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玫瑰 第64章

作者:nightfall 标签: 年下 强强 玄幻灵异

藏在阴暗角落的几十人同时屏息静气,祈祷着仿生人能快点杀了那名女孩离开。无人出声提醒,因为一旦暴露备用电梯的位置,所有的仿生人都会聚集而来。

“唔……”雪奈拼命挣扎着想脱出白石槿的桎梏,却动弹不得,白石槿用手掌按着她的嘴,阻止她上前救人。她急得泪眼朦胧,忽然视野被晃了一下,刺目的碎钻折射出白光。

是月野香奈的耳钉€€€€那个女孩是香奈!

她不假思索地一口咬在白石槿手上,趁着对方吃痛猛地挣脱,扑了出去。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在洛希课上学到的技巧,敏捷地抱住了香奈,霎时滚出好几圈躲避攻势,一排子弹从她们头上掠过。

也在这一瞬间,雪奈见到了姐姐呆滞麻木的脸,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没有悲伤,仿佛覆盖着大雪的荒原。那双眼眸眨了一眨,落下泪来。

第108章 升降梯,09:21 pm

眼泪滑过月野香奈颊边的一颗小痣,和雪奈自己那颗长在相反的方向,使她不禁生出了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她怔怔地扬起手,想帮姐姐擦去泪水,余光瞥见战斗仿生人正在更换弹匣,随着“咔嗒”一声,枪口缓缓抬了起来。

她哆嗦了一下,努力找回理智,思索着对付仿生人的办法。快,快点想起来,洛希在那间教室里说过的话€€€€

“战斗仿生人都是很死板的,尽管在战术上拥有灵活性,却完全不懂人类的诡计。”如瀑垂落的光线中,洛希柔和的脸部轮廓带上了杀意,眼眸像冰珠一样映着冷光。他将手指放在绒毯上,“多点进攻是最典型的解决方式,在A向仿生人发起攻击的瞬间……”

雪奈倏地推开了月野香奈,摸出随身的小刀指向仿生人,而后冲着倒在地上的香奈喊道:“姐姐!”

修长的食指在绒毯上划了一道,“威胁性更强的B同时接近仿生人。由于程序优先判定,仿生人会立即放弃对A的防守,转而攻击B……”

月野香奈极快地领悟了对方的企图,在歌舞伎町混了这些年,她终究磨练出面对危机的敏锐。右手绕到了背后握住电击器,眼眸紧盯着雪奈的动向,当仿生人刚要开枪时,她忽然亮出武器,一步冲上!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黑洞洞的冲锋枪口调转过来,对准了月野香奈。

“……在目标转移的这段时间差内,A依然继续进攻,得手的几率便能够翻倍。”洛希慵懒地支着下巴环视学生们,留意到有人露出了“不过如此”的神色,又提醒道:

“这是个简易的方法,能做到在两人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提高胜率,但也不要抱有太脱离实际的想法。很多时候多点进攻都没什么作用,那是因为A和B过于弱小,以至于仿生人快速克服时间差移动,杀死了他们。”

隧道里突兀地炸开连串枪响,月野香奈想要躲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数枚子弹擦过手臂,割开外套,带起飞溅血花。其中一枚命中了电击器,将它击碎成一圈闪着蓝光的焦炭后,继续往前疾飞,陡然贯穿了她的手掌。

剧烈的痛感袭来,仿佛整条手臂被截肢的苦楚让月野香奈失去了声音,她的样子像在狂吼,却没有喊叫声从嗓子眼迸出,瞪大的双眼里满是血丝。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被她用另一只手握着腕部,不敢去碰,错乱地颤抖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雪奈仍在举刀劈砍的途中,仿生人便回过了身,用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她,把枪口抵上了她的胸脯。

“所以最保险的建议是,从一开始就避开战斗仿生人。”洛希郑重其事地警告,“世上没有那么多以弱胜强的解法,在压倒性的优势面前,所有诡计就像虫子对着人类叫嚣,并无意义。”

直面死亡的一刻,似乎有无数真实和幻想从雪奈脑海里流过,父母在阴暗地下的争吵、与姐姐一起在浴缸里盯着小黄鸭、重建神明居、二区、白石槿、摸着她头发的sensei……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艰难呢?她想道,活在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里,与生俱来就是要受苦,不论如何追求有尊严的生活,他们在政府眼中始终是讨人厌的虫豸。

