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罗曼史 第51章

作者:卡比丘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乔抒白拿着衣服和蛋卷出发了,出发的路上,他给展市长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想让展市长给他军事禁区的通行证和飞行器的权限。

展市长显然并不认可,毕竟下午离开军事禁区时,他还再一次叮嘱了乔抒白,让乔抒白和展慎之好好在一起。

“乔抒白,我只想让慎之再过几天开心的生活,不是让你自作主张。”展市长音调低沉,带着不解,甚至有些暴躁地指责乔抒白,说早知他这么守不住秘密,下午就不会带他出城。

乔抒白其实能够理解展市长的愤怒,便十分诚恳地低声对他道了许久的歉,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展慎之不可能会开心的。”

因为乔抒白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展市长能否接受,展慎之绝对不是那种会甘于沉湎在温馨的幻梦中,不顾现实苦难的虚假的英雄,他不是一株温室里需要精心呵护的娇弱植物,不会想过什么最后的开心日子。

倘若往后还有机会追忆起今天,展慎之更不会因和乔抒白在一起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开心日子,而觉得这回忆是幸福的,如果有机会给他选,他的选择一定是立刻去城下,早一秒钟是一秒钟。展慎之的个性明明那么明确,以至于乔抒白都疑惑,为什么展市长不理解。

“他只会怪自己知道得太晚,”乔抒白认真地对展市长说,“他怎么会开心?”

乔抒白读的书不多,没有演讲天赋,更不擅长说服,只能笨拙地对展市长信任他熟识的展慎之,是一个正义而积极的耶茨警官,一个永远秉持着理想的,永不会逃避的,真诚善良的人。

“晚一天知道,展慎之都只会多自责一点。”乔抒白不过是说着,也为展慎之感到痛心,“他的出生已经没有选择的,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再替他决定他的未来了。”

在天幕成为深蓝色,夜色笼罩耶茨的每一寸土壤时,展市长妥协了,他与市政厅开了会,最终回电,告诉乔抒白,市政厅同意了他的要求。

展慎之在摩区政府的宿舍比他在警局时的大不了多少,多了一个小会客厅,床成了一米五的。

没有电视,家具很少,卧室只有一个衣柜,堪称家徒四壁。

管理员为乔抒白开完门就离开了。

乔抒白有些好奇地小小地参观了一圈,安静地坐在会客厅的矮沙发上等待着,昏昏欲睡时,门被打开了。

展慎之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走进房间,他看起来是那么轻松、沉稳。

“怎么样,”他走到乔抒白面前,俯下身,吻了吻乔抒白的脸颊,“我说了房间很小。”

他的吻很短促,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一种难舍难分的缠绵意味。

“不小啊。”乔抒白轻声说着,看着他。

展慎之的眼型长,眼睛陷在鼻梁和深邃眉骨的阴影之中,黑色的睫毛很浓密,不过并不软,蹭在脸上硬硬的。因为他的表情常是严肃,行事作风果决,便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展慎之其实长了一双柔软而善意的眼睛。

乔抒白是少数幸运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

“比警员宿舍大一点,”乔抒白对他笑了笑,“我可以留宿吗,展区长?我给你带了伴手礼。”

展慎之看了一眼,说:“收礼要记录,拿去给温悦吧。”

“这么严格啊,那我不送了,都给安德烈吧。”乔抒白尾音还没有落下,展慎之便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吻住他的嘴唇。

他把乔抒白压在沙发上,沙发太小了,乔抒白躺得很局促,背深深陷在垫子里,手环着展慎之的脖子,闻到展慎之身上摩墨斯区室外夜间的味道,一种混合了植物与水泥味的清香。

“看着像是赃物,先没收了,”展慎之亲了他许久,含含糊糊地这样说,“家里还剩的也给我拿来。”

乔抒白忍不住说:“展哥,你不要老是欺负安德烈。”

“我没有,”展慎之全不承认,理直气壮地看着乔抒白,“安德烈是谁?”

