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境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师尊来分身之中,他想让师尊回去,现在师尊回去了,他又想见师尊。
戚无深无奈地摇摇头,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叩响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叩门的声音很是急促,戚无深听出像是有什么急事。
只是……能有什么急事呢?
他并非冥河幽府的本地仙君,就算事情再紧急按理来说也找不到他的头上。
也正因如此,戚无深丝毫不急,他慢悠悠地走去开门,刚一开门,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正好好怼在他面前。
“路、路仙君,你怎么来了?”戚无深怔愣地问道。
青白衣衫的乌冠青年不是路霜华还有谁?
只是印象中,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的青年,此时此刻,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急促,他胸前的黑色领衣略微歪斜,昭示着他应是小跑而来,额头的位置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怎么这么急?”戚无深疑惑道,他转身正欲去房间里拿条毛巾,给路霜华擦擦汗,正在这时,手腕却被猛然拽住。
“冼、冼尘君,出、出大事。”路霜华的呼吸上气不接下去,让听见的人也不由感到窒息。
戚无深眉心微蹙,耐着性子询问道:“路仙君,出什么大事了?你先把气儿喘匀,这么急你说不清楚,我也听不清楚。”
路霜华点点头,手在胸口位置轻顺数下,又过了几息的时间,他的呼吸还没恢复完全,便急着说道:“刚才我去轮回镜查看,不小心再次看见了你朋友那边。”
“小鸡那边?”戚无深蹙眉,他的眸色很深,就像是在思忖问题的真实性。
路霜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我也不记得他叫什么,就是你们上次来我这儿见的那人。”
“嗯。”戚无深眉心隆起得更高,又道,“就是小鸡,他怎么了?”
“我、我看见他出事了,有、有妖物将他整个人连带魂魄生吞!”
——
天阙寒冰域牢房的大门开启,满脸疲惫的土地公看向面前来接他的人。
沟壑纵横、填满泥土的老脸皱得更紧,他连忙拿起倒在一边的螭首拐棍,佝偻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
“仰、仰峰君,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小老头儿从尘域招回来啊?”
又道:“小老头我的身子骨不好,这一来一回,还要在天阙寒冰域受着,再折腾下去非得散架子了不可哟。”土地公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其实,土地公不过是通俗的叫法,眼前的小老头好歹是个地垣之首后土皇地祇,可他现在的模样老态龙钟,丝毫看不出一点点一垣之首的威严气势。
林仰峰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讲情面,他丝毫没有顾虑到一点老土地的颜面,他直接一个眼神示意,重达几十斤的黑色镣铐就给锁到了土地的手腕和脚腕上。
土地公的五官痛苦得几乎揪成了一团,他苍老的嗓音比刚才还要浑浊几分。
“仰峰君,这,这可真是要我老头子的命。”
又道:“咱们一下步去哪儿啊,仰峰君。”
——
土地公被前后几人看守着进入了苍梧轩的大门。
琼台禁制之内,他被带到了最高的亭台,那里,宗悟挺着肚子,半卧在美人榻上。
宗悟本是想着走一趟天阙寒冰域,然而肚子实在太大,再加上安全考量,最终只得选在了苍梧轩。
林仰峰的意思是,直接在房里审问土地公,然而宗悟并不喜欢私人领域被闯入的感觉。
——林仰峰在去南天尊那儿前,在苍梧轩呆的时间不短,不算外人。过去小竹虽然不常来,但这孩子心性纯善,也不算外人。
但土地公跟他们非亲非故,更不是熟人,宗悟自然不愿意将他带去和小徒弟的私人领域。
扑通——
土地看见甫一看见宗悟就哭得涕泗横流,一边哭还一边要去抱宗悟的腿。
“尊君啊,小老头我没几年活头了!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小老头儿我的身体啊,是真的受不了啊。”
“……”宗悟质疑地看向林仰峰,“仰峰,你没跟他说?”
林仰峰摇头:“回尊君,我怕跟他说了,他提前知道,审问的时候会不说老实话。”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淡定,好像面前哭诉着的土地根本不是一个人,不过是个东西,不值得付出任何情绪。
宗悟的眼中没露出太多情绪,只是仰了仰头,朝林仰峰吩咐:“好,那你来问,我听着。”
修无情道的时候,宗悟的性子也只是冷,并说不上铁石心肠,而现在,弃道以后,他本来就不硬的心肠更是比之前还要软,看不得这样可怜巴巴的场景。
他确实活得更像是一个人了,但逼问这种事情,确实林仰峰比他更加适合。
林仰峰的问题循序渐进,他并没有一次性将全部的情况都讲出去,而是一点点试探,引诱着土地回答。
问话足足有一个时辰,土地公也不是什么蠢人,一步步诱导之下,他也拼凑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这、这……尊君、仰峰君,我……小老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小老头我常年在尘域调查土地河川之事,一年到头在九重天的日子本来就屈指可数,就算在九重天,也是三垣之间,来回往返跑,那宅邸我本就住得极少,更何况那邪阵距离我的宅子,还有几十里之远,您说小老头我又怎会知道啊!”