她不解地望着战斗仿生人的眼睛,目光里充满敌视与憎恶。为什么趾高气扬地闯进神明居?为什么能毫不愧疚地杀死上千个人?她只恨自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不能跟面前这个恶棍同归于尽。

枪声再度响彻隧道,这次来自另一边的白石槿。子弹从仿生人的前额穿出,微小的蓝血沫在空中飘滞,随即整个脑袋像装水的气球爆开了,蓝血炸了雪奈一头一脸。

她条件反射地抬起衣袖,擦拭着模糊的双眼,手腕突然被人拉扯一下,白石槿拽着她远离了仿生人的尸体:“离隧道口远点,不出一分钟,附近所有的战斗仿生人都会赶到这里。等备用电梯开门,你就带着大家进去,我来断后。”

雪奈放下手,依然惊魂未定:“什么……”

“我不得已杀了这个仿生人,剩下的仿生人便失去了它的信号。”白石平静地说,“对于它们来讲,同伴死亡意味着需要优先解决的目标出现了,它们立刻就会往这里聚集。”

他说话的时候,第二个战斗仿生人出现在了洞口,被白石槿一枪毙命,“叫所有人过来,升降梯应该快到了。”

雪奈也意识到情况紧急,越来越嘈杂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响起。她立即转身通知了隧道中的其他人,难民们刚刚在电梯前排成队列,随着提示音一响,升降梯的门滑动开启,人们便蜂拥而入。

“香奈€€€€”她对着因剧痛缩成一团的姐姐吼道,月野香奈脸上遍布汗水,闻声咬着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电梯走去,汇入了人流。

除了雪奈与白石槿,其余的民众已全部进入升降梯,但没有人催促离去,月野香奈用身体硌着开门的按键,喘着气目视前方,看向阴暗隧道里的两个黑影。

白石槿那侧的局势愈发白热化,他连续点掉了几个赶来的仿生人,正要扭头抽身,新一批战斗仿生人却又抵达了隧道,他无法撤离,只能抬枪继续与它们缠斗。

在短短数十秒内,他打空了所有枪支的弹匣,再无武器可以使用。雪奈追了过去,将手里的小刀丢给了他,一道寒光呼啸着闪过:“槿,我们该走了!”

白石槿接住刀柄,下一秒掷了出去,割断一名仿生人的咽喉。他抓住了雪奈挟在臂弯里,干脆利落地回头,朝升降梯疾奔:“€€€€准备关门!”

月野香奈松开按键,随后人们七手八脚地按下了关闭电梯的按钮,门开始从两侧缓慢地阖上。白石槿很快赶到升降梯前,先把雪奈往里推,而后自己冲了进来。

潮水般的仿生人在他身后一拥而至,最前面的那名仿生人已经踏入有效射程,端起了手中的冲锋枪,打算向人群扫射。然而门依旧没有关上,蜗牛似的碌碌爬动着,暴露出致命的豁口。

幽深的隧道内无声无光,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被时间之手拖得很长。升降梯里和外的人面面相觑着,惊慌失措的人类与麻木不仁的仿生人,隔着未能关闭的电梯门相望。

在这漫长的一刻,雪奈茫然四顾,看见有人狂按着关门的按键,有人背过身去护住怀里的婴儿,更多人牵住身边亲朋好友的手,而白石槿把她挡在了背后。

接着,一道身影纵出门外,耳钉在黑暗里闪了一闪。

很多年后再度忆起,雪奈和白石槿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傲慢恶劣的月野香奈救了所有人。虽然她是雪奈的至亲,可雪奈也不曾觉得有过那么一秒钟,自己完全理解了她。她只是游离在社会聚落之外,诅咒和报复着这个世界,嫉妒一切正常相爱的人。

但她真的这么做了,踏进了仿生人的攻击范围,成为被程序优先判定的目标。一瞬间,上百颗子弹向她倾泻过来,声如雷鸣。

她在弹药的狂风暴雨中颤栗扭曲着,好像一片被巨浪打翻的舢板,歪歪斜斜地跪下,倒在了地上,仍旧被子弹的动能带得不停抖动。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死去的,因为那具破碎的人体没有倒下,密集的弹壳卡住了每一个关节,填满了血肉的缝隙。

在她身后,升降梯的门慢慢合拢,雪奈被白石槿困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叮”一声响,电梯逐渐上行。

*

“所以你对她说‘我爱你’了?”月野香奈离开会客室后,医生望着金色的落日余晖,淡淡问道。

“怎么可能?”杀手连忙辩解,“这句话我都没对你说过好吗?”

