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星若辰
可他却正在醒来。
这种如蛆附骨的折磨中,碎裂的内丹随着骨肉经脉的重连,缓慢地凝聚和修复,但又被符咒和棺材镇压,速度变得缓慢至极。
一躺就躺了整整十几年。
这些年,回忆以往的种种,越临觉得虽死不悔。
从小被厌恶到大,结局也没有一个人跟他说,我愿意陪着你一起。
这个世界里,只有无尽的勾结,利用,贪婪,算计。
可现在,清风徐徐,山脚下日光温和。
楚寒今毫不犹豫地对他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9章 69
楚寒今牵着球球的手,走了十几步,意识到越临没跟上来。
他回头:“怎么了?”
越临神色玩味地笑了一下,摇头:“没事。”
他走上前,牵住了球球的另一只手。
一家三口在山野中行走。
满坡的绿草及腰深,挡住了小腿的部位,球球两只手被牵着,兴冲冲踩着绿茵茵的草地,风把他的衣衫吹起,时不时兴奋地蹦起来,在田野里乱踩。
“呼啦。”
一片小小的果壳被吹落了。
阳光照在他坦露出的半张小脸。
眼眶圆润,眼瞳是琥珀色,眉极黑,像年画里的散财童子,圆头粉脸,肤色白净娇嫩得可爱。
他像没料到脸会被风吹,猛地抽出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楚寒今意识到动静,蹲下了身,看到他蒙住的脸。
楚寒今忍不住道:“越临,你看。”
越临也低头:“脸出来了?”
“出来了,长得很可爱。”楚寒今轻轻捏开球球挡着脸的手指。
小孩子眼眸湿润,眨了眨眼,怯生生但又新奇地望着两位父君,手指轻抠身上所剩不多的果壳,指尖粉红。
楚寒今心中涌出一阵异样的涟漪。
这是他生的小孩儿。
他探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球球的眼皮。球球似乎明白过来了,目光放在他身上,湿漉漉的,全神贯注地看他。
看了一会儿,便往他怀里扑。
他缠着楚寒今的衣袍,脸糊在他衣襟,刚被拎着手臂勒令好好站着,又往他身上扑,紧紧抱住楚寒今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越临目光温和:“看来小孩子都认娘。”
更亲生下他们的那个。
楚寒今搂着他的腿,将球球抱到了怀里。
球球身上还剩一些碎壳尚未剥落,大部分已像个普通的孩子了,凑近用鼻尖蹭蹭楚寒今的脸,手指捏着他的头发。
楚寒今抚摸他的头顶:“乖。”
球球立刻变得很安静,温热的头贴着楚寒今的颈侧,扭头,这才十分新奇地打量越临。
看看这个爹长啥样。
“……”
这目光,让越临忍不住站直了些,和他对视。
球球看了他会儿,不太感兴趣地打了个呵欠,又埋到了楚寒今怀里。
“……”越临想了会儿,走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也太聪明了。”
楚寒今思索片刻,将孩子递给了他:“你抱着,我去弄点东西。”
像照顾一个废物奶爸和孩子,楚寒今转头踏入了山林之中,取匕首从芭蕉树上取下一片叶子。
卷成漏斗状先去掬了一捧水,踩着草丛回到山坡,越临正在陪球球数石子儿。
楚寒今将芭蕉叶递给球球:“喝水吗?”
球球聚精会神地看芭蕉叶,点头,双手捧着,“巴滋巴滋”一口嚼上了绿叶子,牙口锋利,立刻把芭蕉叶撕得稀巴烂。
“……不是,”楚寒今制止他,“喝水,不是吃叶子。”
但等他取过芭蕉叶杯,水已经撒了一手,球球唇边露出半片叶脉,歪头,似乎很奇怪父君为什么不继续给自己吃。
楚寒今叹了声气,“我重新弄点。”
这次,他专心送到球球唇边。球球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观察楚寒今脸色传递的讯息,但下意识开始一口叼上了芭蕉叶。
“别咬。”
“……”球球露出费力忍耐的模样。
“喝。”
球球用力一吸。
喝个水累的够呛。
但球球总算学会了,吧唧吧唧嘴。
越临接过了芭蕉叶。将折断的苎麻纤维拧碎,剥落外皮,茎叶搓成细绳。这是寻常人家用来制作衣裳的原料,本来需要在水中浸泡几夜去掉草汁,不过他们没这么讲究。用细绳将小芭蕉叶卷的筒裹了起来,拴在球球的腰侧。
他们一路走,遇到可以吃的野果便摘下几颗,放到球球的小兜里,让他边走边吃。
前方走过了一群搜寻的人马,一家三口隐蔽身形。楚寒今思索着,说:“现在还在荣枯道的地盘,十分危险。但也不方便径直回魔境,你的伤还没好。”
越临眼神沉静,目视他。
楚寒今想了一会儿,说:“先往魔族的边境走吧。”
不能去城镇,肯定贴满了告示;也不能走官道,会遇到兵马和人群。他们便一路往小路走,靠天色辨别方向和位置。
溪流边,球球突然停了下来,踢了踢自己的小脚丫。
越临抱起他:“走不动了吗?”
球球挣扎着,要下来。
越临放下他,他便自己跑到溪流旁的鹅卵石上,用脚踩水,时不时刨几颗石子玩儿,还去扑蝴蝶。
越临走到楚寒今身旁,和他对上目光。
球球是个小朋友。
想玩。
想闹。
不明白为什么要一刻不停地走啊走,遇到新奇漂亮的东西便会停下来,到处玩一玩。
楚寒今也停着,说:“等他先玩儿吧。”
路上没有那么危险了,只要不遇到很多人,楚寒今都可以轻松解决。越临应了声,便将裤脚撩起,走到溪水中给球球抓小鱼。
球球牵着他的手,快要被水冲走了,吓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抓紧越临的手指异常兴奋地抖动。
楚寒今在高处的石台坐下。
他得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来。
没多久,越临把球球的小裤头脱下,放水中洗了洗。
球球就光着屁股蹲他腿边,看他洗裤头。
越临语气懒洋洋的:“小男子汉,裤头以后得自己洗,别指望你父君,知道吗?”
球球点头。
“洗裤头很简单,用水泡,再搓一搓,有皂角时用上皂角,搓完用水把滑腻腻的东西都冲走,衣裳就算洗干净了。”
越临摸摸他的脑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球球又点点头。
洗干净的裤头用一根树杈子晾着,在蓝天下迎风飘荡,球球瘫在一块鹅卵石上,张开双腿遛鸟。
越临回到楚寒今身旁。
“他现在很开心。”
楚寒今看他一眼:“他开心就好。”
“对啊,开心就好,总不能知道我们此刻在逃亡吧?”
球球聪明异常,也许很快就能察觉他们现在并不太招人喜欢。
这对小孩子来说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越临说:“我身体恢复了四五成,伤口只要愈合,断裂的灵脉就能恢复连接。”他尝试性地运起灵气,道,“我能感应到宋书现在的位置。”
楚寒今点了点头。
“找到他,恢复你的记忆,真相就能大白了。”
对于这楚寒今倒没有很强的信念感,如果对方心狠手辣杀了宋书,线索又会中断。
不过他很确信,自己和越临的方向并没有错。
说话间,山林尽头传来动静。
“爷爷,刚才的大老鼠真可怕,比牛还大……”是个婉转的女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