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境
戚无深的演技也不算差,但嵇远这一套操作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最初他心里还隐隐担忧,但后来也学着嵇远的样子,走得抬头挺胸,气宇轩昂。
“松远君,没想到跟你学的第一课,竟然是……演技。”戚无深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
“哦。”嵇远还是不咸不淡的表情。
可惜这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戚无深心道。
作为兄长,嵇远的许多行为不好评价,有待商榷;但是作为家主,他身上有许多特质是值得戚无深学习的。
虽然戚无深没有要管理的门派,但技多不压身。
两人一路前行,绕过十殿阎王的辖区,最后钻进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偏僻角落。
那地方环境很差,差得倒也不是环境设施,主要是……
“这公文未免也太多了吧?”戚无深同情道,也不知是哪位倒霉的仙君,这任务怕是不到明年做不完吧?
他如此想到,一个青白衣衫的乌冠青年从透雕兰花铜镜面前抬起头。
四目相对,戚无深怔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路仙君!”
话音刚落,他正欲上前寒暄,心中却顾虑丛生。
在尘域和路霜华初见的时候,他为了隐瞒和宗悟是私自下凡的事情,撒谎骗人还化名叶七,现在对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戚无深有些退意,不过好在这位路仙君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
嵇远直接说明来意,又道:“你不必怕带我们偷看担责任,如果被发现,我会一力承担,必定不会拖累你。”
闻言,路霜华轻叹一息:“倒不是拖累不拖累的事情,只是……轮回镜好歹是我这儿的天级法器,你们一个个地来这里要看人找人的,很耽误我正常的任务啊。”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在戚无深身上轻轻飘过,那眼神若有若无,让人心里没谱。
一个个地来找人?除了嵇远还有谁?
戚无深纳闷,话茬却已经被嵇远接过去了。
嵇远定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二人一来一回说着官话。戚无深从话里听出,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是嵇远派人去查,何处可以知道渡劫者的下落,方才来了这里。
“那行吧。”
嵇远很有经验,首战告捷。
路霜华起身抖了抖衣襟,重新系了系冥河幽府的专属黑色领衣,起身引二人往室内进。
房间的更深处是一扇透亮的乌金大门,记策仙君示意二人远离,开始念咒。
他口中念念有词,戚无深听不出具体的念词,只觉朗朗上口,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开门的咒语很长,戚无深几次以为咒语即将结束的时候,下一段复又响起。
这就是冥河幽府表明一个东西特别重要的方法吗?念咒特别长?
戚无深昏昏欲睡,正在此时,忽而一声空灵的铃声响起。
那铃声比银铃粗犷几分,但又十分清脆,如同直接响在戚无深识海深处一样,沉眠的记忆随之被唤醒。
山风呼啸而过。
戚无深再次回到了那岑寂山林的冬日,他半卧在雪地里看太阳,宗悟身穿一袭红衫,微微撩起衣衫下摆,赤着脚在薄雪中走来走去。
足底的温度融化了一片薄雪,宗悟的脚被积雪冻得通红,可他却执拗地不放弃。
花茎般白皙的小腿,随着朝前的步伐不停颤抖,身长腿长的人看起来弱小而可怜。
那是一份让人格外心疼的执拗,可躺在雪地里的叶七却明显不解风情。
“大美人哥哥,你不冷吗?”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轻快的言语中带了几分轻挑,却不显轻浮,更像是少年的玩闹。
“不冷。”宗悟没有多说,他抬了抬脚,嘴里轻嘶一声,继续踩在雪地。
他哈出的气体化成细碎的白雾飘散在空中,随着他的步伐,脚腕的银铃轻快悦耳地歌唱。
戚无深想起,这是宗悟想的抑制□□的法子。
——脚踩雪地,用极寒去抑制□□。
至于这方法的结果嘛,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然后叶七晚上就又多了一顿肉吃,宗悟被迫吃了「两份苦」。
靠。
突然回忆起更多渡劫时候的事情,戚无深先是感到惊喜,然而惊很快过去,他心中只剩懊恼。
气啊,他……竟然在气那个叫叶七的小子。
师尊的身子本来就弱,还让他赤着脚在雪地走?虽说那小子也陪师尊一起在雪地里着凉,但做对一件事情,并不能抵消做错的部分。
还有,做完那档子事,也不知道帮师尊清理一下。宗悟让他走就真的走了?这太像是拔x无情的渣男了吧?
宗悟虽然不说,但戚无深知道他其实有着轻微的洁癖,每次做完之后,宗悟都会叫他离开,但若是坚持不离开,再抱师尊去沐浴,宗悟的心情和状态都会更好。
这也是身经百战后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结果。
昨日之事不可追,戚无深深吸一口气,他安慰自己,叶七和师尊相处的时间有限,不似他一般,能很好地拿捏宗悟的一动一静。
而且……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清理得太干净,孩子就不会有了。
戚无深从回忆中抽身,视线立即环顾,去搜寻方才那铃声的来源,果然,他看见记策仙君正将什么东西挂回腰间。
“路仙君,你刚才拿的东西是什么?”戚无深瞬间精神来了,他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又堪堪停止,因为路霜华刚才让他们不要靠太近。
“你说这个?”路霜华把收了一半的东西拿出来,戚无深注意到那是一杆有柄的法铃,铃身很轻薄,柄却很长,材质应该是铜质铃铛嵌合在木柄上。
木柄会分去一部分的震动,所以铜铃的声音和普通铜铃又不太一样。
难怪他之前去找单一材质的铃铛总是对不上声音,敢情是方向出了问题。
“对。”戚无深点点头,他见大门已打开,路霜华刚才也没阻止他上前,便继续走了过去,又道,“路仙君,你手中的法铃是你的法器吗?”