“那么你是怎样哄骗月野香奈与你合作的?善于玩弄人心的大师。”医生带点讽刺地说。

杀手喝了口咖啡,懒散地倚在窗边:“我在某个酒吧遇见了她。她是那种看似轻佻、实际上蠢得透顶的女孩,有人对她稍加关心,就把自己的心事全倒出来。”

“没花多少时间,我就知道了她有个在CyberRose开发部上班的老爸、好久没见的母亲和双胞胎妹妹,还知道她在歌舞伎町工作,靠卖身维持生计,顺便给另一个女孩筹钱治病。”

“我还见过那个叫南的女孩呢,”杀手眯起眼睛,手指轻叩杯沿回忆着,“可能月野香奈自己也没发现,南长得跟她很像€€€€或者说长得和她的双胞胎妹妹很像。她竭力想取得一点卑微的成就感,就仿佛在喊叫,你们快来爱我,或者被我爱吧;快来需要我,或者被我需要吧。”

“最后还是没人愿意跟她有牵扯,她应该讨厌死这个世界了。”杀手随口说,瞥见医生低头在日志上记录着月野香奈的事,扑哧一笑,“这就是你了解人类的方式吗,科因-01世代?”

“我又不是仿生人。”医生没顺着对方的话开玩笑,继续在平板上输入。

“总之,我对她胡诌了一句话,说没有谁是不值得被爱的……”杀手也抬眸凝视窗外的斜阳。

世上没有谁是不值得被爱的,我能看见你身上的光芒,只是与其他人不同。终有一天,你会碰见一个愿意仔细审视它的人,就像我一样。他会在乎你的每一个微小习惯,记得你饮食的奇怪口味,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从今以后,你在余生的所有瞬间,都会受人注视着向前走。

他内心波澜不惊地说出这段骗人的套话,然后看见酒吧射灯迷乱的光亮下,带着浓妆的女孩已经泪湿满襟。

作者有话要说:

神明居篇完,本卷结束。

放一下已有分卷的曲目来源,以及对应的人物归纳:

Monster - Starset 罗伯特洛希邓槐灵

Pain - Three Days Grace 玛丽杰森

さくら ~あなたに出会えてよかった~ - RSP 月野雪奈长濑美子洛希

mede:mede - Reol 月野香奈神明居众人

下一卷:

Closer - The chainsmokersHalsey 洛希邓槐灵

第五卷 《Closer》

第109章 诊所,09:46 pm

两辆悬浮摩托颠簸着掠出了火海,卷起灼热的尾焰。杀手带着洛希行驶在前面,铺天盖地的子弹如同蝗群紧紧追着他们,又被押后的医生挡下来,摩托后方展开风障,邓槐灵旋转黑戒,发梢在风中狂舞。

他们是从政府炸开的电梯井中冲出来的,此前所有火力都聚集在地下,入口处仅有几队战斗仿生人据守,没能阻拦住四人的突破,只能紧急报告给市政中心。

花街的景象在下方疾速流过,霓虹灯版与全息樱花被拉成一条条朦胧的速度线,腾起的火光与烟雾则成为了其间的点缀。不止神明居地上的那家风俗店,整条花街、乃至整个歌舞伎町正在被暴力焚毁,遥远的哭声飘荡在夜色中。

“移花行动”接近尾声,从今夜起,多家黑道社团共分歌舞伎町的局面将不复存在,所有藏匿性爱仿生人、男女妓、皮条客的蜂巢都受到了清洗,等待定罪的嫌疑人被成批送往警局,街头巷尾流动着红蓝交织的灯光。

歌舞伎町上空,脸敷白粉的艺伎头颅转动着,全息影像费解地打量这一切;几秒后,电路崩溃了,大楼自下而上地熄灭,连同楼顶艺伎的影像一起闪烁了下,消失在炮火连天的黑夜。

灯光一片接一片地消失,是准备攻楼的STF切断了电源。各处展开激烈枪战,皆未持续很久,枪声便渐渐地弱了下去,偶尔会有一阵反扑,却不过是垂死挣扎。

“真可惜,以后色情业也要被政府垄断了。”杀手一边驾驶着摩托,一边望着地面叹惋地说,“这里可是塞西娜为数不多的人间天堂。”

“你很常来吗?”医生问。

“不错,我是常客。”杀手挑起眉毛,“有什么意见?”