乔抒白明明是紧张的,还是被他逗得笑了,这时候,市府宿舍突然停电了。

起居室里漆黑一片,乔抒白睁大眼睛,说“怎么停电了”,便感觉展慎之一言不发地靠近自己。

他被一双有力的、干燥的手扣住了腰,还湿润着的嘴唇又印了下来。

吻深得让乔抒白喘不过气,他张开嘴,感觉连灵魂也被展慎之带走了,他想他是这样地爱着展慎之€€€€如果展慎之的痛苦与责任能够分一半给他该有多好,他不需要分享展慎之的幸福。

“展哥,”乔抒白紧紧地抱住展慎之的背,冲动地对他说,“我爱你。”

展慎之的吻停了,嘴唇还贴着,乔抒白看着黑暗中,近在咫尺的,代表展慎之眼睛的一小点光,告诉他:“我爱你,我想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和你分开。”

他说完后,展慎之安静了。

乔抒白等了几秒钟,有些怕自己是吓到了展慎之,因为爱好像真的太沉重了,承载太多含义,喜欢才是适合他们关系的词汇。

很可能展慎之对他并没有到达非常郑重的地步,爱就会让展慎之感觉到负担。

“我只是说一下,”乔抒白有点结巴地补充,“你不用回应什么。”

但是展慎之好像立刻反应了过来,先说“不是”。

“……我应该先说的。”

展慎之的声音竟然是乔抒白没有听到过的懊恼,他微微用力地压在乔抒白身上,几乎幼稚地说“乔抒白,我也爱你”。

偏偏是这时候,灯闪了十来下,像日薄西山时已要枯萎的植物,也像耶茨,竭尽最后一丝力气亮了起来。

乔抒白看清了展慎之的脸,展慎之诚实的,与乔抒白一样掩盖不住爱意的眼睛。乔抒白静静地看着,想所有看过这样眼睛的人,都不会质疑他们两个人不合时宜,不被祝福,可是真实存在的爱情。

展慎之的手指碰着乔抒白的脸颊,他的手很大,可以遮住乔抒白整张脸,他们甚至连体型都不算很般配,但是展慎之却说:“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他们真的是世上最合适的一对爱侣,让乔抒白也有了一种盲目的信心,好像世界是很糟的,比他能想到的要糟糕太多,但是展警官永远都不会放弃,他比市政厅的人加起来都要坚强。只要有人会坚持到最后,一定是展慎之。

是因为这样,乔抒白鼓起说出真相的勇气。

第68章 悼歌

乔抒白今天第二次前往军事禁区,展慎之坐在他身边。

空气从方才乔抒白和展慎之坦诚起,便已经好似凝固了。在摩区的宿舍里,展慎之简短地说“好”,赞同乔抒白去耶茨城外看看的提议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

乔抒白觉得很有可能,展慎之也还没能立刻接受这些十分难以具象化的事实。

因为前一秒,他还只是展市长的儿子,在摩区刚上任一年多的新区长,正向着明确的目标与理想而努力,后一秒,人生忽然多了一段闻所未闻的来龙去脉,忽然就要承载起数以万计素昧平生的人的信仰重担。

轿车乘着夜色前行,时间晚了,摩区的中心仍然热闹,街上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第二届勇士永生赛的宣传片。

今年的宣传片做得格外振奋人心,上一届的勇士赛冠军卫飞卓对着镜头,充满信念地告诉正在看宣传片的市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永生改造,它让我如获新生。”

“跃迁飞船带我抵达地球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看到了未来,所以,我也决定把未来和希望带回耶茨。”

他说的话,令市民对永生与回地球的返程充满了希冀。据称,迄今为止,第二届勇士赛的报名人数,已是去年此时的两倍。

今天下午乔抒白在军事禁区地下六层,飞行器中心的人群中,其实也看见了卫飞卓,穿着黑色的工作装,接住一个刚从飞行器上下来的操作员。

不知他本就是是市政厅内定的冠军,还是得了冠军后,才进入军事禁区工作。换做从前乔抒白或许会好奇,现在只觉得勇士无论如何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然而勇士赛的热潮,却只是耶茨暮年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进入了暮钟道后,广告牌变少了。

展慎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问乔抒白:“展市长让你来告诉我,因为他开不了口?”

“不是的,”乔抒白诚实地告诉他,“展市长想要过一阵子再让你知道,想让我再陪你开心几天,但是我觉得……”他看着展慎之的眼睛,心里不是不痛:“我自己觉得如果你知道的话,你不会想要什么缓冲。”

展慎之看着他,没有说话,乔抒白便有些动摇,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做决定的人,情不自禁地道歉:“可能我太自作主张了,对不€€€€”

他还没有说完,展慎之便搭着他的肩,抱了他。

“谢谢,”展慎之仍有些不在状态和脱力,怀抱着乔抒白细瘦的肩膀,低声说,“你不是自作主张。”

乔抒白在他怀中,呼吸得很轻,脊背微微起伏着,过了几秒,也抱住他:“展哥。”

乔抒白的声音这样柔和,只是叫他,也好像一种表白,让展慎之觉得自己仍有一部分是笃定与安全的。至少在世界上已经有一个他深爱的人也爱着他,懂得他,愿意毫不迟疑地陪伴他。

乔抒白进军事禁区进得十分熟练,展慎之却是第一次来,他跟着乔抒白走进平顶的基地楼大门,父亲和杨雪都站在楼梯边等着。

父亲是一贯的严肃、面无表情,杨雪的脸上则满是担忧。

“慎之……”她犹豫地叫他。

展慎之对她点了点头,父亲开口问:“抒白都告诉你了?”