他问得很谨慎,听这铃音时,戚无深几乎想起了跟那岑寂山林相关的全部记忆,这还主要是因为响铃的时间太短。若是摇铃的时间更长,整个渡劫过程的记忆都被唤醒也有可能。
只是,若是如此……路霜华此人就可疑了。
戚无深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腰间折扇,嵇远察觉他的变化,用鼻音轻哼出一个「嗯」,而路霜华本人却浑然不觉。
他摇了摇法铃,十分自然地说道:“锁魂铃啊。”
又道:“这是召唤亡灵的法器,有时候也被用于一些特殊的术法,冥河幽府九成的人都有。”
“九成的人都有?”戚无深惊道,他松了松绷紧的肩膀,上前走了几步,又伸了伸手,试探性地问答:“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路霜华纳闷,“为什么?”
“我想选一款本命法器,方才听着那铃音心生欢喜,所以想借来一看。”
“原是如此。”路霜华递过法铃,戚无深接过后,仔细打量,视线的余光却盯在路霜华身上。
这位路仙君每一个动作都很自然,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感觉,看不出在演戏。但,他思及方才嵇远那一番表现,又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冥河幽府的法铃,都是统一发放的吗?”戚无深一边把玩一边晃荡,奇怪的是,这次随着他把玩的动作,铃铛也有响声,可再听见铃音,他什么都没有想起。
难道不是铃音的问题?是摇铃方式的问题?
戚无深侧着眼打量,他想起方才念咒的时候,路霜华还特意让他们远离,如此看来,路霜华肯定不会把秘法当面展示给他了。
路霜华还在给他讲解锁魂铃发放的方法,简而言之,这铃铛整个冥河幽府全都一样,如此一来,路霜华的嫌疑似乎又没那么大。
戚无深将铃铛交还给路霜华,对方又道:“不过,你不是冥河幽府的人,用我们的锁魂铃,怕是会引起争议。”
“嗯。”戚无深点点头,“我就看看。”
“也好。”
路霜华重新收好铃铛,三人正式进入房间内,巨大的镜面占据了整个房间,顶端直逼棚顶。
“我开始了。”
“好。”
两人选好合适的位置,轮回镜映射出尘域景象。
渡劫的这一世,嵇盛托生成了位王孙贵族家的小公子,家境就跟戚无深飞升前很像,但区别是,这家尚在鼎盛,且毫无颓势。
一家六个哥哥,嵇盛排行老七。
家大业大,他受尽万般疼爱,一切顺遂,但架不住作。
不思进取,学堂逃课,到处捣乱,总之就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招人烦的同时,又让人没办法真正讨厌。
画面切入的时候,正好演到冠礼后,嵇盛为了躲避长辈教导,钻去仓房里躲着,全家人都以为他离家出走了,倾城寻找,最后却发现他就在家中。
这似乎触及了嵇远某些回忆,他气得当即攥紧了拳头,齿间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气得就像是要把人当场撕裂。
“把他渡劫的方位告诉我。”嵇远恨恨地说道,那一拳差点抡到轮回镜上。
路霜华揉揉眉心,脸上的表情分外苦恼:“你们一个一个这样,我真的很烦恼啊。”
戚无深又感觉被若有若无的视线命中。
然而他刚想细问,一旁的嵇远就已经开始行动,他不顾路霜华的阻拦,大步朝轮回镜边的书页走去。
路霜华的表情大骇,眼看嵇远就要注入灵力,戚无深眼疾手快,拦腰把人拦住。
“松远君,冷、冷冷冷静啊!你看看小鸡现在已经弱冠之年了,估摸着两个月,最快一个多月就渡劫回来了,收拾他也、也不急于一时吧,松远君!而且,他现在是凡胎□□,你打他,他轻易就死了,你还得被仙条责罚,等他回来之后,你可劲儿地打,不仅打不死,还不用受罚,那多舒服……呼……”
戚无深一通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好在嵇远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
戚无深心道:按照嵇盛的这个作死程度,如果提前把自己作死了,回来得更快。
嵇远立在原地,周身寒气肆意,戚无深敏锐地感觉到了嵇远的视线不对。
那视线中还带着怒意,但怒意却明显换了指向,不是对着镜中人,而是对着他的……
只听嵇远字正腔圆地骂道:“你他妈的叫谁小鸡呢?”
戚无深:“……”
被骂了戚无深也不生气。
他相信,只要他不气,气的就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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