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虽然还是很不好受,但江鸿已看开了许多。
“就算不能……”江父又说。
“别这么说,太不吉利了!”江鸿责备道。
江父想了想,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和你学长在聊公司的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很多玄学的东西,命理啊,缘分啊……”
江鸿:“哦,你还和陆修聊这些吗?但你也别胡思乱想的,爸。”
“嗯。”江父沉默片刻后,又说,“说实话,以前我是想把公司交给你的,宝宝。”
江鸿总觉得江父仿佛在交代后事,但他又不好打断父亲,几次想岔开话题,江父却有点自顾自的模样。
“……可是我现在觉得啊,”江父又说,“人要过得开心最重要,你快乐就好,宝宝。”
江鸿终于哭了,他躺在另一张很小的床上,不敢面对父亲,只得面朝墙壁,竭力忍住眼泪,哪怕眼泪不停地流着。
江父笑着说:“明天做完手术,爸爸要卧床一段时间了,你就照顾好你妈妈,陪她散散心。”
“好。”江鸿哽咽道。
江父便不再说话,但江鸿知道他一定没有睡,也许在回忆他的人生。
直到早上八点,江鸿一夜没睡,收到陆修的消息。
陆修:【起床了?】
江鸿没有多说,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很差了,不想再把陆修拖进来,毕竟他除了替自己难过,什么也不能做,他的烦心事应当也够多了。
江鸿:【嗯,起来了。】
陆修没有问他在做什么,彼此便没有再交流。
江母也来了,江鸿便去洗漱,江母在洗手间里补妆,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整晚没睡,便抱了下江鸿,并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江鸿眼眶发红,母子二人默契地什么都没说,出去叫醒江父。
接着,江父被推进手术室,还笑着朝他们挥手。
江母叹了口气,与儿子一同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江鸿便搂着母亲,片刻后,他实在撑不住,慢慢地睡着了。
醒来时,他看见护士在叫他,递给他医药单子,父亲麻醉后还未醒,江鸿便赶紧揉了揉眼去楼下取药,母亲则在床前陪同,等待活检出结果。
是夜,江父醒了,江鸿又在床前喂他吃一点流食,开始伺候父亲。第一天的工作量不大,江母请的护工要明天晚上才能过来,母子二人便努力地在病床前说说笑笑,等江父开始休息,江鸿便依旧陪床,毕竟他也是男生,照顾父亲比较方便。
十一点,陆修的问候准时到来。
陆修:【睡了?】
江鸿:【嗯。】
他躺在床上,蜷缩起来,用被子挡着手机的光。
陆修:【晚安。】
江鸿看着屏幕,活检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报告,占卜有用吗?他是驱魔师,却丝毫没学到任何能帮助父亲的方法。
【你睡了吗?】江鸿又发了条消息给陆修,虽然以前段时间的经验,陆修大概率不会回复,只会在明早顺便告诉他:【昨晚上睡得早。】
但在这个晚上,陆修意外地回了消息:【还没有。】
江鸿心里难受得很,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无论找谁倾吐,都不合适,所有的朋友都帮不上忙,只会让人平添郁闷。
正在他犹豫时,陆修突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陆修:【叔叔好点了?】
江鸿一怔,心想:你怎么知道的?
但陆修仿佛读到了他的心思:【曹校长说的,说你爸爸生病了,你匆匆忙忙地就回去了。】
江鸿心道:我说了吗?我好像没给师父说我爸生病了,只说家里有事啊,但我告诉了张锡廷的。
第90章 过命
【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我想占卜一下。】
【最后还是会出结果的,没必要,早点知道又怎么了?】陆修那边显得很淡定,也许活了一百多年,生死离别已经见多了。
江鸿:【嗯,也是。】
陆修:【你在意的话,我帮你占卜吧,虽然我的卜测不是强项。】
江鸿正在想是否请求陆修,但这个要求实在太没有意义了,也许明天就有结果,当他想说“不用了”的时候,陆修的消息又来了。
【良性的。】
后面跟着一张照片,上面是散落了一桌的冰晶,江鸿看不出那是什么占卜法术,但陆修一定有他的办法。
【真的吗?!】江鸿马上飞快地回复,同时回头看了父亲一眼,【医生说,恶性的可能性占到快80%。】
陆修:【那你期待得到什么答案?我再重新起一卦?】
江鸿:【不不……】
陆修:【其实你不相信。】
江鸿:【你别生气,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总是这样。】
陆修那边不吭声了,江鸿心里又说不出地难受€€€€这是他们将近两个月以来,交谈最多的一次,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江鸿差点以为他与陆修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就像那个告白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幸而很快,陆修又回复他了:【我没有生气,刚刚只是走开了一会儿。】
江鸿想问“你在做什么”,但同样的话他之前问过许多次,陆修没有一次回答他,也许是不想聊这个话题。
【驱魔师有什么办法,应对肿瘤吗?有没有什么特效药,是可以治疗癌症的?】江鸿想了又想,决定聊这个,只不知道陆修会不会搭理他。
陆修:【顺铂类药物。】
江鸿:【我是说非常规的……表世界没有用过的那种。】
陆修:【既然是良性的,你就不用再多问了。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江鸿:【我相信!相信的!我只是好奇。】
陆修不再回话了,片刻后,江鸿又发了个【你睡了吗?】
那边依旧没有回复,江鸿心想:唉,我好卑微啊。没想到有一天,从文章里看到的,心心念念、辗转翻侧的单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有时候,这酸楚的受苦感,又仿佛给他提供了一点值得回味的价值,成为了证实他存在的某个理由,就像伤痛令人感受到真实与存在般……江鸿放下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宝宝,快醒醒!”江母拍了下江鸿的脸,着急地说。
江鸿眼睛通红,布满血丝,刚睡了五个多小时,就被母亲叫醒了,一个激灵,问:“怎么了?爸爸呢?爸爸!”
