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笙
杨纪清对上任朝澜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呼吸微微一窒。
任朝澜一言不发地看着杨纪清,迈步向他贴近。
此刻的任朝澜,让杨纪清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的任朝澜——人似秋水寒潭,眼神锋芒锐利,气势强盛,充满侵略感。他当时就想,这位任家家主,是绝对招惹不得的人。
眼前的任朝澜,整个人就充满了侵略感,跟他记忆中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并非冰冷,而是充斥着灼热的情愫和欲念。
杨纪清双手抵在任朝澜胸口,任朝澜前进一步,他后退一步。
小阳台地方狭窄,两三步后,杨纪清背后便抵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任朝澜一手撑在杨纪清耳边,一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腕,视线微微下移,落在杨纪清的唇瓣上。
杨纪清轻颤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跳得他脑子都开始有些发晕了。
“杨纪清……”任朝澜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杨纪清骤然温柔下来的眉眼,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任朝澜低头缓缓凑近杨纪清。
杨纪清在感觉到任朝澜的呼吸打在脸上时,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低垂下眼帘,微微仰头。
然而,杨纪清等了好一会儿,预计的温热迟迟没有落在他唇上,反而等来了任朝澜陡然拉开距离的冷风。
杨纪清猛然睁开双眼。
任朝澜已经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轻按了一下眉心,低声道歉,“抱歉,我可能有些喝多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就不陪你去泡温泉了。”
杨纪清目送任朝澜进了房间后,微微眯起双眼。
喝多了?今晚他们两个人也就喝了一斤杨梅酒而已,而且曾经坊间传言,任朝澜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他没见过任朝澜千杯不醉,但见过他喝酒,那酒量明显不止一斤杨梅酒。
不过,刚才任朝澜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异常,像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有点类似神魂不稳的症状。
难道是生魂离体的后遗症?
生魂离体对术士影响不大,以任朝澜的本事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不过,最后是任朝澜在寺庙脚下独自一人拦下了怨鬼,也许那时不小心让生魂沾了怨气,这样确实会给术士带来不小的影响。
想到这里,杨纪清也没了泡温泉的心思,他拍了拍还有些微烫的脸颊,匆匆下楼跟民宿工作人员要香料去了。
神魂不稳,安魂香配以安魂符的效果就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民宿里有没有他要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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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记忆02 “家主,杨家来接人了。”
普通的民宿一般是很少用香料,这家民宿因为周月桐讲究,正好有不少炮制好的香料。
杨纪清在周月桐囤的那些香料中挑挑拣拣,勉强凑齐了安魂香的制香材料。
他把安魂符的符灰混进香料粉中,在巴掌大的香炉里堆了一个香粉塔,便端着装着香粉塔的香炉来到了任朝澜房间门口。
杨纪清本打算敲门让任朝澜出来拿安魂香的,但他刚抬起手,脑子里突然浮现之前在小阳台上,任朝澜低头慢慢欺近他的一幕,正要敲到门板的手倏然顿住。
他现在有点不太想见到任朝澜了。
他不想见任朝澜,大概是出于一种回避的心态,但他却说不清楚自己回避的具体原因。
因为生气?感觉并不是。
