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 第55章

作者:浑俗和光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HE 玄幻灵异

“为什么当时会有这种传言?”罗晏有些不解,按理说十七八的孩子早过了中二期,就算被香港黑帮电影祸害,应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许四季耸耸肩,“刘云豪和徐贺舒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人,但是是不同孤儿院出来的,多像杀手电影里的开头。”

虽然说者无心,可听者却有意了。季君昱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条信息,他知道徐贺舒自小被福利院领走了,却不知道刘云豪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温辙……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一定不后悔当时救了你。”罗晏轻轻拍了拍许四季的脑袋。

许四季却摇摇头,说道:“他才不算是什么好孩子,他是我们隔壁班典型的坏孩子,不学习,爱打架,每次校会上校长都会骂他,他还差点被开除了学籍。”

提到温辙,季君昱看到了许四季眼底深埋的痛苦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可在他的脑海中,零零碎碎汇集起来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容。

“不说啦不说啦,我想喝奶茶,你们谁要请我?”许四季匆忙擦干净眼泪,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季君昱赶紧举起了手,当即点开外卖软件,要帮许四季买奶茶。罗晏则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这副殷勤模样,弯了弯嘴角。

他们都没发现,站在窗外的林运和他那张骤然冷下去的脸。他用手轻轻蹭了一把下巴上沾上的脏东西,低头走了过去。

忽然,门被人重重撞开,连带着窗户都抖了几抖。

“老罗!”韩佑急匆匆冲了进来,捏着手机吼了句“陆徵胳膊让人给划伤了!”

季君昱连忙把手机扔给许四季,撇下了一句“自己挑”,就往门口走去。罗晏也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去。

韩佑的手机上是陆徵发来的照片,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和他被划伤的胳膊。他的伤口正好在大臂处,横跨了整个肱三头肌,伤口并不深,流血量却不少,整个胳膊都被血占领。虽然伤害不大,但足以让他一时半会无法举起相机来。

而另外一张被拍到的罪魁祸首的背影,却让季君昱猛然怔住。

“程冬?”

他缓缓回头,对上了罗晏同样充满疑惑的眼睛。

韩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从你们说程冬出车祸之后,我就放松了对陆徵的保护,谁知道我刚走就发生了这事€€€€这是复活甲吗?”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车祸和火灾的降临,眼见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成了灰烬。现在却说,这人还活着。究竟是程冬根本就没死,还是划伤陆徵的另有其人,季君昱还来不及想,就被另外一阵噪杂声打算。

“老大!”庞宇又急匆匆冲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韩佑身上,让本就头大的季君昱脑袋更加大了一圈。

“你又怎么……”季君昱的“了”字卡在了喉咙里,眼睁睁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

“小昱。”

那个人穿着大了一码的长款黑色大衣,连帽衫将额头都挡住了许多,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眉眼的轮廓。他慢慢把口罩取下,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就这样撞进了季君昱的视线里。

他好像更白了,嘴唇都透着隐隐的灰白,暮气沉沉。

季君昱忍着怒气,言语中的心疼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

除夕夜的鞭炮声应景响起,大红的碎末妄图将年兽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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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就是提前更新,就是玩儿

(为了让巫渊在本章出现,我都写了快五千字了呜呜)

第80章 恶性反应

“小昱,”巫渊的声音里透着撒娇,可眼睛却丝毫不敢直视季君昱,只是踉跄着往前一扑,将整个身子都虚虚趴在季君昱的怀里,说道:“你让我先休息会,我再和你慢慢解释嘛。”

季君昱的太阳穴都在跳着疼,但心中又没来由地一阵轻松。像是一颗大石头瞬间成了粉末,在看见巫渊的那一刻,随风飞了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巫渊紧紧搂在怀里,使了点力气,直接把人原地抱了起来,抬着就要往办公室的沙发处走。

还没等他挪开步子,就听见许四季一声惊呼,看见林运护着一个把自己包得更加严实的人走了进来。那人几乎只剩下了两颗眼睛,小心地扫视着他们。

林运压低了帽檐,把前面的人一把推进了办公室里,把门关了起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有些虚脱。

“林运!你怎么会,会和小巫,在这里啊?”许四季赶紧往前走了一步,震惊得连话都快不会断句了。

林运脸上有一道不算短的擦伤,似乎还在隐隐渗着血,不一会就聚成了一颗血珠子,顺着脸蛋滑到了下巴处。他伸出手随意蹭了蹭下巴,将血珠子抹了下来,这才抬起眼皮看向许四季,语气淡淡的,“要不是我护着这俩鸡崽,他们早就嗝屁了。”

两个同样战斗力为零的人,居然还敢这么不要命。

少见的,他在面对许四季的时候没有笑,连嘴角那一点细微的弧度都没有,甚至没有夹杂着丝毫感情。这才是林运常有的样子,被冷漠支配着,被凶恶保护着,被漫无目的麻痹着。

可许四季就好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冰碴一样,拉着林运的衣角让他往自己办公桌这边走,边走边小声念叨着:“让我找找创口贴,别等会伤口感染了,多疼啊,肯定疼坏了。”

罗晏看着自家支队里的两个完蛋玩意,皱起了眉头。他和韩佑悄悄地将那个把自己包成了木乃伊的人拦在中间,轻轻喊了声:“程冬。”

那人一笑,将口罩摘了下来。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黑眼圈快要掉到胸上了,没了半点他们初见时的那副贵公子模样。他的袖子上还沾着点血,不过很少,看不出究竟是林运脸上的,还是划伤陆徵时沾到的。

“你很厉害。”罗晏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程冬却摇摇头,将视线落到了依然缩在季君昱怀里哼唧的人身上,笑着说道:“还是贵局的人比较厉害一点。”

