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又何妨
任素虽然不通玄学,但是她很聪明,鸡血、纸钱、香火都是供灵的物品,多烧一点总没有错处,反正李向强在意什么她就破坏什么,肯定会有打中对方痛点的时候。
李向强机关算尽,恶事作遍,这回算是栽大了,他实在低估了一个骄傲女人心中的仇恨与决心。
说到这里,“哗啦”一声碎响从房子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任素转头看了一眼,唇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那一处正是李向强的卧室,刚才任素故意把房门虚掩了一条小缝,明显是想让他听见这段话。
林雪旷道:“任女士,那您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您的女儿被换了人呢?”
“一开始。”任素摇了摇头,“我自己的孩子,难道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李殷宁惊讶地抬起头,磕磕巴巴地问道:“那、那你为什么没有揭穿她?”
任素道:“揭穿她然后怎么办呢?如果她要带着你的身体自残、自杀,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向别的人求助,又有谁会相信?”
李殷宁无言以对。
“这个猜想毕竟太离奇了,如果没有之前多功能馆的那件事,我也想不到灵异的方面去。”
任素叹息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又没有找到改变的办法,只能猜测很有可能跟李向强有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着急地想要对付他,冒险把家里的东西也都给换了一遍,幸好很多东西他在买的时候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又不常回家,早就忘在脑后了,才没有发现我的举动,可宁宁并没有因此好转,表现甚至越来越反常。”
那枚伪造的七星雷火印,就是因此而被丢出了李家的大门。
李殷宁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让我回来的,她比我懂事,比我学习好,也不像我一样会顶嘴——你不是就一直希望我变成那样吗?”
任素轻声道:“我跟她也这样说过,妈妈希望你做到这些,不是想让你为我挣面子,或者以后我沾你的光,妈妈只是想让你强大起来,足以抵挡一切的风雨磨难,让你以后的人生能更加顺利。”
她眼中隐隐含着泪光,李殷宁似懂非懂,林雪旷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任素说了下去:“终于,有一回开家长会,另外几名家长也都说觉得孩子不对劲,我们交流了一下,我发现他们家里都有荣方产的学习机。别人可能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我对李向强这个人毫无信任可言,当时就觉得说不定是学习机有问题,可惜难以验证。”
林雪旷道:“所以上回我来,你故意让王言佳在我面前学习,就是想提醒我注意到那个学习机?”
任素轻轻吁了口气,点头道:“多亏你真的发现了。”
“是任女士已经提供了太多的线索。”
林雪旷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跟整件事的关系不是很大,但我个人想知道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任素道:“请讲。”
林雪旷道:“李向强是否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谢闻渊有些惊讶地看了林雪旷一眼。
任素笑了笑:“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林雪旷道:“实不相瞒,埋在多功能馆下面的就是他的情妇和那名情妇的孩子,可孩子跟李向强之间并无父子亲缘关系。而我看他情人那么多,这么多年来却只有李殷宁一个女儿,也有些奇怪。”
任素轻描淡写地道:“他以前出过一次车祸,昏迷了几天,我就顺便让医生给他做了个结扎。这样的话他也不能有别的孩子了,就算再不是人,以后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林雪旷微怔,随即不由喃喃道:“好主意啊。”
谢闻渊无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好遗憾我怎么没有想到”,“也应该趁这货昏迷不醒的时候阉了他才对”的意思,突然感觉后心一阵发凉。
随即,从李向强所在的卧室中,再次传来了一声巨响。
任素仰起头来,冷笑了一声。索性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一把将大门推开,露出躺在床上,满脸憔悴之色的李向强。
地上倒着一个椅子,还有一些碎瓷片,昭示着对方刚才的愤怒。
李向强元气大伤,体力还没有恢复,原本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但听到的这些事情实在是把他刺激大了,见到任素进来,他拼命挣扎着靠起上半身,一手哆嗦着指向任素,大口大口喘气。
任素微笑走近他,低声说:“站不起来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不过你不要太担心,我坐了八年轮椅,每一次看你的时候,都需要这样仰起头来,一开始会觉得很痛苦,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她又“啊”了一声,道:“不过我忘了,你可活不了那么久,听说你先后牺牲了两个情人为你抵命,损阴德的事情做的太多,寿命不剩几天了。唉,真好,能死得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你了……”
李向强哑声道:“你、你真恶毒!他妈的,你这个贱货——”
