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星若辰
落阳:“自然,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好。”楚寒今声音更冷静了,“那我姑且认为你没杀人,且与周少爷的死毫无关系。可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
落阳幽幽地看他:“月照君这是要来强的?当然了,月照君尊位高贵,想污蔑我们师兄弟,我们自然是百口莫辩,鸡蛋怎么能跟石头硬碰硬?”说到可怜兮兮。
“非也。”楚寒今掌心出现一把缚链,微微旋转着,“一个月前,六宗春宴,行宗主进天葬坑时险些遇难,你可知道?”
“自然。”
“风柳城地处偏远,有些细节你可能不清楚,那几乎害行宗主丧命的琴魔,颈上的咒印与这周少爷一模一样。”
落阳怔住了,直勾勾看着他。
楚寒今:“知道为什么得跟我走一趟了?你身为风柳城镇守修士,竟然纵容邪道进入城内,杀害你守卫下的百姓却无所作为。而这邪道更有可能从你风柳城取道,进入春宴,几乎害死贵派宗主,而你依然毫无察觉。我问你,玩忽职守,酿成大错,你该当何罪?”
落阳被问的懵了,神色微变,下意识看了晨阳一眼。
他稍微有些慌张,确认:“这是伤了行宗主的咒印?”
楚寒今:“对。”
落阳眼中不复方才的轻狂,变为凝重:“我有失职之罪……可……可……”
他神色混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眸子转来转去,猛地一击掌:“我想起来了!”他口齿变得清晰,越发确定,“我曾经见过这个咒印!”
楚寒今神色露出悲悯:“可我并没告诉你那道咒印长什么样子,你不是从未见过吗?”
落阳脸色顿时惨白。
可以想见他听说这道咒印与行江信受伤有多大冲击,素来聪明,竟然露出了这么大一个马脚。
楚寒今本来猜他可能会甩锅,将咒印的祸患引开,不过现在已经暴露了。
果然。
落阳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再点头,脸色憔悴,道:“对,我撒谎了。”
楚寒今静静地看他。
落阳盯着地面,想了好一会儿,猛地点头:“周少爷确实是我杀的,可我杀的人实在太多,并不觉得多杀他一个有什么不同。这狗奴才不长眼,整个风柳城所有人都知道小蝶明明属于我了,可他还敢觊觎纠缠,我心中自然不悦。”
楚寒今拖长了调:“不是你师兄看他根骨好,动了歪心思?”
“当然不是!我风流成性,品格低劣,可我师兄可是好人,一心一意修道,从不关心别事。不知道怎么总有贱人爱嚼他的舌根,不可理喻!”
楚寒今看了越临一眼。
落阳狼狈地笑笑,又道:“人虽然是我杀的,可小蝶也是共犯!你们还不知道吧,小蝶就是个贱人,也亏得姓周的那么喜欢他,跟个宝贝似的。姓周的跟他好了可不是一年半载,说要给小蝶赎身,结果跟家里人一提,不仅不同意,还打断了他的腿。到青楼里羞辱小蝶,给姓周的订了个亲,让他死了这条心。
“小蝶这个贱人,不然怎么说□□无情戏子无义?从此就记恨上了,老跟我说他的坏话。”
楚寒今:“所以?”
“人虽然是我杀的,但却是小蝶怂恿我的。他骗来周少爷,灌他喝酒,姓周的这蠢材,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每天都笑盈盈地来笑盈盈地走。只不过他被意中人灌醉后,陪他的可不是小蝶而是我。我一直在尝试施咒,但这道咒术很高级,我花了好长时间才钻研明白。正好在他身上练练了。”
落阳摇头,语气叹息:“没想到,此咒竟然跟行宗主有瓜葛。”
楚寒今:“你从哪儿学来的?”
