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言乱鱼
他笑着揉了揉眼角。
怎么会怕这个?
看来这里只能容他一人前行。
好吧,幸好索帝里亚不在,不然他刚刚那番狼狈都被骑士先生瞧了去,以后指不定要被如何取笑了!
“Ulysses·Klarys.”
那古老的声音又响起了。
“是我。白鸽家族唯一的子嗣,奥东王国最后的继承人,尤利斯·克莱斯。”尤利斯上前一步。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原本墨水般浓稠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无数苍蓝色的火苗。
一团团焰火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在空间被撕扯的可怖呻吟声中,那苍蓝色几经变换,最后组成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焰巨树,树枝向头顶无穷的空间蜿蜒,而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保护之中,一只白鸽正惬意地梳理着自己的羽翼。
尤利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白鸽的羽毛时,蓝色的焰火陡然熄灭,如烟花般,无声消散在突兀现出轮廓的洁白神殿里。
那个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入侵者一般的神殿。
“奥神!”
在看清神殿前那张开双手、微垂着头,用怜爱的目光前方的雕像时,尤利斯立刻跪倒在原地。他捏起右手三指,在额头轻轻一碰,而后点在唇边,默默念诵着祝福奥神的祷语。
在已经沦陷的埃尔都、残破的白鸽城堡、神秘的异度空间中,竟然还有一座供奉着奥神的神殿存在。
而这间密室只有克莱斯家族的人能够开启。
不用再怀疑,这必然是父亲为他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
尤利斯走到奥神雕像前。
父亲当年一定聘请了最为著名的雕刻大师,才能创作出这样一座栩栩如生的神像。他相信托特神使一定也帮了不少忙,因为这座奥神雕像,和他在圣域的大神殿中看到的用金箔打底、镶嵌着金银与彩色珠宝的马赛克画像别无二致。
虽然也更像托特神使本人。
尤利斯的额头轻扣在神像双脚之上,一如他在苔尔冰原的神殿前,向托特神使祈求宽容。
“奥神,请原谅我。作为奥东的继承者,我却放任自己的子民生活在暴君的统治下。”
“奥神,请原谅我。我以赎罪之名,犯下了欺骗与杀戮之罪。”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飘荡,久久不散。
“奥神,请原谅我……”
“请原谅我的……淫.欲之罪。”
“咚”的一声,他的额头重重扣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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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旧世界建筑物描述系参考克苏鲁神话。
第62章 回家 16
石像忽然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从雕像底座开始,迅速向上蔓延而去。在剧烈的轰隆声中,奥神雕像竟然转瞬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扯成两半。
尤利斯抬头看着雕像正中那道黑色的裂隙。
奥神慈善的笑容从中间断开,劈出黑洞洞的裂缝,在这幽深的空间中,空旷无人的神殿前,竟然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尤利斯马上为自己升起的不当念头做了句忏悔。
但就在他垂下眼睛的刹那,石像底座再次传来“咔咔”的细小声音,像是尖锐的爪子在金属上刮擦。
原本勉强保持平衡的奥神雕像,在这细微的颤动中终于轰然倒塌。
神圣的雕像四分五裂,只有那黑色的底座,仍旧不知疲倦地嚓嚓作响。
尤利斯鬼使神差的,将手按在了上面。
“咔哒”一声,机关开启,神像底座的表面乍然亮起刺目白光,在一阵呜咽拗口如同上古语的咒语中,一个巴掌大黑木匣子从地面浮起。
上面雕刻的纹饰古朴,正中是克莱斯家族族徽——一只展翅的白鸽。匣子四角已经磨损出黑黄的木头底色,看样子已经留传许多年了。
尤利斯食指点在白鸽眼睛的凹陷位置,盒盖迅速弹开,几张折叠得方正的羊皮纸掉了出来。
黑色的墨水透过纸背,尤利斯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
他慌忙把纸捡起来。
依旧是父亲写给母亲的信,却写于尤利斯出生后。
这是几封从未寄出的信,被父亲珍藏于白鸽家族的密室中。
尤利斯跌坐在地,靠在石坛边,借着神殿门前长明的圣火,一字一句地阅读着父亲的思念。
他知道了母亲生下自己后,突然大出血,奥东最顶尖的医生也无计可施。母亲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与父亲告别,却终究没能等到她的爱人。
他也知道母亲临终前亲吻了他的嘴唇,而手捧着玫瑰花束正幻想着母子在甜美的梦中等待一家之主归来的菲诺国王,却只看到了母亲冷冰冰的尸体。
“我本想追随你而去,但我们的孩子,他拥有着和你一样温柔的脸庞。可是他的头发,那可怕的标记……我犯下了错误,这是神的惩罚,我曾和你发誓,就算牺牲所有也要保护我们的宝宝。梅丽达,现在到了我兑现誓言的时候了,就算这意味着杀掉所有知情人。”
这是一封很长的信,或者说是名单。纸上详细记载了王后生产当天,白鸽城堡中的所有人——贵族、骑士、仆人,甚至还有为了庆贺继承人诞生而跑来讨要圣食的幼童。
菲诺国王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写下,然后在名字上面画上了粗重的黑线。
城堡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没人知道从前在这里忙碌的仆人全都睡在了三个月后搭建起来的高塔底。
“按照习俗,王子诞生的次日需要接受民众的朝拜,但我以宝宝体弱为由,将他严密地保护了起来。虽然真相终将被世人了解,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菲诺国王继位的第十个年头,梅丽达王后因生产死去,而失去母亲的小王子彻夜啼哭,奄奄一息,无法接受民众的祝福。
这封信的结尾并非以“吻你”结束,而是“原谅我”。
尤利斯的食指划过信上那些陌生的名字。
一百一十五个白骨因此有了名字。
那么剩下的骸骨,又发生了什么?
