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星若辰
说完,越临翻上了墙头。
周围人比较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人,楚寒今咬牙要叫他下来,看见越临凑在花枝之间,眉眼特别认真,将一截树枝折了个七七八八,才挑选出一支满意的,朝他晃了晃:“这支好看!”
刚说完,墙内便响起一阵斥责:“谁折我家的花?”
越临翻身从墙头跳下来,将花枝飞快簪住楚寒今的头发,便拉住他手腕,道:“走。”
“……”
楚寒今简直想给他的头来一下。
这次,楚寒今没走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见门打开,走出一个面容孱弱的中年妇女:“谁折我家的花?”
妇女穿得很富贵,看起来家境殷实。
楚寒今松了手,道:“实在抱歉,我走在路上,见头发散乱,想折一朵木枝先将头发扎好。冒犯了很抱歉,我这儿有银钱,可以赔你的花。”
“哦。”妇女应了一声,她面容慈爱,但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道,“不碍事,折花没关系,我只是看这位小兄弟手法有些粗暴,恐怕将我的树弄断了。”
她又摇头:“唉,不碍事。”
楚寒今这才发现,她发间簪了朵白花,神色颇有哀戚。
院门也挂着白灯笼,好像刚有丧事。
楚寒今看向越临,越临道歉:“好人家,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事不碍事,”妇女点点头,准备进门,注意到他俩的佩剑时,又折回来,“二位是仙爷?”
普通人家,都称修道者为仙长,仙爷。
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楚寒今还是应了一声:“的确修道。”
妇女慈爱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斜着眼睛瞪了他俩一眼,不再说话,“哐当”一声将门闭上。
楚寒今跟越临对视。
他俩往大街热闹的地方走:“怎么一听说我俩修道,脸色就变了?”
楚寒今猜测:“恐怕对修士有意见吧。”
普通老百姓,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从来不会主动招惹修士。而修士们一心一意求仙问道,打架时法力波及,总是一不小心便侵占到了普通人的利益。
时常发生修士斗殴法力毁坏农田和庄稼的事,如果修士有良心,该赔就赔了,如果没有良心,那这几户老百姓还只能自认倒霉,毕竟打架也打不过,告状的话还可能遭到打击报复。
市镇热闹非凡,毕竟是两界交汇之处,到处是贩夫走卒,地摊摆满了其他地方见不着的东西。越临到一家脂粉摊前,拿起一枚玉簪:“重新买一个?”
楚寒今问起价格:“多少钱?”
那摊贩子说:“正宗黑山玉,十两银子。”
听见这句话,楚寒今本来拿出了钱袋,手指堪堪停住。
越临:“钱不够?”
楚寒今斜他一眼:“我以为只是普通出一趟门,没带多少钱。”
越临那就更穷了。他在墓穴中躺了这么多年,连陪葬品都化成灰,更别说钱财。
越临想了一会儿,道:“不用着急,我曾经在一个朋友处存了不少,等我去取。”
说完,他勉强辨认了街道,过桥沿着街市走到了一株很大的黄角树下。这是一家丧葬纸品铺子,左手边是个棺材铺,右手边是个杂货铺,兼卖些纸人和纸房子,飞沙卷着黄纸,这一条小路上人迹极少,生意极差。
一黑一白出现在街道时,那吃旱烟的老头怔了一怔,抬头看着他俩。
越临走近,先笑了笑:“我来向你讨个债。”
老头说:“我这儿是丧葬铺,只欠死人的债,不欠活人的债。”
“那就对了,”越临在他身旁坐下,“你欠的就是我的债。”
“大白天,我遇到鬼了不成?”
刚说完,那老头手猛地抖了一下,旱烟滚落在地。
他仔细辨认着越临的脸,逐渐露出恐惧的颜色。
越临深金色的瞳孔注视着他,将烟杆捡起来,重新放到他手里,还安慰地拍了拍示意他拿好:“想起我是谁了吗?”
老头猛地跪下来,想说话,但嘴猛地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只能发出:“……饶命……饶命”的呜咽。
越临说:“我来不是追究以前的事情,只不过缺钱花了,整座市镇我又只记得你。你有多少,拿出来我看看。”
老头七手八脚爬回屋内,捧着钱罐子递到越临面前。
越临抓了一把,塞到楚寒今的钱袋子里,道:“谢了。另外,这钱我就不还了。”
老头一句话不敢说,拼命点头。
他的记忆,回溯到了二十多年。
那一天狂风骤起,秋意冷清,他奉人之命捧着纸人和纸钱送到道观里,说是这道观里停了一个死人,而这死人身份很了不得。
道观里停的棺材可不止一具,可唯独,只有那具棺材前沾满了人,萧瑟之意不减,门楣下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有人说:这具尸体摆在这里,诸位怎么玩弄都可以,只要让里面坐着那位爷高兴,随便掸一掸小指头的灰,赏你的钱够你吃喝一辈子。
可他大着胆子往棺材里一望,哪儿躺着一具完好的尸首呀,早已经残破不堪了!
