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派 第2章

作者:予春焱 标签: 奇幻魔幻 年下 玄幻灵异

“俄罗斯人”就是安德烈的绰号,他身上没有一点能看出俄罗斯血统,偏偏有个俄罗斯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同行都觉得这种反差很有幽默感,就这么一路叫过来。

老头儿蹲下来,用枪管拍他的脸:“小子,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于是安德烈捡回一条命,欠了一身债。

***

安德烈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肚子又叫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除了刚才顺出来的一根烟,口袋里空空如也。

安德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朝东边张望了一下,如果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个教堂,算算差不多也是发救济餐的时候,现在去,估计还能吃个晚饭。

于是安德烈拐进东边这条路,朝路上的教堂走去。

路上虽然人不少,但教堂门口却没什么人,门口也没有立领取救济餐的牌子,安德烈干脆走了进去。

教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执事,一个在擦烛架,另一个在扫地。布道台前的烛火在风里摇曳,墙壁的内灯烘托出一派静谧的气氛,月光从布道台上方的天窗里浇下来,在昏暗的教堂里投出一个淡白色亮光圈,笼在布道台上,颇有点圣光的意味。

安德烈走上前,正要开口问,执事却猛地立起身子,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姿势,很生气的样子,说:“脏东西!滚开!”

他的声音相当厚,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这让安德烈觉得很奇怪。

执事又提高了声音:“滚开!”

安德烈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伸手拽住执事的衣领:“你……”

旁边擦烛台的执事飞快地跑过来,试图把两人分开,赔笑着对安德烈解释:“教友,抱歉……”说着把另一位往后拽,但没拽动,因为安德烈正抓着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用了力。

好脾气的这位执事伸手拉上安德烈的手臂,一再道歉。

安德烈看了看他,决定算了,放开了手。

“教友,请来这边。”执事领着他走向跪凳,“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施餐马上开始。”

安德烈的肚子很配合地又痛了一下,提醒他自己饿了,于是安德烈决定忽视刚才的小冲突,给个面子坐去了最后一排。

安德烈无聊地看着执事擦烛台,却发现进来了人。

确切地说,是涌进来很多人。

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坐满了教堂。他坐的这条椅子只能坐下六个人,但仍有第七个人要挤来坐,而旁边的人也继续往里挤,还有新的人从两边来,两边都挤得安德烈更加难受。

他被挤得往前移了移,手臂都卡在两边人肩处,像被绑了一样。

他探头看要坐下的男人:“喂,这里坐不下。”

出乎他意料,男人不看他,甚至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德烈这才发现另一件很怪的事,那就是即便屋子里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转了转头,看向他周围坐着的人,那些人都以同样的姿势低着头。来人还源源不断,没有地方坐就站着,越来越挤,越来越挤。

不对劲。

安德烈直觉自己最好离开,他试图站起来。

就在这时候,满屋子的烛火一瞬燃亮,可是火焰的光是蓝红色的,幽幽地燃烧着,在寂静里发出一阵嘶嘶声。烛火的光很诡异地一路向上燃去,把穹顶也点亮,安德烈顺着看过去,发现穹顶上玛利亚的脸上落着黑色的泪,再仔细一看,天使的像都是反的。

安德烈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好像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

读经台前一团篝火猛地亮起来,在同时全教堂每个人以同样的幅度发出了一声低呼,那声音像是指甲划门,安德烈一下子头疼欲裂。

一个穿神父袍的白发老人走上读经台,把手放在圣经上,圣经便燃起火来。

仿佛一个信号,教堂的人突然全部高举起双手,抬起低垂的头,在这个过程中,安德烈甚至听见了这些人骨骼错位的声音。

老人开口:“在今日。我的兄弟姐妹。在今日。”

安德烈在一阵眩晕中也跟着举起双手,同时他也看见,前面男子举起的手臂上,缠着一条黑色的巨大蜈蚣,触角挤做一团乱动,而那人手臂上的肉正在脱落,手腕处的白骨已经露出,却没有流出一点血。

安德烈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身看旁边人,那人黑€€€€的眼眶里几条蛆正在往外爬。

果然,他们死了。

安德烈握紧双拳,努力找回自己对腿脚的控制,台上的老人正在脱衣服,把神父袍扔进火焰里,传来一阵硫磺的味道。

安德烈偷偷放下了手,摸出了短刀,在大腿上划了一道,血流了出来,不过疼痛也刺激地他重新活动。他拼命地从位置上挣扎着站起来,刚站起身,就发现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安德烈暗骂一声,发现情况更加糟糕。

因为,每个“人”,都转着头看他,他们身子不动,只有一颗颗脑袋转过来,有的甚至转了一百八十度,都用诡异的姿势盯着他,他们的瞳孔大得几乎撑满眼睛,眼睛向外膨胀,像是发酵的面包,即将覆盖整张脸。而在台上看过来的老人,瞳孔是暗黄色的。