他混浊的嗓音带颤,几乎可以说是歇斯底里,哪怕是路人听了都觉得揪心。
林仰峰却是面无表情地纠正:“十余里,不是几十里。”
土地公痛苦到面目狰狞,他知道自己方才声泪俱下的话几乎等于白说,侧脸冷汗直流,花白的头发几乎紧紧贴在那里,汗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流过,将沟壑里面的泥土带出,化作泥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这卑微的样子,看起来确实不知。
宗悟蹙眉,他刚怜悯老人家几句,林仰峰便转过身来,恭敬地询问:“尊君,可要上刑?”
闻言,土地的嘴唇唰地一下全都白了,原本佝偻的背脊勾成了一个虾米,砸下来的泥水瞬间如同雨下。
宗悟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他刚想挥挥手,叫林仰峰先把人放了,再细做询问,林仰峰却抢先一步劝道:“尊君,此事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宗悟蹙眉并未决断,正在这时,小竹在琼台外叩响了宗悟的通信。
仔细一问,是两波晨昏阁的人同时赶到,且都面色匆忙。
宗悟和林仰峰对视一眼,薄唇间,吐出一句话:“先把人带进来。”
两拨人入琼台,对视片刻,迅速决定了汇报的顺序。
其一:“报尊君,闵方谷的魂灯灭了。”
宗悟的瞳孔微微放大:“什么时候的事?”
来人汇报:“乐宗的人每日巳时查看一次,昨天巳时的时候,魂灯尚且亮着,今日再看时,魂灯已然熄灭。”
就是说,出事的时候是昨日巳时到今日巳时之间。
闵方谷消失是正午以后,换句话说,他消失之后没过多少时间,就出事了。
短短的时间,绝对不足以跑去太远的地方。
而且……闵方谷好歹是个仙者,寻常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撕碎他的魂魄,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们舍弃了闵方谷这步棋子。”林仰峰看向宗悟。
宗悟的神色不虞,又道:“而我们还不知道原因。”
闵方谷,一个瞎子,又是一个哑巴,他虽然是乐宗宗主,但乐宗怎么说都不算是特别能打的门派。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限制闵方谷的行动,让他再也出不了声,何必非得选择这么极端?就像是非要向他们宣战,挑衅一般。
“他似乎不愿意再忍了。”宗悟的呼吸沉沉,他转头看向楼阁之外的天空,不见一点眸光,眼神好似墨玉。
林仰峰居高临下地看一眼土地公,轻呵一声,又道:“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你的嫌疑现在是洗清了。”
闻言,土地公噗通一声,脱力地倒在地上。
林仰峰踩着高靴从他身边走过,又看向另一波人,询问道:“你们呢?来汇报什么事儿的,可以跟尊君说了。”
“是,仰峰君。”
宗悟也回过头,他忽而觉得来汇报的人有几分眼熟,只见对方恭敬作揖,又道:“报尊君,冼尘君被一个人带去镜子里了,我们没办法继续跟踪。”
宗悟视线一滞,立即从美人榻上起身。
——
与此同时,冥河幽府那边。
戚无深和路霜华立于一面巨大的镜前,他们来的路上走得快,直到此时,路霜华胸口的起伏也还没恢复到正常状态。
“冼尘君,通过这镜子就可以直接到达你朋友渡劫的地方,我们快走吧,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再晚恐怕又要上演当年纪寒崖的惨剧了。”
路霜华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小动作,就像是着急要把戚无深往里面引一样,可偏偏戚无深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像是□□的磐石,寻常法子都无法使他轻易移动。
“冼尘君?”空气中安静片刻,路霜华再度催促,可戚无深还是毫无反应。
“冼尘君,我们要来不及了,当年……”
“路仙君,你很聪明。”戚无深遽然打断路霜华的话。
“啊?”乌冠青年懵懂地抬了个音节,又道,“冼尘君,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戚无深还是浅笑,他安静地听路霜华说完,也学着对方的样子,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反问道:“路仙君,真的听不懂吗?”
路霜华还是一脸无辜:“真的听不懂啊,还请冼尘君指点。”
“哦?”戚无深故意拉长了音,“这世间,竟然还有你这般聪明而不自知的人吗?”
又道:“你知道用跑步引起的呼吸急促,去掩盖内心的慌张,若是平静状态,你可能很难把谎言这么轻易地讲出来,这是其一,至于这其二嘛……诶,路仙君,你叫我什么?”
“冼尘君啊。”路霜华的反应十分自然,尾音的「啊」字显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有问题吗?”他又道。
戚无深摇了摇头:“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冼尘君不是你的仙号?”
戚无深掏出腰间折扇,在眉心轻点,脸上的表情特别烦恼,就好像在说:路仙君啊,你这个样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片刻,他摇着头轻叹一声,又抬起头,无奈地说道:“这确实是我的仙号。”
“可是,路仙君,我何时告诉过你我的仙号啊?”
他和路霜华在尘域相识,当时他化名叶七,是跟着师尊下凡游历的小仙君。上次跟嵇远来看嵇盛的时候,戚无深还在纠结,是不是要把尘域撒谎的事情告诉路霜华,然后再报上真实的名号。
可偏偏那次嵇远催得急,他最终没机会将当时的情况讲出。
别说仙号了,戚无深根本连全名都没告诉过路霜华,可对方却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仙号,甚至不带询问。
唯一的可能就是,路霜华早就知道他的真名和仙号,当初在尘域的时候,也不过是故意装着不认识。
路霜华浅浅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跟之前截然不同的狡黠,这让他显得很聪明,还是不露锋芒的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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