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江水
“穿好。”江暮手指轻挡在二人面前,浅浅一笑。
许千阑咬了咬唇,拧着眉:“好吧,我穿就我穿。”
那红纱半覆在发上,他走两步,低头看了看,一把拔出剑,在那衣服上噼里啪啦几下,叮叮当当的坠饰全都落在地上,在灯影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好麻烦的衣服。”他才不要那些闪闪的东西,“那现在要干什么?”他看着眼前人问。
他的肤色很白,嘴角天生微扬,眼睛明亮,红衣放大了张扬之态,却又减弱了他那如艳阳一般蓬勃的朝气,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柔和的美。
江暮愣了一下,须臾后挪过目光,往床上使使眼色。
许千阑很顺从地去床边坐好,将红盖头放下,而又想起什么,再掀开来:“不用这么全套吧,还要揭盖头吗?”
他感知到长明烛靠近,神色微肃然:“不用,你躺下。”
“啊?”
“拉上帷幔,躺好,嫁衣不要脱。”江暮的语气严肃了一些。
许千阑立刻照做,到床上把帷幔拉好,自己和衣躺下。
轻纱般的帷幔映出他的影子,江暮看到他躺好,那红纱轻轻垂落在他的面上,他又抬手将其甩开了。
江暮四处看着:“洞房花烛,凤冠霞帔,新娘,都有了,只差动情时。”
“这要怎么假扮?”里面的人问。
帷帐外一时没有声音,许千阑疑惑,又问了一遍。
江暮能看见他侧过脸来的动作,那一片红纱还在他的耳畔。
岛屿上的清气浮浮荡荡越发浓厚,他转过了身,压住眼中欲涌的绯红,声音比平日低沉:“发出一点声音。”
“什么声音?”
“额……欢愉的声音。”
里面安静了会儿,而后出了点动静,传到他耳边。
江暮:“……”
他险些没把持住,那警觉感知着长明烛气息的灵力差点溃散。
他无奈转过身:“不要傻笑。”
听上去脑子有点不正常。
“那不笑……应该怎么表现欢愉?”
“也许,还会有些难耐的痛。”
“痛?”里面的人又糊涂了,琢磨一会儿,眼珠转了一转,一根手指放进嘴里。
江暮在外看着这动作,无端心跳停了一拍,想要转过头,又想要看看他干什么,那神思流转几番,还是没挪开眼。
里面的人含着手指,然后……用力一咬。
“痛痛痛……”他大呼。
江暮:“……”
那人又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而后坐起,掀开帘子:“它来了没?”
江暮摇摇头,看他因为痛,那脸也被折腾的通红。
“那怎么办,是不是演得不太像?”床上的人泄气,“所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或许……”
许千阑好歹是仙尊,平时给人上课的,他迅速思量着,将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痛与欢愉皆有?”
“也许吧。”江暮道。
“我知道了。”帘子放下,里面的人重新躺下。
而后,江暮听到了一时笑一时哭的声音,间断有序,颇为规律。
他抚抚额头。
更像脑子不正常了。
“还是没有动静吗?”许千阑笑累了,也哭累了。
“没有。”这能引来长明烛就出鬼了。
里面的人似乎想到什么,惶然又坐起来:“不对,我们搞错了,洞房花烛是两个人的事儿,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啊,你是不是也得到床上来?”
江暮没有回应,只在帘外静默。
那人等不到声音,就要再掀开帘子,然而江暮比他快,抓住了帷幔:“不需要,只要达成这样的条件就行。”
许千阑的动作微怔,过了须臾,方慢慢放下。
“我需在外面,将它封印。”江暮又道,“你不要再揭开帘子。”
“不是说,要由我来封印吗?”里面问,来仙莱岛前,是这样说的。
“长明烛与岛主相互交换,岛主修控魂邪术,长明烛汲取力量,比我预料的凶险,我担心它会对你的神魂有影响,还是我来吧。”
里面的人沉默须臾,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羞怯,又连忙问:“那你会有危险吗?”
“我没有神魂啊,它奈何不了我。”
“哎,你现在还在逗我。”许千阑重新躺下,“你是在帘子上设了什么结界么,我不能再随便打开了是不是?”