唯独那头颅是完整的,微微睁着眼睛,深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紧众人。
他看向里间,确实看到一袭青衣坐着,正缓缓地喝茶。
他把心一横,对着尸体骂了半天的腌臜话,还扎小人戳了半天,骂到“你当一辈子贱鬼,被万人踩”时,总算逗的里面的青衣男子笑了一声,一赏银,就是百两。
这么一件事,老头记到了现在。
他抬头看着一白一黑走远的身影,双膝发软,被恐惧感刺激着,喉咙里几乎在拼命地叫嚣——
那个魔君死而复生,回来了!
-
钱袋里装的满满的,第一件事是回到脂粉铺子,买了那支玉簪。
楚寒今颇感好奇:“你刚才真的不算抢钱?”
越临快笑了:“真不算抢钱,要抢钱我也抢个有钱的。这人跟我有恩怨,不然他怎么一句话不敢反抗?”
那叫不敢反抗?
明显有点胁迫的意思在里面。
钱袋在楚寒今手里,越临没去拿,反而问:“剩下的够不够我们吃饭住店?”
楚寒今:“应该够了。”
说完,楚寒今忍不住道:“这地方好热。”
毕竟是漠北,附近显然有水源和绿洲,让这座城市没有被风沙侵蚀成荒凉的模样,但依然十分炎热,烈日滚滚。
越临看了看旁边:“有卖冰粉的,吃一碗。”
楚寒今确认:“冰粉?”
“夏天解渴消暑的零食,你不会没吃过吧?”
“……”
就算没吃过,为什么要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呢。
楚寒今轻轻哼了一声。
他俩走到买冰粉的老婆婆面前,两只木桶,一只桶由白布盖着,里面装着冰水混合物,另一只桶里装着粉嫩透明的冻状物品。
“有玫瑰糍粑,桃子鲜花,醪糟米酒,蜂蜜葡萄干……”那老人顺着桶打出冰粉。
楚寒今正在思考要什么味道,旁边走来一道身影,尖声尖气。
“原来是你们俩啊?”
他偏头,看见了今天在青楼遇到的那位少年,打把花伞,笑嘻嘻地站着。
楚寒今下意识看向越临。
这下两个人刚付完账,端着小瓷碗,没办法调头就跑了。
第29章 29
“刚才跑得快,现在可算又让我逮着了。”
楚寒今实在有些无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啊,”他笑嘻嘻地走近,“我看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穿着这身衣服,又不是荣枯道的修士,怎么无缘无故跑风柳城来了?”
旁边的人叫他:“小蝶,买完就走了,早点回去了,不然被新爷知道得挨骂!”
原来这少年叫小蝶。
果然带着脂粉气。楚寒今思索了一会儿,小蝶走到楚寒今面前,双手缠了上来:“仙爷?今晚还来喝酒吗?叫我呀,我保准陪你喝得尽兴。我每天都有空,你一叫我我就来了。”
不是第一次被勾搭,可这少年直接上手牵扯他,怎么都挣脱不开,让楚寒今僵着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
越临将他手指打开:“你干什么?”
大概给他手打疼了,小蝶翻了个白眼:“你个大老粗别碰我,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这位白衣道长,俊美清冷,长得跟玉人儿似的,好看死了。”
一边说,一边又准备往他身上捏。
楚寒今后退两步,摁住剑,又觉得跟一个少年见识什么,退无可退,只好站到越临身后。
越临出声:“不喜欢我这样的是吧?你今早不都说了——”他阴森森盯着小蝶,“他是我姘头?你来招惹我的姘头,是不是找死?”
说完,他掌心隐约显出符咒。
不过那少年竟然丝毫不惧,叉着腰:“你敢打我?!”
再闹下去恐怕满街的人都围上来,被人指指点点,脸不好看。楚寒今轻轻牵越临的衣袖:“走了。”
他俩转身离去,背后小蝶还在叫喊:“知道我姘头是谁吗?”
“……”
越临嗤了声:“他姘头要知道他在大街上引战,还吼这么大声,估计脸都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