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夜鲤
对方实在太热情,甭管到底存了怎样的心思,陈词能感觉到傅天河没想着害他。
有个导游带路,比自己漫无目的地乱逛效率高得多。
况且他也不讨厌傅天河,头一次遇见这样热情的人,还蛮新奇的。
陈词答应下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带我去这里最有趣的地方。”
“那今晚我可得做做功课了。”傅天河顺手要拍陈词肩膀,很快反应过来陈词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在半空中收住了。
“走,送你回去。”
傅天河把陈词送到附近的车站,看他坐上车。
巴士启动,陈词望着窗外,傅天河站在路边,朝他挥挥手。
Alpha身形高挑,脸上永远都带着开朗的笑容,就连那只看不见的假眼里似乎都洋溢着快乐。
陈词轻轻点了下头。
傅天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陈词靠在椅背上,将帽檐拉低,和口罩一起遮住自己的面孔。
——如果傅天河没骗他,是个有正经工作的工人,为什么还会穷成这个样子?
.
四十分钟后,回到家的陈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还没开灯,便听到黑暗里传来姜岱的声音:“回来了。”
“嗯,遇见了朋友,回来得有点晚。”陈词打开玄关的灯,姜岱一直靠在沙发上等他,都快要睡着了。
“准备休息吧。”姜岱没说什么,他从沙发上起来,拖着不便的腿脚,很慢地走向卧室。
姜岱已经习惯了陈念时不时的晚归,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确定陈念回家了,再去睡觉。
如果是陈念,现在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陈词不知道,姜岱养育了陈念十八年,但对他来说,则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家人这个概念,从没在陈词的生活中出现过。
姜岱睡下了,陈词也不再耽误时间,他脱掉外套,准备洗澡。
防咬合项圈被摘下,淡淡的晚香玉味道飘散出来,夜色般朦胧。
陈词在浴室里将头发擦干,才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在周遭一片寂静的白塔中进入梦乡,但在地下城中,最热闹夜晚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属于这座城市的夜晚从未离开过。
陈词确定窗户好好锁着,躺下,闭眼。
他调整好呼吸,在黑暗中将自己放空,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样。
二十分钟过去,陈词翻了个身,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住头,再把手盖在上面压住。
“啪嗒啪嗒”的滴水声在层层阻隔下,小了不少,却还是能被听到。
从老化管道缝隙里渗出的水不断落在塑料棚顶,声音可谓不小,地下城居民们早就习以为常。
但陈词受不了,他休息时不能有一点声音,一丝光线,否则就睡不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词无奈地睁开双眼。
他撑身靠在床头,干脆等什么时候困得受不了了再睡。
他和傅天河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门。
不过自己还年轻,就算熬上一夜,应该也能撑住。
陈词打开终端的备忘录,开始写互换身份后第一天的日志。
他详细记录着来到地下城后发生的种种,平铺直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等和陈念换回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资料。
写到和傅天河约好明天一起出行,陈词停下了输入。
这是他意外遇见的Alpha,有一只金色的义眼,据说是13号信息处理南部某大型制造厂的机修工人,居住在最贫困的地区,下班后在垃圾场拆卸废弃金属零件,会在家里用机床做点小玩意。
在矮蓬和砖石搭起的居所里,充斥着傅天河信息素的味道,很沉稳的琥珀木香,和Alpha的热情似乎不太能对得上。
——是个奇怪的人。
陈词在日志的最后这样写到。
不知熬到几点,陈词才在噪音无法阻挡的困倦中沉沉睡着。
一夜无梦。
闹铃响起,陈词困倦地睁开双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起来之后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些了。
姜岱还没醒,陈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傅天河昨天送他回来的车站见面,陈词早到十分钟,顺便吃了顿早饭。
很快傅天河过来,他从西区坐车,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陈词,兴奋地朝他挥手。
傅天河仍然是那副活力无限的样子,简单的衬衣外套让他和其他地下城人毫无区别,如果不是那只义眼,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Alpha。
“久等了。”
陈词摇摇头:“我也才刚到。”
“昨天我选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傅天河简单给陈词介绍,陈词对地下城几乎一无所知,安静听他描述。