展慎之说“是”,展市长领着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我已经通知过他们,不过只让B区的小部分人知道了。我怕你第一次去,会引起骚乱。”

“B区是哪里?”展慎之问。

“上都会区下方的平台,”展市长解释,“有一百多个下潜修理点,我们去下午我带抒白去的那个。”

他们进了电梯,往下到地下六层,展市长又说:“B区的劳工体长官叫福玻斯,他们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劳工体都长得很像,长官手上会挂蓝色的手环,一开始可以靠手环辨认,时间久了,就能认出来了。”

电梯门开了,乔抒白看着展慎之,展慎之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背挺得笔直,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

半夜的飞行器中心依然忙碌,人员来来往往,因为展慎之个子高,很显眼,不少人都立刻注意到了他,认了出来,停下脚步,驻足看着。

他们来到两架飞行器前,乔抒白和杨雪一架,展慎之和展市长一架。

乔抒白和杨雪没见过面,只给杨雪打过威胁电话,说要绑架她的小狗。

换上操作服坐进飞行器里,舱门关上了,剩下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相处,便多少有点尴尬。

他看着杨雪操作飞行器的按钮,觉得舱里实在是太安静,没话找话问她:“杨校长,飞行器难开吗?”

没想到杨雪听到他说话,吓得肩膀抖了一下,然后才有些颤抖地说:“不难。”

飞行器驶进轨道,四周很黑。杨雪紧靠在座位另一边,像想尽可能离乔抒白远点。乔抒白从来只有被人吓唬欺辱的份,很少能靠自己的形象吓到别人,也十分不适应。

他和杨雪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本着和平万岁的精神,想要再次尝试破冰,便说:“杨校长,你不用怕我。”

隔着头套,乔抒白也能感受到杨雪警惕的眼神,只好说:“我不会绑架你的小狗的。”

杨雪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谢谢。”

“不用谢,”乔抒白说,“我看到照片,很可爱,它是什么品种啊?”

“……雪纳瑞,”杨雪有些勉强地告诉他,然后对他强调,“是赛级犬。”

乔抒白有些好奇:“从地球带来的吗?”

“不是,克隆的,耶茨计划的工作人员不能带宠物,我只能存下它的基因,毛毛给我父亲养了,”杨雪提起她的狗,话多了些,吐字也顺畅了,平实地告诉乔抒白,“现在的毛毛是我五年前才委托克隆实验室做的,以前一直太忙了,没时间养。”

“但是现在又没什么时间了。”杨雪又说。

离开通道,他们到了城外,天空的颜色比下午乔抒白见到时更黄了些,目之所及,都是泥浆的大雨大浪,世界像快要结束了一样。

杨雪专心操作飞行器,离开透明管道,在风雨中跟着展市长的飞行器往下开。没多久,他们回到了黑暗的平台。

地下城没有阳光,也没有休息时间,仍然全是星点的灯光与来往的人影。

乔抒白穿着操作服,有些行动不便,和杨雪有些迟缓地走下飞行器,看见已经有二十多个人聚在感应灯下等着了。

他们慢慢地走过去,见到戴着蓝色手环的福玻斯激动得面目扭曲,声音高亢到几乎听不清他说的话,忽然要朝展慎之跪下去。

展慎之如闪电般迅速地伸出手,抓着福玻斯白而修长的胳膊,将他扶住。

而后好像是犹豫了两秒钟,展慎之抬起手,摘掉了自己的的头罩。

乔抒白站在离他几米外的地方,看见展慎之的面孔暴露在城外晦暗的空气中。

四周忽然之间又狂风大作,昏黄的感应灯都被吹得猛晃,还因接触不良而闪动着,乔抒白听不清展慎之低声对福玻斯说了什么,只看见福玻斯大而微凸的眼睛里蓄起了泪水,周围的二十多个劳工体,也聚拢了,眼中含着急促而浓烈的伤痛与哀愁。

正在这时,感应灯旁的广播响了起来。广播的声音很大,劳工体喑哑的嗓音盖过了狂风:“B76!B76!需要一支小队!”

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广播,劳工体们左右对视,面露焦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