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星若辰
越临贴着他的后背,轻声叹气:“阿楚怜我。”
一句话,说得跟戏台上、妓馆中的求媚的人差不多。楚寒今下了床,没弄醒球球,想去院子里绞一桶冷水,反倒又被越临拉去了隔壁的书房。
期间越临好说歹说,又哄又闹,搞得楚寒今不胜其烦,还狠狠地揍了他几拳,揍得越临差点吐血。
但从房间出来,楚寒今眼角却微微泛红,唇也红的没眼看,衣衫颇凌乱,白净的手指狠狠地蹭着唇瓣。
他走到井边,掬起一捧水饮入口中,短暂地漱了漱玉齿,又将水吐了出来,反复好几次。
他看着清澈的水失神。
耳后绯红。
眼皮绯红。
脸也绯红。
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十分不堪。
越临后一步走出门,想宽慰他,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乖乖地自己去厨房煮粥去了。升火的间隙他数了几枚铜板,等着今早卖豆花的挑夫过来,好挑一块豆腐烧着吃。
倒没想到,挑夫站在门口,说:“你们东家昨晚死了,知道吗!”
越临指尖扣着铜板,“嗯?”了一声:“什么?”
“就租给你们院子的东家,住在你们隔壁那个——昨晚死了,今早尸体被人发现在河里,泡白了,脚掌都被鱼啃烂了!”
第73章 73
“唉,怎么会这样呢。”
挑夫往越临递去的碗里打了豆腐,挑起担子,继续走街串巷地叫卖,只不过走到隔壁的院子时,没有再停下来,反而像避瘟神似的匆匆逼了开去。
越临端着碗,回望向黄角树下的身影。
楚寒今也听到了,抬起眼。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会跟昨晚传唤的使君有关系吗?”
互相对视,说不上来。楚寒今将炉子里的火捅旺了:“快些吃饭,不出所料的话,马上就会有人过来传问了。”
果不其然。
饭刚吃到一半门被敲响,两个黑衣人走入院中,眉眼如电,将这院子打量一番后,语气不太客气问:“你们是这房东的租户?”
楚寒今道:“对。”
“怎么房东死了,你们还有闲情逸致吃饭?”
显然是将疑心放在了他俩身上,楚寒今面不改色:“院子外围观的人已经够多,再去围观,恐怕打扰死者家属。等灵堂安置,我们自然会去吊唁。”
对方拿眼神夹他,哼了一声:“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异动?”
楚寒今说了半夜听见他被使君叫走的事情,这两位互相对视一眼,神色有些不耐烦:“使君找他确有其事!但找完就放他走了,其他的一概不知。你也不要把这些话到处说,传得像使君害死了他!”
黑衣人手按在刀柄,离开前丢下一句:“你二人嫌疑重大,在此案未破之前,不得擅自离开。”
门哐地一声关上,力道匆忙。
“好一顿下马威,”越临挑了挑眉:“看来他们很急着找出凶手呢。”
楚寒今在椅子上坐下了:“遇水城的百姓之所以不服荣枯道修士、反服这群外来叛逃修士的管,显然是因为他们名誉更好。现在出了使君杀人的谣言,引得人心惶惶,必须尽快攻破,不然就快出现信任危机了。”
没聊几句,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
这次,并肩走入的二人着白色制服,配着长剑,乃是遇水城的镇守修士。
“知道隔壁的卢老爷死了吗?”他们问。
越临:“知道。”
“水沟里发现了尸体,死状残忍,被咒术焚去腰腹以下外皮,肉身更被剑术戳得通体稀巴烂。身有怨气,显然是结丹的修士所为。你们近日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清秀的修士名唤申纪,声调倦怠,问得不太上心。
楚寒今说了昨晚的事。
申纪并不十分惊讶,点头:“除了二位,附近其他人家也如此招供,看来深夜被使君传唤,此言不假。”
他身旁的修士神色凝重:“是他们杀人无语了。”
楚寒今不言语。
倒是越临抬高声调,几乎有些刻意,问:“谁啊?”
“当然是他们的好使君、闯入遇水城的反贼们。”申纪哼了一声,“现在装不下去了吧?魔修就是魔修,伪善的面目迟早会公之于众。”
“二位,多谢!”
