“现在愿意相信一点了吗?七星雷火印有这样的用处,引人觊觎是非常正常的。别说他们,就是我……”
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如果能回到过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
林雪旷突然觉得十分烦躁,冷声打断他:“上回都和你说了,过去我也是在骗你的!”
谢闻渊侧头看着他,忽地哈哈一笑:“起码你那个时候肯骗我,那我也愿意听。”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谢闻渊将头靠在后面熏黑了的墙面上,闭目养神。
谎言也需要坚实的理论支撑,虚虚实实才更容易取信于人,谢闻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一天,才在家中发现了这点关于七星雷火印的蛛丝马迹。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跟林雪旷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守在喜欢的人身边,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不用担心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到伤害,不用每一分一秒都在想念、焦灼、空虚和孤独中度过,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一切真能重来,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那段时光中,那该多好啊。
听到谢闻渊的话,林雪旷心头猛地一跳,那个瞬间,千万道心绪和疑虑纷扰而来。
他试着要做出某些猜测,可是又觉得太难以置信、太草率了,几乎要颠覆他上一世的认知,所以无法判断。
如果他的重生是出自谢闻渊的设计,那么在此之前,谢闻渊根本就没有必要把他关起来还不给半个理由,弄得两人关系僵硬到难以转圜的地步。
可能这就是重生最大的弊端,一切都回到未发生之前,可以回避某些后果的同时,许多事情的真实情况也将永远被堙没在时光的洪流当中了。
令人每回想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
林雪旷总不能对没发生的事情报复或者试图讲个道理出来,所以他只是希望同谢闻渊划清界限,两不相干。
可不得不说,谢闻渊将他的心思拿捏的很准,当林雪旷做出决定的时候,打感情牌肯定没用了,他放出来的线索却是令人没有办法忽视。
上一世谢闻渊到底做了什么?原因呢?
过了好一会,林雪旷才合上册子,慢慢转过头去,用一种带着深思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闻渊,结果发现他好像靠在墙上睡着了。
这倒是挺稀罕,谢闻渊这个人一向精力好的跟鬼似的。
两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有很多次林雪旷累的沉沉睡去,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还总能感到对方揽着自己,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活脱一个神经病。
鼻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林雪旷四下找了找,拿起谢闻渊扔在两人中间的外衣,发现肩背处那一团深色的血迹。
谢闻渊确实是觉得头晕,但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睡实,他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忽觉肩头一阵剧痛,转头看去,见林雪旷正半跪在自己跟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玩着他那柄精致的小刀。
谢闻渊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盯了林雪旷片刻,忽然笑了,又道:“你要杀我?”
他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林雪旷没搭理谢闻渊,扯起他刚刚被血黏在皮肉上的衣服,匕首一挥,干脆利落地割开,露出下面狰狞发黑的伤口。
林雪旷按住伤口周围,照着皮肉又是一刀,动作跟刚才割衣服没什么两样,把谢闻渊伤处彻底割开了,黑血顿时涌了出来。
他的手指冰凉,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按在肩上的触感格外清晰,以至于谢闻渊感受的太过认真,都没有意识到疼。
林雪旷主动靠近他,是给他处理伤口来了。
林雪旷的动作利落而熟练,把谢闻渊被割下来的那块衣服按在伤口上,用力挤了挤,直到黑血变红才拿开,从谢闻渊衣兜里摸出张白色的治疗符,在空气中一晃,符纸烧成灰,被他糊在伤口上,用三个创口贴勉强贴上了。
刚才房子塌下来的时候,谢闻渊把林雪旷按进了怀里,这伤很明显是那时破砖碎石给划出来的。
林雪旷又在周围按了按,确定没有其他伤口了,这才道:“你伤口上有尸毒,不及时挤出来是想变僵尸吗?”
谢闻渊却没听到他这句话,因为就在林雪旷按他的肩膀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很古怪的场景。
还是他们两人,还是一片漆黑,只不过身边不再是这些废墟,而是一张柔软的大床上,两人的姿势,要更加亲密很多。
那时也是如此,林雪旷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额头上都是汗,难以承受地拧住眉心。
他似乎想使力将谢闻渊从身上掀下去,却根本没劲,于是手又随着两人起伏的节奏,从他后背上无力地滑落,攥紧床单。
林雪旷哼也不肯哼一声,声音打颤地咬紧牙关:“早晚有一天杀了你。”
他嘴上说的这样狠,在谢闻渊低头时,却分明看见有泪水浸湿了睫毛,从林雪旷的眼角滑落。
这个人,只有在他怀里时,才会展露出少见的脆弱。
他于是将泪水吻去,尝到了一丝苦涩,虽然身体上仿佛如此无间,可谢闻渊却也感到自己的心被浸入了泪中,也是如此又酸又苦。
他低声道:“好,我等着。”
——这片段清晰的简直就跟真发生过一样,但谢闻渊发誓,他们绝对没到那一步,两人分别的时候甚至还没有确定关系!
