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火锅这种东西有个特性:热闹。
人越多了越热闹。
好像火一点,水一滚,团圆的味儿就有了。
以前老牧头儿还在的时候,牧鱼总是眼巴巴瞅着天气预报,在别人眼里凄风苦雨的难熬日子,却是他最期盼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有热乎乎的火锅可以吃。
小孩子火气旺,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隔天嘴上就冒出个大燎泡来,老头总不让牧鱼多吃……
如今,老头走了,他想吃什么,想怎么吃也没人拦了,可却再也没有吃过火锅。
虽然还是同样的锅,同样的桌,可总觉得一个人坐在那里凄凄凉凉的。
不过现在不同啦!
我有小伙伴啦,牧鱼美滋滋地想。
所以除了羊排之外,他又买了大块肥嫩的牛肉、羊肉,还有鸭血、黄喉、毛肚之类的,满满当当塞了两大包。
尤其是毛肚,没有毛肚的火锅,能叫火锅吗?
每买一种食材,牧鱼就会向师无疑仔细介绍它有多么好吃,该怎么吃,又问他吃过没有?
师无疑十次里面倒是有九次摇头的,同时也惊讶于眼前这颗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塞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法子。
边关牛羊多,也是他生前吃过最多的两种肉食,有条件的时候水煮,没条件的时候火烤,怎么方便怎么来。
如此精细的烹饪方式,恐怕只有中原腹地的豪强权贵,才有闲情逸致划算。
牧鱼看向他的眼神中就带了怜爱,几乎含了两大包眼泪。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多可怜呀!
牧鱼昨晚被谢必安捉弄得够呛,今天就想偷个懒,琢磨着晚上干脆也给食客们推荐火锅好了。
这样只要他提前备好食材,到时就可以偷懒了。
至于锅子,其实也不难打理。
放凉后油脂会结块,整个倒掉后先用湿纸大略擦一下,再用滚烫的开水烫两遍就差不多了。
什么,你说夏天温度不够低,不会结块?
嘻嘻,我有鬼魂小伙伴呀!
只要师无疑往旁边一站,鬼气一放,别说结块,结冰都不成问题!
他现在温度控制得可好啦!
中午两个人就吃了火锅。
牧鱼看着师无疑只能吸味儿就替他可惜。
随着民间供奉越来越多,师无疑的魂体越发凝实,基本可以随心所欲的碰触现实中的物体。
但仍不具备活人的大部分功能。
昨晚被谢必安气到,都忘了问他怎么灵魂出窍了。
如果再能像上次给张敞做饭那样就好了,自己可以提前烧点纸扎的食材给师无疑,然后给他做一顿真正的饭吃。
正想着,门铃响了,抬头一看是女警夏长清。
见桌子上还没收拾完,夏长清愣了下,“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吃完了,吃完了,您坐!”
牧鱼赶紧站起来。
夏长清见装食材的盘子都空了,知道他没有说假话,就过去坐下。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满桌子杯盘碗碟自己动起来,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收拾桌子。
夏长清:“……”
我速效救心丸呢?
牧鱼就笑,“我跟朋友分工合作的,我做饭,他收拾。”
回来第二趟的师无疑默默地将剩下的碗筷都摞成一摞,麻利地搬走。
夏长清:“……”
虽然三观在上次就已经被打碎重塑过了,但再次看到这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仍然很震撼。
牧鱼看着师无疑在后厨熟练地烧开水、刷锅洗盘子,不禁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
这个朋友太好用了!
“对了,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感慨一番之后,牧鱼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又问夏长清。
夏长清艰难地将视线从后厨挪开,勉强找回理智,“啊,这个……”
一旦回归正事,她就又迅速变成了那个精明干练的女警官。
只是今天的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再三才说:“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想请你帮个忙。”
牧鱼眨眼。
这台词,我可太熟了。
只不过一般跟我说这话的都不喘气。
夏长清把茶杯捏在手里,看着水中起起伏伏的小花,“其实在这之前,我做的是刑警的工作。”
牧鱼呀了声,“这可真了不起。”
虽然都是警察,但是刑警接手的大多是恶性刑事案件,经常要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算是常见警种中比较累也比较危险的工种。
夏长清似乎也回忆起当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追忆和怀念,也有不甘和遗憾。
“只是两年前,我在追捕逃犯的时候受伤,造成脊椎脱出,恢复后也没有办法再继续高强度的抓捕工作了……”
虽然是几句轻描淡写,但不难想象。当时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普通人可能很难想象,哪怕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每年也会有许多案件迟迟难以告破,以至于成为悬案。
夏长清就遇到过不止一次。
而令她印象最深,也是至今,甚至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则是刚参加工作后不久的一起。
一起甚至不能被定性为刑事案件的案例。
事件的起因是一次家暴。
一般来说,基层民警都很头疼这种案子。
主要是家暴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绝大部分有一就有二,最彻底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离婚,并且远离有家暴倾向的男人。
但说来容易,做来难。
第一,取证很麻烦。
第二,很多女性或是迫于社会压力,或是迫于经济压力,对婚姻依赖性很强。
有时候外人帮忙调解,吃力不讨好,最后女方反而会帮着施暴方说话。
普通情况,家暴是不归刑警管的。
但那次那名叫黄玉华的主妇受伤实在太严重,当时就爬不起来,被送到医院后发现内脏出血。
于是家暴性质立刻上升为刑事案件。
当时带夏长清的警察接手了,她也全程跟随。
根据夏长清的回忆,黄玉华当时是想离婚的,可是她放心不下不满三岁的儿子,而且她的丈夫张勇痛哭流涕下跪求原谅,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有下一次,黄玉华就犹豫了。
在当家庭主妇之前,黄玉华只是一个普通的超市收银员,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如果离婚,能不能拿到儿子的抚养权暂且不提,就算能拿到,也很难给他良好的生活环境。
光靠自己的收入,她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
这就是摆在绝大多数家庭主妇面前最大的难关:经济压力。
夏长清现在还记得前辈当时叹的那口气,“完了。”
这种事一旦当时不能下定决心,基本就离不了了。
而当事人如果自己没有离婚的意愿,外人无权强力干涉。
然后仅仅过了两个月,黄玉华再次来到派出所求助,说她丈夫又打她了。
但张勇显然是个非常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人,这次他用了皮带,打人非常疼,可留下的却基本都是皮外伤。
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
据张勇辩称,是黄玉华自己行为不检点,跟外面的男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他作为丈夫一时热血上头才动手。
“……但一段时间以后,黄玉华失踪了。”
夏长清神情凝重道。
第21章
牧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担心黄玉华被害吗?”
夏长清道,“不是担心,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出事了。”
包括她师父在内的几名同事都认为黄玉华被害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是一种直觉,长期奋战在刑侦一线的刑警们特有的直觉,很少出错。
“张勇这个人对内有非常明显的暴力倾向,而且相当狡猾大胆,每次家暴都在不断试探底线,有两次直接掐脖子,就是非常典型的表现。”
对这类人而言,从施暴到谋杀,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难跨越。
说到这里,夏长清用力搓了搓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最最关键的是,他们既没有黄玉华被害的直接证据,也找不到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