任素的笑容一敛,冷冷道:“我可比不上你贱!一个就会吃软饭的废物,偏偏还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拿我看不起你当借口去外面乱搞,也不想想你全身上下哪点能叫人高看一眼。我就是喂条狗,它也知道摇摇尾巴感恩,你呢?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才是真正的贱货。”
她的每一个字中都充满着仇恨与憎恶,从来没有见过妻子这样的一面,李向强眼中的愤怒逐渐变为惊恐。
任素弯下腰,在地上捡起一枚碎瓷片,在李向强的脖子上磨了磨,一字一顿地说:“祝你死后下地狱。”
怕被李殷宁听见,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非常低,然后便走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李殷宁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去听父亲和母亲之间的谈话。
爸爸在她小的时候,也曾经当过一名好的父亲,保护她,照顾她,把她当成自己心爱的小公主,高高地举起来转圈子。
可自从外公外婆去世,曾经温馨的三口之家也逐渐变了样子,她有时候看着那个陌生的父亲,也会无数次地去想,是不是哪里来了一个大恶魔,把她的爸爸给吃掉了,然后住进了爸爸的身体里?
她一直埋怨妈妈对自己的要求太多也太严格,但实际上,也确实一直被母亲保护的很好,很多事情想不面对就可以不去面对。
但到了今天,她也想长大了。
任素走出来,林雪旷和谢闻渊也站起身,谢闻渊道:“任女士,你说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或者解释的吗?”
任素微笑摇头,道:“没有了。”
李殷宁猛然一惊,连忙挡在母亲的前面,说道:“你们……要把我妈妈抓走吗?”
任素问道:“宁宁,你不恨妈妈吗?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妈妈把你逼的那么紧?”
李殷宁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然后又去跟林雪旷和谢闻渊求情:“我妈从来没害过人,她只是为了保护我,你们能不能不要抓她?”
林雪旷道:“是啊,你妈妈从来没害过人,没有人能抓她。”
李殷宁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当下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林雪旷的冷脸这么可亲。
林雪旷却注视着她,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同情,而后又看了任素一眼,任素好似明白了他要说什么,猛地将头撇开,但没有阻止。
“李殷宁。”林雪旷弯下腰来,注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你妈妈得了胃癌,你要坚强一点,以后照顾好自己和妈妈,好吗?”
李殷宁僵立在那里,完全愣住几秒钟之后激动地尖叫起来:“你在说什么啊?不可能!”
任素低声道:“宁宁,是真的。”
李殷宁茫然地看着她,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母亲之前的斥责和焦虑,明白了任素反复提到的“变得强大起来,以后才能好好生活”,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要一步步为自己铺好所有的后路……
原来最最重要的一句话,她一直都没有说,那就是,妈妈以后不能一直保护你了。
她泪如雨下,任素走过去,抱住了女儿。
林雪旷望着她们,略有些出神,谢闻渊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林雪旷看了一眼,两人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李家的大门。
一走出院子,仿佛连带着那种压抑的情绪都要释放出来不少,林雪旷轻轻吁了口气,说:“我妈就是胃癌。”
他通过看相可以判断出任素得了绝症,但具体的病症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这次之所以连具体病症都能猜的出来,完全是因为当年林雪旷母亲就是这样去世的。
和李殷宁不同,那时他还太小,妈妈就算是再想训练他独立起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林雪旷印象中记得她总是会不舍又抱歉地看着自己,把要叮嘱的话一条条写下来,又让爸爸以后要经常念给自己听。
谢闻渊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我明白。”
想起一切后,两人曾经那么亲密地一起生活过十年,林雪旷的一切他自然都了解,也曾听他讲过很多小时候的事。
林雪旷笑了笑,说道:“触景生情,我是觉得任素有点让人惋惜。”
她这样的人,家境好,相貌好,智商高,难得的是性格也坚毅,原本应该有着令人人称羡的人生,可惜命运从来没有道理可讲,非得教她遇上了李向强。
这样一想,又不知道他和谢闻渊的相遇,对于两人来说,各自是幸运抑或不幸了。
第63章 爱情
对于林雪旷来说, 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当时再悲伤,现在也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谢闻渊每当听林雪旷提起这种事情来的时候却还是会觉得很心疼,于是总想试着说点什么来讨林雪旷高兴。
“你要是想妈……想阿姨了, 咱们现在就去扫墓。”
林雪旷道:“不去了, 挺远的呢。再说别人不知道, 你我却清楚,我爸妈这回投胎都挺大的人了,所谓的墓地也就是个象征,去不去都一样。”
有时候像他们这种人, 活的太清醒, 对世界洞察的太多, 反倒更容易痛苦。
谢闻渊心里琢磨着林雪旷喜欢做的事,正又要开口,迎面忽然过来一个人,将他们两个给拦住了。
那人问道:“哎, 哥们, 你们是要去看电影吗?”