隔壁的病床空了,江鸿被吓傻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啊!
“你爸爸去换药了,”江母说,“别紧张,病理结果分析出来了!良性的,良性的!”
“哦太好了,”江鸿还很茫然,定了定神,直勾勾地看着母亲,说,“良性的,太好了。”
紧接着,三秒后,江鸿终于清醒了,瞬间抱住了母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江母也哭了起来,哽咽道:“妈妈也害怕,妈妈怕得要死,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了……”
江鸿哭了一会儿,江母又说:“你爸爸快回来了,先别哭了。”
江父被推着回到病房,挪到病床上,坐了起来,精神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手术也很成功,江鸿看完了报告,虽然大部分内容看不懂,但知道父亲不会有危险了。
江鸿拿起手机,看见昨晚陆修稍后又回了消息。
陆修:【还没有,你困了?】
陆修:【?】
陆修:【那早点休息吧。】
江鸿按捺住激动之情,把情况告诉了陆修,陆修那边云淡风轻地,只回了个:【嗯。】就没再说话了。
开颅手术的伤口也恢复得很好,总算躲过了一劫,上午主刀医生又把江母与江鸿叫过去,详细解释了病情,连医生也说,只能用奇迹来形容,接下来只要休息一段时间,按现在的恢复速度,观察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
谢天谢地。江鸿心想。
当天傍晚,江父已经想起来走动了,被江鸿好说歹说劝住。
“既然没问题,”江母说,“就没事儿了,少劳神吧,看看电视,早点睡觉。”
护工也来了,开始接管工作,给江父擦了擦手脚。于是江母就把老公扔病房里,带着儿子,出去吃火锅去了。
其间曹斌也问候了下江鸿家里的情况,江鸿便回答没事了。
紧接着是张锡廷,告诉他假没问题,不用着急回来。
反正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整个年级都要去巫县实习,到时让江鸿自己坐车过去就行。
“好的好的,”江鸿答道,“谢谢爸……谢谢哥哥,到时候见!”
“你们实习怎么还去巫山?”江母问。
“有个研究基地在那里。”江鸿只得说。
江母又问:“小陆怎么也没和你联系了?我还以为你们一起回来呢!吵架了?”
江鸿答道:“没有,他这个学期课题很忙,没吵架,我们昨晚上还在说呢。”
江母责备道:“下回不能给朋友说,没的让人担心,又帮不上忙。”
江鸿点了点头,想发消息给陆修,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拍了张自己与母亲的自拍发给陆修。
“等爸爸出院了,”江鸿说,“我就去巫县实习,陆修也在那儿的。”
“啊,好的好的。”江母说,“你今天都可以回学校去了,没事的,你爸那瘤子……”
“别再说那瘤子了。”江鸿现在听到“瘤”“块”“占位”“肿”之类的关键词就精神紧张,说,“我得等爸爸出院了再走,嗯,就这么定了。”
父亲没事真是太好了,当夜,江鸿总算回家好好睡了个觉,白天又与母亲去医院陪着。其间父亲又有不少朋友来探望,病房里一时热闹非凡。
及至一周后,江父拆完线,检查过后,一切都没有问题,便顺利出院了。
当天晚上,江母准备了一大堆东西。
“这个麻花和牛肉干,你都带着……”
换了从前,江鸿一定会狂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但经历了这次父亲生病,他对父母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好……好吧,”江鸿说,“反正我坐高铁,没有行李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