二位修士一拱手,大步走出了院门。
留下越临和楚寒今站在院子里。
面面相觑片刻。
越临撩开袍子坐下:“看来又是一场角力。”
楚寒今端起茶杯:“一方竭力甩锅,另一方则拼命把锅按在他们身上。这两方积怨很深了。”
“叛逃修士想占据一块栖身之处,不得不拼命挤轧镇守修士的生存空间,被边缘化的镇守修士对他们恨之入骨,但又没有能力直接驱赶,只好借助百姓来发力。”越临也倒了杯茶,“遇水城也是明争暗斗血雨腥风啊。”
天下到处都不太平。
楚寒今望着清澈的茶汤,皱眉:“先看看房东到底怎么死的吧。”
半天,死因张贴在了道衙外的布告栏。
并无凶手,只追杀了一则追杀令。
酷暑,楚寒今和越临站在道衙旁的柳树下,用绢帕拭去了颈后的薄汗。
越临仰面通读这则告示,轻轻啧了一声:“看来这事不了了之了。”
道衙只发布一则凶手不明的追杀令示意百姓戒严,是什么意思呢,等于说凶手我们找不到,你们自求多福。
修士杀人素来恃强凌弱,找不到凶手,则证明这修士修为高深,哪怕是镇守修士也无法对付,只能任其逍遥法外。
布告虽未张贴凶手,围观的百姓中却爆发出怨愤。
“还有谁不知道卢老爷是被使君杀的!”
“真假?他们当真杀人?”
“我骗你做什么?好多人都知道,卢老爷半夜被使君传去喝酒,二早便没了性命!”
“娘的!”
一位肌肉健壮,面生横肉的百姓叫骂,“本就是外来的叛逃修士,丧家之犬而已!我们遇水城给他们容身之处,供他们吃喝,现在把自己当大老爷,竟然敢到处杀人了!”
“这也太过分了。”
群情激奋。
楚寒今侧头时,见一道黑衣人的身影站在巷子,似乎听见了这段对话。但顷刻退回墙内隐没行踪。
楚寒今心里升起隐约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越临抱起楚昭阳,说道“走咯走咯”,沿着大道便要离去。
楚寒今走了好一段距离,在巷子口停下,侧头看了这些不满的百姓一眼。
不对劲。
不对劲。
一整个下午他心神不宁,坐在树冠的阴影之下,无论棋盘另一头越临怎么说话,他始终闭目养神。
傍晚时分,挑夫又带着八卦来了,掀开热帕子叹息:“又死人了,遇水城又死人了。”
楚寒今总算睁开了眼:“死者是谁?在什么地方?”
“凤仙酒楼。”
听到挑夫的回答,楚寒今拿起佩剑赶往案发现场,走到酒楼后院的茅厕,荣枯道的修士正在装敛尸体,担架上盖了一块白布。
楚寒今取剑,雪白的剑尖挑开白布。
他看清了死人的脸。
修士申纪莫名其妙走来:“你干什么啊你?”
“他怎么死的?”
申纪满脸莫名其妙:“你谁,跟你有关系吗?”
他不作答,楚寒今走出了院子。酒楼老板脸色苍白地向客人们描述:“他在我这儿喝酒,说去上个厕所,许久没回来,但我们也没在意。直到下一个去茅厕的客人惨叫,我去看才发现他躺地上,满脑门血。”
越临从背后走上来:“又是被人杀害?”
楚寒今:“他的脸你看清了吗?”
“嗯?”
“是今天在道衙旁宣泄不满的那个。”
“……”
越临抱着剑,神色陷入了安静,深黝的眸子直直和他对视。
楚寒今左右看了看,酒楼里讨论死者的人七嘴八舌,人心惶惶。院子里白布渗出殷血,静静地躺着。
气氛十分诡异。
楚寒今说:“这儿有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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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晨。
潮湿阴暗的小巷,挑夫肩头扛着担子,声音嘹亮地边走边唱:“卖豆腐,豆花,豆干,豆芽,豆渣——”
走到院子门口还没抬手敲门,门便刷地打开了,身着白衣、仪容端正的楚寒今站在门口,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他修长的手指递过碗:“来两碗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