他心如擂鼓,但同时也开始细细回想,自己以前无论多么想念林雪旷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是从那天坐车路过A大时开始才这样的,那也就是他跟林雪旷重逢的前一天。
从那回开始,谢闻渊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次的梦了,每一次都清晰地像是真实经历,却又无比陌生,而且基本只跟他和林雪旷两人有关。
这次甚至不是梦,而是清醒时就出现了那样……过分的幻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雪旷问完了话,却半天没听谢闻渊开口,隐隐只见他面颊、耳朵甚至脖颈都是通红的。林雪旷以为对方是发烧了,但中了尸毒之后短暂的发热也有可能,通常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褪下去,这个他就没办法了。
于是林雪旷准备起身走开,却被谢闻渊一把捏住了手腕。
“干嘛?”
谢闻渊道:“小雪。”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十分的冷静和沉稳:“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林雪旷猛然低头看向他。
谢闻渊喃喃地道:“我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月华从头顶倾泻而下,新鲜空气顿时涌入,有人轻声喊道:“谢顾问,您在里面吗?”
谢闻渊和林雪旷同时向上看去,前来救援的人系着绳子从跳下来,两人的谈话也就此中断。
第22章 合作
下来的人是赵衡和一名叫何暄的新人, 两个人一开始只以为谢闻渊在下面,所以表情都不怎么担心,反正谢顾问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结果到了底下一看, 除了谢闻渊之外, 旁边还有个男生, 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来,面容俊美文秀,竟长得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只是眸光清冽, 如含冰雪, 教人眼前一亮。
他没穿大衣, 看起来更显单薄,赵衡和何暄都想这人估计是误闯进来被谢闻渊救下的。
普通人误入鬼宅被埋了,肯定很害怕,看这老老实实不喊不叫的样子, 估计都吓傻了。
赵衡连忙快步上去:“同学, 不用怕,救援人员都已经赶到了,你现在是安全的。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我先背你上去吧!”
“谢谢, 我没事,自己上去就可以。”
林雪旷微微一笑,冲着谢闻渊示意了一下:“残了的是这位, 救他就好。”
何暄觉得这哥们有点憨,笑着说:“你自己怎么可能上的去, 这……”
何暄后面的话没说完, 因为接下来, 他就看见林雪旷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轻轻一纵身,整个人就像武侠剧中吊了威亚的演员一样跃了起来,随即脚踩住两块悬空凸出来的板子,双手一撑出口边缘,整个人就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何暄:“……”
赵衡:“……”
“不用担心,他就是林雪旷。“
谢闻渊也站起来,也不知道是骄傲还是无奈,轻叹道:“他有天师级的道士证,这回是过来帮忙的。”
何暄一脸茫然,赵衡却还记得前两天在A大看尸体的时候,谢闻渊听见林雪旷这个名字就面色大变而去,后来他还听同事悄悄说,谢顾问跟那个人好像是旧识,见面就吵了两架,最后似乎落于下风,气冲冲地走了。
所以他想象中的林雪旷是个既凶悍又危险的人物,却没想到生的这么一副样子。
不过听谢闻渊说林雪旷是来帮忙的,赵衡就放心了,更何况道士证很不好考,天师级的更是寥寥无几,更让他佩服起来,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有林大师助力,相信事情会更顺利的。”
林雪旷上去之后,转头再看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只见那栋几年来没人敢动的别墅终于彻底塌了,遍地余烬在月光下发出冷灰色的光泽。
点点白色的荧光不断从里面飘出来,在空气中散开,如同萤火虫一般四下飞舞着,林雪旷抬手结了印伽,荧光自发凝聚,变成一团团光雾。
这些都是近年来不小心或者是有意靠近别墅的人被怨灵摄去的魂魄,跟孙平的父亲是一种情况,现在怨灵遭到镇压,它们重新获得了自由。
林雪旷低声道:“去吧。”
光雾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像是感谢,然后就四下飞走了。
谢闻渊出来之后,另外几个人也带着魏琳迎了上来,看到他的伤口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心。
魏琳已经把林雪旷的外套脱下来叠的整整齐齐,装在干净的塑料袋里,谢闻渊借给她护身的那枚令牌也摞在上面,跑过来还给两人。
“谢谢。”
谢闻渊道:“不用谢,不过看在我们为了找你大费周章的份上,态度是不是可以比之前更合作一些?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吧。”
三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魏琳搅了搅杯子里的拿铁,告诉他们:“我怀疑这里的别墅是崔凯烧的,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有这事。”
林雪旷和谢闻渊对视了一眼。
在白天的调查中魏琳已经说过,她在KTV打工时曾经受到过崔凯的骚扰,不得已换了影楼的工作,两人之间曾有过过节,所以她有报复崔凯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