“我刚看到新闻,上万公民聚集在歌舞伎町边缘游行,”医生反应平淡地岔开话题,“说这是非法行动。但耐人寻味的是,一向控制欲极强的罗伯特没有遣散他们,也没有操纵媒体发声。”

杀手果然轻易地转移了注意力:“哦,这人又在打什么算盘?该不会是熬得太晚睡着了吧,要不就是在和他美艳的秘书调情,压根没注意到有人抗议。”

“你不如猜测他断网了更靠谱。”医生用冷漠的语气开了一个玩笑,“显然,市政中心出现了某种意外,让罗伯特€€迪兰无暇顾及游行的人群。”

“二位就没有发现,针对我们的攻势停止了吗?”一直沉默的邓槐灵突然开口,“从离开神明居算起,我们受到的有效攻击就只有入口处的那几队仿生人。陈维发给杀手和我的邮件,罗伯特也能追踪到,他明知我们要去给洛希手术,不可能不在半路阻击。”

“这么说来,罗伯特真的断网了?”杀手先是愣了片刻,然后咂摸两下,回过味来,“不对€€€€为什么要说‘我们’?这么听起来好像你跟我们站一边似的。”

邓槐灵理所应当地说:“我不知道‘术’接纳新成员的标准,但是我想,作为领袖的家属,我应该有资格陪他前往二区吧?”

“……你的家属大概不会同意。”杀手咕哝着,瞟了眼背后趴着的洛希。那人被高空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虚弱地抵住了他的肩膀,却还是在听见邓槐灵的话时,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一路顺利地驶入繁华区,靠近了诊所处在的那栋大厦,没有受到任何妨碍。繁华区依旧喧闹而安适,在发光版的环绕下,那些商业大楼与富人们的住宅林立在“篱墙”内,和混乱的歌舞伎町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现在相信罗伯特断网了。”医生按开了诊所的密码锁,“否则无法解释他还没采取行动的原因。”

“是吧?这下我们都不用启动应急预案,专心做手术就好。”杀手耸了耸肩,跟在医生身后。

最后走进诊所的是扶着洛希的邓槐灵,闻言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应急预案?”

“两颗五千吨TNT当量的核弹,藏在这堵墙后面,”杀手随意弹了下墙壁,“应该能把繁华区炸上天吧。原本的计划是政府一旦动手,就用这个作为条件,派医生去跟罗伯特谈判,拖延到手术完成为止。”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把诊所建在市政中心对面了,”邓槐灵笑言,“疯子。”

“彼此彼此。”杀手说完这句就转身进了更衣室。邓槐灵环顾四周,瞥见旁边有张沙发,便揽着洛希的腰,将对方小心放在了沙发上。

洛希脸色异常苍白,长睫痛苦地阖着,发丝凌乱地垂在毫无血色的唇角,右手掩在袖子里。程序与人类的情感交替控制着洛希的意识,让邓槐灵分不清面前的究竟是谁,只好安慰性地抚摸着对方的长发。

“冷……”洛希一碰到软垫便蜷了起来,肩膀轻颤。

“冷吗?”邓槐灵脱下了血迹斑斑的风衣,裹住对方说,“这样呢?”

“还是冷……”那人抓着他的外套轻声呜咽,可怜的样子使邓槐灵几乎能够确定,这个是无害的仿生人Rosie,“邓先生,抱我一下。”

“抱你也无济于事,是仿生人模组出了问题,做手术才能解决。”邓槐灵耐心地解释。即使表面上这么说,他还是把对方抱了过来,搁在腿上用双臂圈着,贴紧洛希冰冷的脸,让对方汲取到一点热量,“有没有好一些?”

洛希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缩进了墨绿色卫衣的袖子里,平时并不算特别大的邓槐灵的衣服,此刻却被穿得像是萌袖,“邓先生,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邓槐灵随口应了声,正试图用温暖的手心捂热对方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洛希一字一句地说,“你在火场里抛下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声音极为寒冽,那种高傲而狠戾的气质在眼里弥漫,宛如冰湖上方的雾气。邓槐灵望着怀中人的双眸,还没有反应过来,洛希忽然探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手指握着一管针剂,狠狠地向他后颈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