林雪旷朝前面一看,发现他和谢闻渊竟不知不觉溜达到了一家电影院的外面,今天放的好像是一部文艺爱情片。
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人也是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脸上的表情有点郁闷,说:“我买了两张电影票,约人过来看电影, 但是人没来。我也不想去了,你们要是需要, 这票给你们吧。”
这个时间看电影的人本来就不多, 谢闻渊刚想说不用, 转头看了看林雪旷,心里一转念,说道:“小雪,去吧?”
林雪旷道:“啊?”
谢闻渊笑着说:“反正也没事了,去看看呗。”
他说着看了下票价,拿钱给了对方,青年一开始不要,见谢闻渊坚持要给,也就收下了。
他把票递给林雪旷,冲两人笑了笑,说道:“祝你们看的愉快。”
两人进去之后,发现电影院里一共也只有不到十个人,位置都坐的很分散,这样一来互相之间倒是不会打扰。
不是什么叫座的大片,这电影的节奏很慢,剧情也有些单调无聊,但是画面十分唯美,每一帧都能直接截下来当成屏保。
里面的男女主角在校园时期因为误会而分手,经年之后兜兜转转,还是没有找到比对方更加合适的那个人,反倒因为一场车祸重新相遇了。
醉驾的司机开着轿车在人群中乱撞,两人随着人群仓皇逃跑,却不慎四目相对,男人扑上去,毫不犹豫地护住了女人,车子便已经开了过去。
在医院里,女主角坐在男主角的病床边,含着眼泪说:“为什么我们只要在一起,就会伤痕累累的?”
男主角笑了笑:“可是我们在一起。”
他拿出戒指求婚,动听的配乐响起来,女主角含着眼泪微笑,画面看上去那样甜蜜。
空荡的电影院后排,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林雪旷也淡淡笑了笑。
生活终究不是电影。
他转头去看谢闻渊,对方的眼睛也在凝视着大屏幕上的画面,但表情中却是带着沉思的,像是思绪已经游离在了剧情之外。
林雪旷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谢闻渊一转头,见是林雪旷,便微笑起来,说道:“我是想,你看电影的画面一定格,结局就成了大团圆,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了,但不过就是求了个婚而已。如果继续演下去,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分手呢?”
两人的性格都对这种慢吞吞谈恋爱的矫情片子不怎么感冒,其实刚才林雪旷也是这样的想法,但被谢闻渊说出来之后,他又忍不住想要反对一下。
“两人所有的重要的时刻都是一起度过,无论日后的人生有多长,无数个点滴里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对方,也是一生。”
谢闻渊含笑看着他:“是吗?”
林雪旷把目光转向屏幕,片尾曲在播放着,上面的画面还是两人戴上戒指那一瞬,他淡淡地说:“所谓的永恒,本来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有时候,仅仅是拥有过已经很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