安静。

安德烈干咽了一下,突然回忆起,他并没有告诉执事他来这里是为了吃饭。

老人走到篝火前面,火光把他的影子照在墙上,映出一个拿三叉戟的长角高大怪物轮廓。他已经脱完了上衣,他赤/裸的上身皮肉松垮,肚子大,四肢却细瘦,正面看去像是一个医学剖面图,内脏暴露无遗,肠子随着他走动的动作向外滑落,拖了一地。

他动起来仿佛一个提线木偶,骨骼发出咯吱的声音,拖着断掉的腿,血肉扑簌地落在地上,双眼盯过来,但嘴里却发出痛苦的哀嚎,像有很多东西在那身体里撕裂着。突然他手臂折叠起来,翻身肚皮朝上,伶仃的四肢撑在地上,像只诡异的蜘蛛,倒着一张脸,像在哭又像在笑,手脚并用,极快速地爬过来。

安德烈握着刀,紧张地看着他爬上墙壁,又跳落着爬过来,他眼睛甚至跟不上他的动作。安德烈手心尽是密密麻麻的汗,这东西爬得太快了,而身边有什么东西好像又缠上了他的腿和腰,冰凉的像章鱼的触角,人群的手,四面八方地抓住他的裤脚,使劲地将他向下拽,安德烈不敢松手,死死地撑着站住,他担心一旦倒下,可能会被这些东西淹没。

可手太多了。

一切即将陷落,他觉得自己要被拖进深渊。

突然,场内响起一阵小号、萨克斯风的乐声,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ohh~I feel good~”

全场都愣了一秒。

安德烈懵了,他抬头看,有个手掌大的球正在空中转,已经接着上面的那句播放了起来,两句以后,他想起来了,这是James Brown的《I Feel Good》。

同时,缠在他身上的手,朝他扑过来的人,都突然倒了下来。会放音乐的奇怪的球继续旋转,发出红蓝绿黄的光,像迪厅常见的闪光灯球,在这悠扬畅快的灵魂乐中,它们纷纷倒在地上,匍匐着嘶吼,用手撕自己的皮肤。

安德烈耳朵里听见的是摇摆兴奋的灵魂乐,面前看到的是人在蜕皮,满地乱爬,站不起来,用头撞墙,奋力嘶喊,拼命地用牙咬开自己的手腕,大口大口地啃,老鼠加入一起喝血,蛇从角落里爬出来,生生吞下一个人,鼓起膨大的腹部,鼓动地一点点下咽,还能听见从它躯体里传来的人的尖叫,右边的男人趴在地上舔地板,边哭边挪动着向前去,被另一个爬着的人咬掉了脑门,露出黑色的脑花,干巴巴地流出来,蟑螂一拥而上将他分食,左边的女人脚在长椅一头,脑袋已经到了另一头,伸长的躯干被强行拉伸,如同撕裂的面包,断口处密密麻麻都是洞,成群的蚂蚁往洞里爬,女人仍旧边尖叫边向前伸,把断口的皮扯掉。

一个喊叫的男人扑在安德烈身上,张开嘴爬出一群蚯蚓,又附下来要咬安德烈的脖子,安德烈一刀捅在他脖子上,男人滚下来,下一个又扑上来,像条甩尾的鱼爬过来,张嘴欲咬,安德烈刀已不在,一手顶住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地上乱摸,想摸到点什么硬东西,地上全是黑色的血,又黏又滑,那人推得安德烈步步后退,眼看要到死角,安德烈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是个哭喊着的女人的肠子,而身上的这个牙齿都已经碰到了皮肤。

安德烈大骂操操操,妈的,又一把拽过肠子,缠到身上男人的脖子上,推他翻身,又猛力一勒,顿时一男一女同时放声惨叫,安德烈按捺自己要吐的欲望,死命地勒男人的脖子,那脆生生的脖子歪歪扭扭地下转,最后啪嗒一下,头掉了。

安德烈站起来,把肠子还给那人,女人捧着肠子继续喊。

安德烈环视了一圈,地狱,地狱。

几乎吐出来。

这时,门大力地响了一声,被来人踹开。

有人进来了。

这个人伸展手臂,仿佛面对的是舞台。

“女士们!!先生们!!