落阳:“正是春宴之前,有人经过风柳城,在客栈里操纵傀儡,我看这咒术高明,请他教我,他就爽快地答应了。”
“……”
楚寒今不再说话。
越临脸色也颇艰深。
他俩互相对视一眼。
明明一句话没说,但就是有种莫名的默契,似乎能读懂对方的心意。
越临点了点头。
于是,楚寒今缓声道:“既然是情杀,那小蝶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落阳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点头:“要死,我得把这个贱人带上,跟宗主求饶,兴许能放过我。”
他们的对话极其别扭僵硬,就像两口齿轮咬合,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各自说出目的,而对方又完美地接上。
楚寒今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那就先回去,带上小蝶一起走趟荣枯道。”
落阳似乎很着急,点了点头:“好,他正在道衙,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说完,急匆匆要往前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旁的晨阳,侧头微微看了他一眼,唇瓣轻轻压着,但顷刻之间又将目光挪开,显出沉思的眉宇。
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朝着道衙走去。
楚寒今听到了耳旁的传音:“这太可笑了。”
楚寒今叹了声气,点头。
他没想到落阳会急不可耐到借口编得颠三倒四,就为了吸引他和越临去道衙。
但估计落阳也没想到,他和越临会这么单纯幼稚,若无其事便跟着他俩过来了。
各自的目的太匆忙,以至于连伪装都不屑于。
耳畔,重新响起越临的声音。
“注意安全。他们道衙有鬼。”
楚寒今心里有数。
这个鬼,可不是普通的鬼,而是一只吃人的大鬼。楚寒今要见到这只大鬼,就必须赴宴。
现在他、越临和晨阳落阳,都在赌,都是生死一线。
第37章 37
道衙在正前方,被一株巨大的树木遮掩。
几百年前,人间道皇推翻了俗世皇权,曾经的官府衙门被修士改造成道观接受香火侍奉,老百姓便从皇帝的子民变成修士庇护下的生民。
因此作为风柳城的镇守修士,晨阳落阳未能恪尽职守导致城内有人惨死,更导致邪道取径进入春宴,这是莫大的罪名,也是丑闻。
楚寒今作为承办春宴的远山道高位,如果硬要追究,荣枯道必定会秉公办事,这晨阳落阳最严重甚至会被碎了金丹,贬斥为庶人。
所以一听到咒印与春宴相关,落阳顿时慌了手脚。
随便玩玩儿可以,但触及上级的利益就得死。
走到门口时,楚寒今特意看了看丧葬铺老板说的吊死血痕,像被指甲抠出的三道,嵌在木质纹路里,分外清晰,沾着几块撕下来的皮肤。
得有多大的恨意,才能用肉将木头掐得如此之深?
落阳明显心虚别头:“月照君里边请。”
楚寒今看他一眼,神色不怒自威。可他依然不说话,不追问,一副只忙着擒拿奸夫小蝶的模样。
他跟越临心里都万分清楚,此人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杀人的证据摆在眼前也未必真能治他杀人的罪。可现在,他抓住了这个人的死穴。
楚寒今踏进了道衙之内。
听到越临的传声:“傀儡咒真正的主人应该就在里面。”
楚寒今应声:“正是如此。”
落阳忌惮他的神力,不敢与他一战,害怕被他缉拿去荣枯道问罪,一时慌了手脚连杀人的事情都承认下来,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越临:“你怎么看出他骗人的?”
楚寒今想了想,道:“当时来青楼帮你忙时,听见他说愿意共享小蝶,可见这个人轻浮浪荡,感情观很有问题。既然不是真心,又怎么会因为嫉妒杀了风柳城首富的儿子?难道不是自找麻烦?”
越临微微挑了下眉:“没错。还是另一种说法靠谱。”
修士,归途仍是修仙。这世间灵石灵宝和灵气数量有限,贪婪之人,为了拿到自己不该得的部分,必然要去侵占别人拥有的部分——
——比如周少爷的命。
正前方,落阳磕绊了一脚:“月照君,您慢走。”
他额头落下大颗的冷汗,作势往旁边让路,擦拭汗珠时手指摁在太阳穴,轻轻往上一点。晨阳看见之后,手藏在袖中被风鼓起,转头望向另一侧。
看出他们在通风报信,楚寒今并不揭穿,和颜悦色道:“这么紧张?”
落阳苦涩一笑:“杀了人要治罪,怎么能不紧张?”
楚寒今:“那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落阳受教:“月照君真宽厚,我正是不知今日才有了当初。”
话里沉寂,他绕过侧院沿着回廊走,与前面的部院不同,是一处围墙包裹严实的小院,进在院子很深,有人在门口侍立。
落阳解释说:“这是我住的地方。”
越临走进院内,说:“你院里好乱,这么多东西的残骸,全用布蒙着?是什么?”
落阳两眼泛出僵硬的色泽,直勾勾盯紧越临勾了一角的手指,直到越临轻飘飘瞥了一眼,又收回来说:“好脏的桌椅板凳。”
他神色放松了一些。
落阳指向院内:“走吧,小蝶也许还在睡午觉。”
楚寒今迈步时,察觉到背后隐约涌起一股杀气。
他很熟悉这种气氛,那是骤然迸发灵气时激动空气的涟漪,品阶越高越稳定,低的紊乱,能被更强大的人感知到。
他知道,晨阳准备动手了。兴许已经按紧了刀。
他想提醒越临警惕,不过越临神色自若,分毫不见慌张,只是对着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手背微烫,楚寒今莫名便安心下来。正前方门推开。
一道身影坐在屏风之后。那人半垂着头,身形清癯瘦弱,及腰的发缕被风吹得微微拂动,只能看见一截飘动的青衣,正在细细地端详一本书。
一刹那楚寒今明白了。
竟然是白孤。
楚寒今侧头,越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背后“哗”一声清亮剑鸣,有人出剑了!
跟着,落阳大喊:“白兄弟!杀他俩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