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 第77章

作者:吻万千 标签: 玄幻灵异

可是他的刀刃却没有对向他要对战的敌人,而是狠狠扎进了自己肩膀处。

江屿澈看着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皱起了眉头,都觉得自己肩膀隐约跟着痛起来。

那人却只当他是透明,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疼痛,步伐果决从他身边经过,又一把抽出了插在肩膀的刀,向某处快速奔去,蹬起的沙土瞬间迷了江屿澈的眼。

应激反应下江屿澈一个仰卧起坐就从沙滩上起了身,揉出眼中沙子后他刚想大声控诉,有什么东西“轰”地倒在他旁边,把沙滩砸出一个大坑。

又一阵尘沙飞扬呛得他直咳嗽,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可他咳了半天,没咳出半点声响。

顾不得思索这件奇怪的事,因为还有更奇怪的事接踵而来。

烟雾散尽之后,他与一个死不瞑目的庞然大物四目相对。

正是他之前纠缠许久,甚至差点把自己搭在里面的巨兽。

突然见到巨兽,他又想起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现在却是一点也不疼,反而还很清爽,就好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他没有再往深处思考,环顾四周,他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巨兽的尸体。

寒毛瞬间直立,过电感从脊椎窜到头顶,江屿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脚底轻飘飘,有腾云驾雾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躺得太久腿发麻,还是说沙滩松软。

重新审视起眼前以血殉巨兽的男人,他身上白衣已经被各处血洞中流出来的鲜血染得斑驳,风带起浓重的血腥气以及他被汗水浸湿的金色长发。

这次江屿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吗?他简直就是个打架狂放血的疯子!”

谁在说话?

“啧啧,也不知道他流得这些血,到底是用来驱赶怪物的,还是召集怪物的。”

好吵!到底是谁在说话?!

“传说中只有妖怪的血才能击退猛兽,难不成……”

江屿澈晃了晃头,脚下的巨兽尸体居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面容模糊的人。

他们七嘴八舌,滔滔不绝,言辞犀利又刻薄。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呐。”

这句话刺痛了江屿澈某段不愿触及的回忆,激得他怒火更盛,不管不顾就冲到了那群人面前,准备破口大骂。

如果他能发出声音,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把嗓子喊哑了。

他用尽浑身解数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急得他刚被沙子迷过的眼睛红得更甚。

反观被议论的主角,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云淡风轻的神情代表他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

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江屿澈都要气冒烟了。

那是他自己,亦或者说是前世的他。

虞弈说他神秘,面具鬼说他狠辣,南玉璃说他惑乱朝纲。

可没有谁告诉他岭将军是个躺平任嘲的窝囊废。

不是说他为自己辩白,只是哪有人会轻易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呢?就算是苦肉计也总得有个限度吧。

是怕说多错多,还是根本就不屑于解释,再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总之岭将军的性格和他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他的转世,他都不敢相信他们能有什么联系。

他急得直跺脚,气得头晕目眩,岭将军却缄口不言。

就在这时,其他人的声音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岭将军也抬起头来,与江屿澈对视。

眉宇间是凝聚不散的忧愁,眼中冰冷一片。是江屿澈没见过的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掸落衣服上的沙子,勉强扯起嘴角。

“你说,我是英雄吗?”

他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鲜血在他素白衣服中晕染开来,仿佛从开始那就是匹红绸缎,阴干的血交织成了各式各样的花纹。

江屿澈看得眼睛都直了,那些花纹纷繁复杂,缀在衣服上,像极了古代婚礼的吉服。

看着看着,天黑了下来,他再也看不见岭将军了,而岭将军身上的血衣变成了挡在他眼前的一块红布。

他想把红布扯下去,可无论怎么用力胳膊都抬不起来。

脚下也摇摇晃晃的,完全不像踩在沙滩上的感觉。顺着盖头的缝隙向下看去,他发现那件婚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他才惊觉自己坐在花轿里,而且还是以新娘的身份。

来不及往深处思考,花轿的晃动停止了,有人扶着他走出了花轿,从很黑的地方逐渐走到满堂光亮。

光晃在盖头上,像是烛火。

接着,一个人影挡在了光前,他捏住盖头一角,微微用力就把它给扯掉了。

然后,他看到了路峻竹的脸。

“醒了?”路峻竹垂下头,“正好,我们也马上就要上岸了,希望庙会还没结束,回去还能赶个尾巴。”

江屿澈还没从刚才的情景中缓过来,他尝试着转了转脖子,可是脖子无比僵硬。

“你在我腿上躺了半天,不会落枕了吧?”

