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言乱鱼
一阵浓厚的黑暗在眼前略过,随即国王身边多了一个黑袍男人。
“陛下,难道你看不出?他并不喜欢男人。或者说,起码他并不喜欢你。”恶魔说道。
尤利斯竭力蜷缩着自己的身体。
这恶魔几乎和国王寸步不离,而他又被恶魔这样全神戒备地堤防着,看来“获取凯尔的信任,刺探他换和魔鬼订立的契约种类”这一任务,时间要比想象中长。
“并非如此,陛下。”尤利斯单膝跪在凯尔国王面前,“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人,请允许我说句肺腑之言。
“我敢说我对您的仰慕比其他侍童加起来都要多,所以我无法满足于仅仅做您后宫折翼的小鸟,只能用美貌与身体取悦您。容颜终会老去,而您总有对我厌倦的一天。
“但是陛下,我知道您的雄心与抱负。伽曼的版图在几十年间成倍的扩大,黑泽大陆原先的十六国,现在仅存七国。雄狮的铁爪跨过红海,撕裂冻土国与风啸堡的联盟,咬碎苟延残喘的奥东,这是无数人流泪高呼的奇迹!
“我仰慕您,陛下,所以我的贪念让我无法满足于枯坐后宫等候您的召见。请让我成为您手中的剑,袖中的刀,做您最贴身的近卫,陪伴您成为最伟大的王。
“请您让我见证这样的奇迹——在您的领导下,‘征服者’穆德家族的荣耀照彻整片黑泽大陆。七国统一于您的统治,万民高呼着伽曼帝国永存,吾王凯尔万岁!”
尤利斯先是高高扬起双手,而后又狠狠压低了身体,他的头用力地垂着。
他想起奥东惨死的子民,想起宁死不屈的守城骑士,胸膛不住地起伏。
但他所有的反应,在国王看来,却是因为这番直白的爱慕告白带来的激动。
“我本来还在头疼要如何面对你这样的爱慕者。”
国王的声音欢快,似乎如释重负。
“你不如我的侍臣柔软,但是身体又没有恶魔壮硕,除去这漂亮的头发和眼睛,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尤利斯抬起头。
凯尔蹲下身,指尖挑着他的下巴,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我喜欢你对我的仰慕。我允许你做我的近卫。……不,让我暂且想想,你的忠心理应得到更高的回报。”
尤利斯扯起嘴,开心地笑着。
“你出去守门,把哈桑叫进来。”凯尔又道,“……还有阿布,叫他把工具拿过来。”
想起那双臂满是伤痕的男孩,尤利斯摇晃着站起。
或许是因为跪了太长时间,又或许是奥神愤怒于他扯的弥天大谎,尤利斯只觉得眼前一黑,但在他毫无防备地向前栽去之时,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
这冰凉的触感……
索帝里亚!
尤利斯以奇异的方式从向前倾斜的姿势变成了直立在地上,他的左脚脚踝还向内歪着,可身体却站得很稳当,再怎么解释,也绝非“手脚灵活”能够糊弄过关。
果然,一直默不作声的魔鬼“哦”了一声。那黑色的阴影瞬间飘到尤利斯面前,红色的竖瞳盯着索帝里亚站立的方向。
尤利斯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挤压,那“咚咚咚”的心跳声灌满了耳朵。
一个普通人类,携带着游魂在伽曼帝王的王宫中晃荡,任谁听了也会觉得自己居心叵测。索帝里亚被迫现身的瞬间,必然是自己谎言被拆穿的时刻。
潜伏计划,恐怕要失败了。
他强撑着身体,目光锁定在床头摆放的餐盘上,那里有一把银质餐刀,如果魔鬼暴起发难,他或许能在同时挟制凯尔……
但在他下定决心先下手为强之前——
“还是被你发现了,尊贵的冥界之主。”
隐身的索帝里亚轻叹一声,把尤利斯挡在身后,现出身形。他摘下礼帽抵在胸前,右膝一弯,略略向魔鬼行了一礼。
尤利斯惊讶地看着索帝里亚原本与人类无异的脸上钻出尖角与獠牙,上挑的眼尾勾着一抹红,就连他燕尾的长袍后,都钻出一根黑色的、带着尖刺的细尾巴。
尾尖却是血的颜色。
高等恶魔的模样。
这回轮到魔鬼纳闷:“萨波尔,你是从哪钻出来的?”
尤利斯看着索帝里亚,心头缠满了乱糟糟的线团。
萨波尔是谁?
他的骑士先生和魔鬼,竟然相熟?
索帝里亚在行礼后,低笑一声,长臂轻揽,把还在发愣的尤利斯搂在怀里,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了他赤裸的身体。
“听见了情人发来的呼救,不得不赶过来看看。塔托斯,你上次欺负他,害得他没了一只眼睛,难道还不够?”