你们最爱的行业明星,你们最心动的噩梦情人,你们魔鬼生涯的闪亮送终人,今天来到弗拉市看望你们,顺便杀光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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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驱魔-2

全场的视线都汇聚过去。

只顿了几秒,拥挤的“人群”突然向两边挤去,像是杀虫剂喷到了虫群,它们避之不及,正好为来人让出一条路。那人看也不看,径直朝讲经台前的老人走去,啧啧嫌弃:“衣服都不穿,太下流了吧。”

他说话态度轻佻,音质有些沙哑,腔调懒洋洋。个子很高,身材修长,踩着一双14孔马丁靴,穿着黑色的修士袍。袍是中世纪基督僧侣制式的现代变种,正面打开,如同大衣,套头帽很长,披在肩上像斗篷,整件修士袍仿佛一件厚重的长外套。袍里是件象牙色的衬衫,罗马领稍有些松,脖子上挂了三条十字架项链,一金一银一黑,随着他的走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每响一次,安德烈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们’都会轻微颤抖一下。

安德烈总感觉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便更仔细地打量他。

这位神父戴着一副小圆框墨镜,款式如同东方的算命人,但镜片是黄色的,金色的眼镜链垂卧在平直的肩上。他浅金色的短发扎在脑后,稍稍有些乱,火光把发色照得发红,脸看起来很年轻,此时没有表情,显得很冷漠;他的手指修长,手背及手腕处有文身,手背的那段青色纹路延伸到中指上。

安德烈有种预感,仔细盯着他的侧脸。

果然……

安德烈看着来人走向讲经台的背影,突如其来地感慨:“长大了啊……”

那人走路很放松,不如说有些随便,盯着那团篝火,朝老人越靠越近,在一步远处停下,笑起来,指了指自己:“首先,自我介绍。”

这个人似乎心情不错,动作颇有些夸张,看出来是个肆意惯了的人,并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我为什么迟到了呢?”那人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细碎的头发拢到头顶,露出额头,很郑重地说,“因为我迷路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迷路了呢?”

那人自顾自地讲,老人刚想说话就被他抬抬手压住,示意不要打断他说话,毫不尊老。

“这就要从上个月说起……”

“安静!尘世的泥土,肮脏的皮肉!”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的声音也似混入了其他杂声,但轰鸣贯耳,安德烈身上起了一层麻。

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压制自己的脾气,然后又接着说:“我叫艾森,不过听你讲话这么复古,你肯定刚从下面上来没多久,不知道我。”

艾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弯腰凑近老人的脸,盯着他腥黄的瞳孔,咧开嘴笑了,“这么说吧,我就是那个€€€€‘厄瑞波斯’。”

老人的脸色突变,这个名字显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艾森很满意地笑笑。老人脸面上突地鼓起浮泡,好像要撑破皮肤。教堂的地面轻微晃动起来,拥挤的人群低声念起同一种频率的话语,声音越来越大,从穹顶开始,玻璃显出碎裂的痕迹。教堂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好像风雨前兆。地面上成群结队地跑过一群老鼠,原地打转,眼睛通红,尖赤利爪,体格大得骇人,咬着彼此的尾巴分食,灵活的挤在一团,仿佛会涌动的黑雾,吱吱作响,看着就令人作呕。

艾森一把掐住老人的脖子,语气矫揉造作地轻柔:“不能跑哦,今天每个都要死。”

老人仰起头,放声嘶吼,教堂的人群都像他一样扬起脸,发出尖锐的喊叫,仿佛一千辆车同时鸣笛。老人的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撕裂了嘴角,裂痕一直开到耳边,却连血都没有,一团黑烟从嘴里向外翻涌。

安德烈撑不住,早就跪倒在地上,他觉得地板烫的如同火炉,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手臂上泛起燎泡,好像被沸水浇在身上。

黑烟朝外跑,艾森低头看了看脚下,早是地狱的一片红色火舌向上舔。

然后艾森盯着黑烟,开口:“回来。”

黑烟向外的势头一停,之后突然转了方向猛地塞回身体,势头之大撞得老人趔趄不已。

艾森烦躁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朝后挥手:“都闭嘴。”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艾森朝篝火弹了弹食指,火便一下子熄灭,地板也重新回归正常。他掐着老人的脖子,把人举了起来,老人腥黄的瞳孔发着光,恶狠狠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试图让黑烟朝远离他的方向移动,但黑烟却不受控制地使劲往身体里回,因为厄瑞波斯下了命令。

艾森盯着他:“你的名字。”

老人沙哑地回答:“萨列尔……”

艾森松开手,萨列尔重重地砸在地上,而艾森绕过他,大步走上讲布道台,扶着边缘跳上去,站定,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全场。才清了下嗓子,展开手臂,面带笑意:“现在,可以喊了。”

满场恶魔恐惧地放声尖叫,玻璃震动地更加猛烈,裂缝逐渐加大,烛火剧烈地燃烧,无缘无故地从地面四角涌上鲜血,他们互相撕咬,拥挤成一团。

艾森似乎很满意,他拍了拍手掌,在这一片声嘶力竭的呼喊中,他蹲下来,看着撕裂萨列尔身体的黑烟,轻声道:“撒谎者,欺诈者,杀人者,撒旦的臣民,肮脏的蛇,听我命令……”

恶魔们突然一种诡异的姿势开始折叠着自己的身体,安德烈眼睁睁地看着他右边的女人将自己叠了七次,手脚折在一起,头卡在手臂中间,眼珠越来越向外鼓,最后扑通一声掉了出来,被神经吊着晃。

艾森看着千奇百怪的折叠,继续:“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