他继续看向第二封信,写于尤利斯八岁的时候。
“梅丽达,我差点失去了他……我以为毒哑仆人就可以让他们永远守住秘密,可我从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尤利斯这才知道自己八岁那年为何突然生起了怪病。
高塔的厨娘安娜——他至今还记得安娜为他做的牛乳糕有多松软香甜——趁他在厨房玩耍,把他丢进了水缸中。
那水缸高度足到成年人腰部,小孩子若是不小心跌了进去,决计无法自救。
可尤利斯偏偏活了下来。虽然后来持续的高烧又险些让他送命,但他却还是活了下来。
“命运,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挣脱?我明明将那个家伙困在了塔里永远不可能有人到达的地方,可那个家伙依旧想方设法找到了尤利斯。我宁愿来索我的命!……梅丽达,我恐怕要犯下永远不可原谅的罪了,但这是必须的。”
毫无疑问,“那个家伙”指的是索帝里亚。但是为什么父亲如此惧怕他?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约定?
可就算在这样与自白无异的书信中,父亲依然闪烁其词,尤利斯根本无法得知克莱斯家族和索帝里亚的渊源。
但是尤利斯记得,那次事故之后高塔又换了一批仆人。而再之后的每一年,除去和他朝夕相伴,作为“王子替身”的伊凡,服侍他的其他人都会换成全新的面孔。
当然,城堡如此频繁地更换下人,却从未见过有人活着出去,若是有人细想,绝对会察觉不对。
因此菲诺国王又在另一封信中记录了他转移民众注意力的方法——传播恐慌。
“托特神使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这是尤利斯第一次在信中看到托特神使的名字。
“神使将圣庭的预言告诉了我,原来与尤利斯同年诞生的伽曼帝国的王子,竟然是地狱之子。他会为人类带来灾祸,而圣庭必须在他完全苏醒前铲除他。我可以在边境秘密制造一场大规模的死亡,将其引导至伽曼帝国的那个怪物头上。圣庭会帮我,我们的人民也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伽曼帝国……”
尤利斯十岁那年,奥东与伽曼的边境起了一场激烈的冲突。一夜之间,奥东的边境小镇所有人离奇消失,只有民居内飞溅的鲜血昭示着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恶行。
菲诺国王强烈谴责伽曼人的强盗行为,刚登基不久的凯尔却不顾外交礼仪,直接挥军攻打奥东南部边境。
战争的结果,是奥东割地退让。此后数年,边境摩擦不断,而每次,都以奥东的屈服为结尾。
“我命人在国内散播一位红发使者将要降临奥东、拯救苦难之人的预言,‘Hessiam’,‘济世者’。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以及足够强大的推手,就算是红发,也可以成为众人敬仰的对象。
“那个家伙以为把尤利斯变成红发,我就会走投无路到将我们的孩子拱手奉上?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家伙太小看人类的智慧了,哈哈!
“……梅丽达,我不信命运,我们的孩子……他绝不应该是我鲁莽承诺的牺牲品。这十几年的谋划已经成型,接下来只需要圣庭的兑现曾经的诺言。尤利斯,我相信他的能力,他终将成为奥东的救赎,成为民众崇敬的国王,而不是被带回一个可怕的、虚假的、岌岌可危的异世界!
“……梅丽达,我爱你,我爱我们的尤利斯。请原谅我此后不再给你写信,埃尔都即将被攻陷,这是必要的牺牲,我的头颅不日也会高悬在敌人的枪尖,但我们的孩子成功从这里逃出去了。我相信尤利斯对我们的爱将会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他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统治者。”
尤利斯将书信整整齐齐放回匣子里。
索帝里亚说的没错,真相使人窒息,就算他现在只看到了部分“真相”,那沉重的、山一般的重量却已将他压得抬不起头来。
无辜民众因他而死,奥东的土地被父亲拱手相让,甚至奥东的覆灭,都少不了父亲的暗中帮助,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他,尤利斯·克莱斯,诅咒之子,能够以“Hessiam”的身份,在打败凯尔·穆德之后,堂堂正正地坐在奥东王座上。
“父亲……”
尤利斯跪在奥神崩裂的石像前,放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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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帝里亚忽然睁开眼。
浓稠的白雾原本在他周围慢悠悠地飘荡着,此刻却似乎被他的动作所惊动,猛地向后退散。
索帝里亚看向远处被浓雾掩映的更深的暗处。
“三天了。”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雾气染湿,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连藏在不可知处的不可名状的怪物都立刻噤了声。
索帝里亚看向面前这块巨大的、仿佛无边无际的金属巨门。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
虽然不知道密室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三天是否足够尤利斯寻找答案,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尤利斯回到奥东领土后,情绪反而比之前在斯坦尼城更加低落,这是他决计不曾预料到的。
他们回到奥东已经七八天,可这段时间里,尤利斯不眠不休,要不是索帝里亚硬逼着他吃些面包,恐怕他敢把自己活活饿晕。
要知道,就算强大如塔托斯那样的魔鬼,也需要定期返回地狱,浸泡地狱火来补充能量。
没有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摧残。
而现在,尤利斯已经足足三天没有从那间密室里出来了。索帝里亚敢肯定,就算那密室里摆满了葡萄酒、奶酪、蛋挞或者山鸡肉,尤利斯也根本不会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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