任朝澜的行为虽然有些冒犯了,但他其实没有多生气。任朝澜还在记忆错乱中,刚才在小阳台上,又明显是异常状态,在他眼里任朝澜基本跟病人差不多。他为人虽然跟宽宏大量搭不上,但还没小心眼到,跟一个因为生病导致行为异常的人计较。
因为尴尬?感觉也不是。
之前他给任朝澜上药推拿,把对方当场按出了反应,那可比这次这个半途而废的吻要尴尬多了。但他在过了最初的震惊和尴尬后,转头就兴致勃勃地去分析任朝澜的性向问题了,完全没想过要回避对方。
杨纪清咂了一下舌,曲着手指的手稍稍抬高,结果还是没能下手敲响房门。
杨纪清漠然片刻后,决定不为难自己了。他收回终止敲门的手,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安魂香。
安魂香的作用在于香味,点在门口也能顺着门缝飘进去,并不是非要点在任朝澜房间内的。
杨纪清打定主意,将手里的香炉搁在任朝澜门口的角落,点燃安魂香后,又在门口静立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响动。
“大概是睡着了吧……”杨纪清搓掉指尖的香料粉,转身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任朝澜确实睡着了,他阖着双眼躺在床上,眉心却是紧皱着的。沉睡中纷乱的梦境,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年底的一场初雪过后,任家梅园开园迎客。
他带着管事走在通往梅园的抄手游廊上,走到梅园门口,撞见了跟任家小厮引着过来的客人。
客人是一位容貌堪称艳丽华贵的少年郎,他穿着正红的锦袍,雪白的狐裘,眉眼间稚气未脱,却是半点不惧地抬眸朝他看来。
“任家主。”少年郎浅笑着朝他拱手作揖,姿态带着几分散漫却不失礼的潇洒,“杨家杨纪清拜会。”
……
夏日的午后,他乘坐者马车,自得意楼前路过。
这天的得意楼门口分外的热闹,人群拥挤得马车险些被堵在原地。
“今日杨家第一人要与京城神算四大家一较高下,争出个京城第一神算——你们说谁会赢?”
“杨家第一人?卜算奇才杨纪清?我记得他不过才舞勺之年,再奇才也不能与京城的神算四大家算比吧?”
“欸,话不能这么说,卜算主要看的还是天分,跟年纪关系可不大——不过,我觉得赢面最大的还是神算四大家的韩家吧。”
众人一片哄笑。
数日后,他听到了得意楼那场比试的结果——杨纪清大败神算四大家,成为京城第一神算。
他想,杨家那位少年郎,比他想象得要厉害。
……
他行冠那年,在望京阁偶遇杨纪清,受邀一起用了午饭。
他随后有事,先行离开望京阁。行至楼下门口,便听到杨纪清喊他。
他回头看去,看到杨纪清站在窗口,朝他举杯作别。
他没喝到杨纪清手中那杯酒,此后却醉在了那杯酒中。
……
“家主,新年你便二十有三,是该成家了。”他二叔不知道第几次劝说。
“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你若是心有所属,便说与二叔,二叔帮你上门求亲去。”
“不用。”那人求不得,也求不来。
“唉……”
……
“家主——二叔今日唤你一声朝澜,你跟二叔直说,你心里装的那位,是杨家那位吧?”
“这是我的私事。”
“朝澜,杨家那位,你要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得先娶妻……”
“我若成亲,那人只会是杨纪清。”
“朝澜……”
“我最后说一次,这是我的私事。”
“好,二叔知道了。”
……
这年他二十有五,岁末隆冬,大雪封山。
他院中的管事,步履匆匆地跑进他书房。
“何事?”他提着笔,不悦地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管事。
“家、家主,杨家那位……”
“他怎么了?”
“杨家那位在雀茫山没、没了……”
手中的毛笔滑落在即将完成的画上,笔尖的墨汁在画上晕开。
“你……说什么?”
“杨家那位没了……”
“给我备马,我要去雀茫山。”
“家主,这两天的大雪把官道都埋没了,更别说山道……”
“我说备马!”
“小的这就去。”
……
他顶着风雪日夜兼程,连换了数匹倒下的马,终于赶到雀茫山上。
雀茫山的山腰处,有一处义庄,杨纪清的遗体被装在一口简陋的棺木中。
他将跟着他来的任家人赶出义庄,亲手将杨纪清的遗体从棺木中抱出来,然后对着杨纪清遗体施展了禁术,想要将他从阴间拽回来。
然而,禁术施展了一遍又一遍,杨纪清的身体始终是死气沉沉的冰凉,半分没有要复活的意思。
第三天,杨家人赶到了雀茫山的义庄。
“家主,杨家来接人了。”他的管事在门外压着声音催道。
管事催了三遍,他打开了义庄大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