怪不得那些场景荒诞不经,毫无逻辑,原来只是场梦。

在梦里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悠悠转醒后才发觉处处都不合逻辑。

就像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被塞进花轿,还要被别人掀盖头。

再细想想,他又觉得这梦有点扭曲离谱又诡异的真实感,可其中内容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况且直觉告诉他就算说了路峻竹也不会作出解释。

还是算了。

他头疼欲裂,嗓子也干得要命,一出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们在哪?”听着海浪翻腾的声音,他瞬间回想起了自己昏睡之前的事情,“那个巨兽……”

说这话时他瞄了眼旁边,结果发现他就躺着的乘风破浪的工具正是巨兽的骸骨,更奇异的是骨头缝隙中还生着娇艳欲滴的蔷薇花。

他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由于梦中惊醒导致的心脏狂跳扰乱了他的思路,江屿澈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胸口,却触碰到了布料。

“衣服?我衣服不是掉海里了吗?”

挣扎着起身,江屿澈本以为背后伤口会带给他难以忍受的疼痛,但事实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别说是撕裂的伤口,就连擦伤都奇迹般愈合了。

“见你一身伤,说不定他们怎么做文章。”路峻竹咳嗽了两声,转而控制调整起兽骨航行的方向,“无伤,就是最好的解释。”

回忆起梦境的细枝末节,又想起他制服巨兽前路峻竹莫名其妙的问题,江屿澈已经有了一个笼统的答案。

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他伯伯们是否知道真相还有待商榷,但南玉璃和南老太太从一开始假模假样地放南星走,再到之后打感情牌,为的只是想让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南星身上,却不曾想他们的矛头早就对准了两人。

恐怕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那肯定和能与紫圣仙师通灵的南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两人能死在巨兽袭击下更好,如果不能,但凡江屿澈浑身浴血上了岸,她们立马就能咬死他是岭将军的事实,到时候舆论一引,八百张嘴都辨不清。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江屿澈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南老太太那样渴求长生,普通的借气终归是太麻烦,不如有个可以长久续命的东西。

比如路峻竹的魂魄。

而这一刻,江屿澈也知道了他在车上没有问完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紫圣仙师就是狐仙。

“这老狐狸居然缠了你三辈子,太隔应人了吧。”江屿澈满腹怨气,“就会挑拨离间和造谣,敢不敢出来当面和我比划几下?”

说到这里他更是愤愤不平,往前探了探身子,侧目看向路峻竹。

“我说真的,断他一尾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还有沉雾,佑野,不都是你曾经的手下败将吗,你当初咋就不能斩草除根呢,反咬一口多麻烦啊。”

“与其要了他们的命,不如毁了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这话令他消化了半天。

“杀人诛心啊,不知道的听你这话还寻思你是大反派呢。”

“都怪我我太自信,自信到以为废掉修为和法力他们就绝对不会翻身。”路峻竹无奈地哼笑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可我忘了,仇恨能造就太多不可能的事了。”

话音刚落,他侧脸的轮廓清晰起来。前方有光映在海面上,他们的临时“轮船”要靠岸了。

然而江屿澈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路峻竹,你脸色咋那么磕碜呢?”他一把捧过路峻竹的脸,“之前明明见你都有点血色了。”

又试探性地摸了几下,不放心还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感受了好一会。

“冰凉,咋还一觉回到解放前了呢?”

路峻竹伸出手指戳着江屿澈的额头把他的脸和自己分开,然后把目光移向对岸。

“别闹,快上岸了。我没事,就是刚才施法愈合伤口的时候耗费太多精力了,休息休息就好。”又嘱咐一句,“坐稳点。”

江屿澈没反应过来他这句没头没尾的坐稳点,结果看见路峻竹两手扶住巨兽头骨,不多时头骨燃起熊熊烈火。

热气托着兽骨劈波斩浪,横冲直撞向海岸奔去,剧烈的颠簸晃得他头晕眼花。

庙会还没有结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他不明白路峻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张扬的出场方式。

脑壳空空,容量过载,用不着想明白,兽骨已经带着两人闯上了岸。

天旋地转之下,他听见阵阵尖叫,紧接着是几声巨响€€€€兽骨与游行到祭祀台的彩车撞了个正着,而头骨上的火恰巧点燃了车上挂的紫圣仙师画像。

顷刻间,画像连同彩车一起燃成了灰烬。

第92章 息风止波,握手言和

就在刚才,在神巫一声“祝祷结束”之下众人都停止了祷告,再看向海面时发现黑影果然不见了,各个振臂欢呼。

庙会还得继续,于是他们就按部就班地举行了祭神仪式,可就在游行即将结束的时候,海浪声翻腾不止,撕裂乐声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