索帝里亚原本圆润的指尖,此刻也变成了尖锐的利爪。他两指捏着尤利斯的下巴,在尤利斯因呼吸急促而变得红润的嘴唇上刮擦:
“这么可口的果实,我还没吃够。就算你是冥界之主,也不能让。”
第19章 骑士 6
若说一直以来索帝里亚在尤利斯面前呈现的模样像极了神殿里供奉的神之雕像,谦和、温柔,叫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倾诉;
那么此刻的这只高等恶魔,则是一切欲念的根源,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叫人自此魂牵梦萦——
银灰色的卷发在夜明珠的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冷硬质感,蓝色的瞳仁此刻也染上了一层灰,像苔尔雪原千年不化的冰层。
他的嘴角虽然轻轻扬着,往日里的温和却全然不见,反而愈加透出高高在上的漠然。
然而这本该凌厉的气场,却被眼尾下方勾画的红色纹饰抹去。
冷白的珠光洒在他的侧脸,那弯曲卷绕的线条,就变成了钩子,变成了蛇的尾巴,缠着尤利斯的目光,叫他挪不开眼睛。
“我的红苹果……”
索帝里亚喉结滚动,低沉着声音在尤利斯耳畔呢喃,他的鼻尖轻碰着尤利斯的侧脸,情人般耳鬓厮磨。
“……”尤利斯想要说话,却被索帝里亚掐在腰间。他左半边身体原本就在发麻,现在毫无防备之下,更是直接瘫软,恰好被索帝里亚打横抱起,向门口走去。
在最初的愣神过后,凯尔国王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房间里竟然多出了一只“高等魔鬼”,似乎还要抢走他的爱慕者。
“拦住他,塔托斯。”凯尔冷静下令。
魔鬼身形一闪,挡在了两人面前。
“萨波尔,我并未感受到契约的气息。在我的地盘里,你无权带走他。”
“和人类在一起的方式并非只有契约。”
索帝里亚眉头轻抬,似乎意有所指,“我被他吸引,他被我诱惑,这是最自然的结合。冥界之主,你不能阻止我。”
虽然尚不明白索帝里亚和这名叫做“塔托斯”恶魔的故旧,但尤利斯知道,他的骑士先生是冒着被戳穿身份的危险在救他。
所以在魔鬼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尤利斯十分自然地把双臂缠在了索帝里亚的脖颈上:
“你属于我,萨波尔。”
他看到索帝里亚的瞳孔猛然紧缩,而他心口那种下契约的地方也开始隐隐发烫。
然而比胸口更烫的,却是魔鬼塔托斯炽热得近乎化为实质的目光。
“你爱慕陛下,却拒绝陛下的宠爱,反而把欲念之魔叫做情人。你玩弄魔鬼、勾.引国王,这样的卑鄙小人,我怎能让你活着。”
塔托斯的双手亮起刺目红光。
国王寝殿的地面此刻也仿佛融化成灼热的岩浆,被这样的高温烘烤着,尤利斯的发梢都开始卷曲枯焦。
苍白的空气在眼前扭曲,汗珠来不及滴落就蒸发,吸进喉咙的热浪灼烧着五脏六腑。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抵挡的力量了。
尤利斯从索帝里亚怀里跳下去,想要把骑士先生推离“岩浆”覆盖的范围,但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发觉自己似乎踩在了冰面。
那逼人的热浪也缓缓退去。
以索帝里亚双脚为圆心,冰层迅速向外扩散,一直蔓延到魔鬼塔托斯脚下,这才放慢了凝结的速度。
国王偌大的寝殿,此刻形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尤利斯与索帝里亚站在霜白的冰面,而凯尔和塔托斯的身影则在橙红的火焰中时隐时现。
索帝里亚与塔托斯对视着,全身的肌肉紧绷,连呼吸都沉重而缓慢。但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一个高扬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全都住手。”
几个人立刻回过头去。
凯尔的腰间系着纱巾,瘦弱修长的双腿优雅地向前迈动,一直走到火焰与冰层的交汇处。
他似乎丝毫不被炎热或冰冷所影响。
“你,我的契约魔鬼。”凯尔抬起右手,水杯飞向塔托斯的额头,“这是我的王宫,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包括你。”
对那飞过来的杯子,魔鬼不曾躲避,陶瓷的精致小碗在接近他身前半米的范围就化成了灰尘。
凯尔接着向左看去,盯着尤利斯看了几眼。手里的银质餐刀毫无征兆地飞向索帝里亚:
“而你,作为地狱的魔鬼,你应当对冥界之主展现足够的恭敬。”
索帝里亚抬起手,餐刀被他夹在指间。“嗤嗤”声响起,那是他的双指被银灼烧的声音。
尤利斯立刻夺过他手中的餐具。
“你。”发完一通脾气,凯尔的眼珠终于定在了这造成闹剧的人身上,“你有足够的手段让一只魔鬼迷恋,也足够聪明让我对你产生兴趣。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你成功地接近了我。告诉我你的名字。”
“尤利斯。”
单膝跪地,尤利斯用最恭谨的语气回答。
“哦?”国王忽然放声大笑,“尤利斯,我想,这是对上古语Ulysses的简称?Ulysses,纯真的童年,永恒的天真,还有……天使。你的父母对你的期望很高。”
“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尤利斯垂着头,按照托特神使为他捏造的身份,声泪俱下地向凯尔讲述着自己的过去。
直说到镇子里的人全都在瘟疫中死去,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后,尤利斯似乎沉浸在悲痛的过去,再也发不出声音。
“尼斯王国三年前的瘟疫……”凯尔低声喃喃着,似乎在回忆。
“的确有这么件事。”塔托斯接道,“那场瘟疫来的古怪,并不像自然产生。我还特意去看过,但那并不是魔鬼的手笔。你竟然就是那幸存的可怜虫?”
看着尤利斯点头,塔托斯古怪一笑:“或许是你的头发和眼睛救了你。这种颜色,就连瘟疫都避之不及。”
“所以我从那天起,就自称为死亡使者。我从死亡中重生,我是地狱的宠儿,再没人比我更幸运。”尤利斯哑声说着。
但国王显然对于尤利斯的凄惨身世并不好奇,他不断念着“尤利斯”的音节,似乎觉得熟悉。
在看到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夜明珠后,忽然“哦”了一声。
“奥东王国的继承人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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