南侧是傅天河工作的区域,他对那边很熟,工人们辅助辰砂进行庞大的信息处理,对数不清的零件进行修理和维护,同时保障横穿而过的众多线路正常工作。
傅天河说完,车也等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上去,傅天河最后道:“整个信息处理区都在发展工业,自然景观很少,也只能带你去那些地方了。”
“没关系。”陈词每天都能从窗户看到众人梦寐以求的自然风景,反倒是这些属于地下城的特色更加吸引他。
两人并肩而坐,公交车的塑料座位比较窄,稍有颠簸肩膀就会撞到一起。
靠得近了,陈词嗅到傅天河身上属于信息素遮盖剂的清凉。
昨天在街上走过一遭,陈词对地下城的情况也有了大概了解。
Alpha们从不顾忌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反正Beta也闻不到,他们就像求偶期的鸟类,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给同类施压的同时,期望能够吸引到Omega。
傅天河能想着在他面前把味道盖一下,实属难得的文明行为。
车程需要四十多分钟,和昨天一样,陈词从上车后就一直安静地望着外面。
傅天河偷偷看了陈词好几眼,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目视前方。
直到现在,他仍有种不真实感。
就在昨天,得益于厚到出众的脸皮,他认识了名为“九月”的Omega,并在短短十二个小时内再次相遇,成功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九月非但没嫌弃他穷得掉渣,还和他约好了一起出门。
傅天河是真没想着九月竟然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出来,说实在的,整个信息处理区都没什么值得闲逛的地方,但既然九月想,他当然要作陪。
这是约会吗?算吗?
傅天河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陈词说,傅天河清楚身边的少年给了他一个假名字,只有个联系方式是真的。
越是这样,他越想了解更多。
傅天河厚着脸皮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就要开口。
他转过头去,看到陈词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垂着头,已经睡着了。
少年睫毛浓密,窗外明亮的灯光中,在脸颊洒下一小片阴影,几丝乌发从帽檐露出,扫在眉间,黑色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却显得更为沉静。
他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衣领竖起来遮住颈间的防咬合项圈,身体正随着巴士的行驶轻轻晃动。
傅天河愣了下,所有话在这一刻都止在唇间。
傅天河和陈词认识的时间极短,但也能从陈词种种行为里意识到他非常警惕——
少年在离家还有段距离的车站下车,以隐瞒真实住址,不喝自己给的水,用假名字,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他。
就是这样的九月,现在在他旁边睡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在逐渐取得九月的信任了?
甭管真实情况如何,反正傅天河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傅天河深吸口气,扭过脸去继续直视前方。
——这样睡真的能行吗?万一脑袋磕在玻璃上可是很疼的。
很快他又重新转过来,向陈词靠了靠,希望能让陈词靠在自己肩膀上,起码没有磕痛脑袋的风险。
傅天河努力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没等他成功,巴士驶过减速垄,一下子把陈词颠醒了。
陈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姿势坐好,不再打盹。
傅天河立刻坐直,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控制不住地脸上发烫。
陈词:?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在傅天河脸越来越红的之时,收回视线。
“没休息好吗?”傅天河欲盖拟彰地问。
“嗯。”陈词随口一说,“卧室外面的水管老化漏水,有点吵。”
傅天河哦了声,他看着显示屏上的提示,道:“快到站了,准备下车吧。”
两人在南区下了车,陈词抬起头,终于看到了信息处理区未经加工的真实样貌。
到处都呈现出金属锈蚀或新镀成的颜色,顶部有数百米高,管道纵横交错,巨大的封闭空间比起旷野,反倒更让人生出渺小的感觉。
数不清的手脚架沿着金属框架搭建,机器运转的轰鸣时刻不停地响着,辰砂核心处理器的机组就隐藏在层层保护下的某一处。
傅天河耐心等待着陈词望向四周,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严格来说这是地下城再正常不过的景象。
傅天河随口问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吗?”
陈词望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回答道:“之前一直生活在别的区域。”
这样啊。傅天河了然,也许九月之前住在冷凝塔或动力室,虽然都属于地下城的范畴,但由于功能有所差异,信标不同区域的景观也有很大区别。
上一篇:我的食客不是人
下一篇:把师尊当成男妈妈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