江暮没有回答,他又转过身,眼中的绯红渐渐出现,他深吸一口气,再将其压下。
帘子上没有结界,可他不敢多看。
丝丝缕缕的幽冥之火灼烈燃烧的气息,那是长明烛游荡,他闭眼感受了一下,长明烛只在徘徊,并不靠近。
“千阑,你大概还需要再出点别的动静。”他道。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你讲细一些。”
“呢喃的喘息之声,哭与笑并不会那么张扬,你试着收一些,不必刻意。”
里面的人还是似懂非懂,将这些话融合消化一下,若想不刻意的话,那就应是受外物影响而产生动静,而不能依靠自己来把控。
如何借一些外力?
他捏捏手,慢慢摊开掌心,另一手指端在掌心轻轻划过。
细微酥痒让他不自觉嗔了一声。
帘外的人微怔,转头惊愕地看他。
许千阑想躲,又逼着自己继续划过,将那细微的感觉放大一些,便有了又痛又痒之感。
丝丝缕缕的呢喃之声传来,江暮又转过了身,将注意力放在对长明烛的感应上,那烛火方才靠近,但仍然在游荡,他道:“不够。”
里面便继续,放大了些许声音。
帘外的人神思被带走,耳畔又涌出喧嚷之声,眼底的红猛地再浮现。
第58章 相吻
浅浅的喘息声, 带着轻微的或哭或笑的呢喃,萦绕耳畔。
长明烛的气息越来越近,那桌上赫然凭空出现了个錾金灯座, 在红绸飘荡的暗沉夜晚,没有喜庆, 只有诡异。
灯座已至, 烛火却迟迟不来, 那气息只是飘飘荡荡。
床上的人大抵累了,停了一会儿, 舒缓地吁了一口气。
江暮眼中的红色变淡, 正慢慢褪去。
帘内的人歇息好了,再一拂手掌心, 不觉又是一声旖旎浅语。
江暮陡然抬眼,那还未完全退散的红重新凝聚, 瞬间浸满眼眸,他深吸一口气,让那红色不见, 可是他的眼神已不若平日柔和。
呢喃之声依旧在耳边环绕。
他回头,缓缓抬手,覆在帷幔上,又微微停下。
里面的人浑然未觉,正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激起更大的一声浅语。
他的手继续,掀开了帘子。
许千阑微怔, 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过来, 双颊红彤彤的:“你怎么掀开了?”
“没有结界。”他道。
“那你不让我掀。”许千阑要坐起, “我演得像不像……”他的发将那红纱也带起来, 红衣轻动,还有几点没有削掉的坠饰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而还没完全坐起,肩上忽被一按,一道力量将他猛地压了回去,让他重新躺下,被带起的红纱飘起又落下,刚好搭在他的面上,他的眼前失去了光亮,唯剩一片明艳的红。
而他来不及拂去,只觉有人倾压而上,将他牢牢束缚住。
他飒时呆住,欲抬手,却被压住动不了,他不解:“圣君……”
江暮的手隔着红纱,抵在他的唇边,制止了话语,看他安安静静,不再吭声,感受到那身躯微微颤抖,也似乎,听到了他剧烈的心跳。
他慢慢挪过抵在唇边的手,拂着红纱,红纱之下,是那人的面容。
对方终于又有机会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你又想看我的幻形虎吗?”
江暮看着自己的手拂过红纱,没有回应。
“这都什么时候了,圣君您回头再看吧。”对方又道,“咱们先办正事好不好?”
红纱相隔看不见对方的面容,那躺着的人同样也看不见他此时眼中的阴蛰。
那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回应,又轻轻问:“好不好啊?”
江暮依旧不说话,手指又从他的唇上划过,抚过嘴角,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慢慢抬眼,眼中倒映了红纱。
他的视线落回在自己的手端,将捏住的下巴轻一抬。
而后,俯身吻上了那唇。
许千阑赫然瞪大了眼睛,浑然僵住,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忘记了挣脱,忘记开口,忘记思索。
很轻的吻,隔着一片纱,彼此看不清面容,轻轻摩挲的触感落在纱幔,更明显的是温热的气息,交织回荡。
屋内缓缓亮起了一缕光,暗黄中透着一丝红,长明烛出现了!
这烛火太暗,慢慢地跳动着,好像要随时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