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敢去这样做的。他向来谨小慎微,这次也是豁出去了才做出这些事情。没想到巫渊却是个什么都不顾的疯子,敢带着他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死而复生”,躲开了那些可恶的渣子。

“来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罗晏没有拿来手铐,而是带着程冬朝着审讯室里走去。他下意识要喊季君昱的名字,却在回头的刹那闭了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季君昱抱着缩成一团的巫渊坐在沙发上,慈爱的光辉都快要冒出来了。忽然,他好像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连忙松开了紧紧抱着巫渊的手,在这人耳边轻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和老罗审人。”

巫渊点点头,眼睛却根本不舍得闭上,紧紧黏在了季君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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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冬坐在审讯室冰冷的椅子上,神情却意外地轻松。季君昱见过的程冬大多时候都很谨慎,连轻松和自得都像是故意端着的,像是刻意模仿了正常人的样子,摆出了一副根本不具有真实感的姿态。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放松和颓废。

“我先问一个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季君昱将装着温水的被子放在桌上,朝着程冬轻轻推了过去,“程冬,或者徐贺舒,为什么你生活过的地方、工作的地方,连一枚指纹都没有留下。”

这是一直困在季君昱脑子里的疑问,程冬不可能整日带着手套生活,可是他所有密切接触的物体都不曾留下过哪怕半个指纹。

程冬或许谨慎,因为任何一枚不小心遗漏的指纹,都有可能将八年前的旧案再度翻出来。可就算一个人再怎么细致,都不可能完美保证没有指纹出现。

他笑着靠在椅背上,像是对着摄像机,也好像只是在展示一样,将双手张开,轻轻地举了起来。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就像是在说关于别人的无关紧要的八卦一般:“我没有指纹,我用烙铁把自己的指纹一个一个都破坏了,手指尖现在都是恶心的伤疤,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痕迹。”

他的神情闪过一丝厌恶,又狠狠地将手捏了起来。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手。曾经他并不觉得“手”会承载着什么美感,如果破坏指纹可以让他多苟且偷生一段时间,那就这么活着,可是当吉夏指着手机里一双修长的手,喊着“手控福利”的时候,他偷偷地将手藏了起来。

吉夏曾经看见过他异于常人的手指尖,却从来没问过这是怎么来的,只会皱着眉头问到:“会很疼吗?”然后心疼地吹一吹,好像这样真的带走了烙铁灼烫十指时的锥心蚀骨。

“心疼”二字对于现在的他实在太过陌生,只能从回忆里一遍一遍品尝回味。

他忽然笑了,说道:“警官们肯定对昨天那场爆炸很感兴趣,但是我想要先交代我做过的那些,杀人、放血、抛尸、煮骨的恶劣事迹。”

季君昱皱了皱眉头,有些干涩的眼睛还是看向了程冬。程冬仍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女孩,又为什么要取出孩子。”

程冬笑了笑,将身子前倾了过去,把手铐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他好像思考了很久,这才说到:“因为她们……怀孕了?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看见她们,我就想到了我的夏夏,她死的时候,我们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

他的眼神中温柔逐渐代替了疑惑,在隐隐的泪意之间不断扩散。

“我好想让她们的另一半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啊,那种锥心刺骨,那种生不如死。”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几乎是紧紧咬着牙,才将这句话说出。

真正的痛苦被掩藏于白布之下,好像根本不会随着时间而变淡。他不是没有想过随着吉夏一起走,可他总觉得活着,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季君昱听着这人说出的话,脖子上的青筋都被气得暴起。他的愤怒被藏在克制之下,努力用最心平气和的语气问到:“就因为这些,你就要杀死那些女孩吗?”

“可是她们不痛苦的,”程冬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她们死的时候没有痛觉,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离开身体,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点都不疼。夏夏走的时候那么疼,她们一点都不疼,一点也不痛苦,我……我还不够仁至义尽吗?我对她们还不够好吗?她们的血流进花丛中,伴随着根茎生长,伴随着鲜花盛放,这还不够浪漫吗?”

季君昱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和程冬进行正常的交流,他的内心早已经被长期的压抑和罪恶而扭曲,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他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就想要让别人也一起来感受一下,这种在痛苦中挣扎的滋味。

程冬摇摇头,似乎在笑,眼中却全是讽刺,“可是我没想到,除了柳晓喻那个没出息的丈夫,其他人的如意郎君居然一点也不痛苦,那么短暂的悲伤。”

他的语调骤然升高,带了点歇斯底里的意味在:“他们的爱人死了!居然抵不上自己受那么一丁点伤来的痛苦!我从一开始就杀错人了,哈哈!”

“程冬,你冷静一点!”罗晏打断他的演讲,试图将他拉回正轨。

程冬很快安静了下来,却掷出了一道惊雷:“不过他们现在应该体会到痛苦了,林雪那个对象胳膊估计废了,刀上有毒,至少没办法再举起相机了€€€€这些我没告诉你们那些人,只是说想去看看他,是我擅自行动了。”

“至于那个在医院躺着的,不死应该也废了,没办法出去和美人喝花酒了。”

季君昱这下子彻底确定这人就是一个疯子,不再尝试和他辩解,只是将这些记到了口供之中。这场闹剧,这场可怕的报复社会行为,他们觉得毛骨悚然,可程冬却觉得这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你们知道夏夏了吧?吉夏,我的未婚妻。”程冬甚至不等季君昱去问,就忍不住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季君昱点点头,他曾一度怀疑吉夏的死与此相关,与程冬相关,他一遍一遍核实当初程冬的不在场证明与时间线,直到再一次将程冬排除在这一场意外之外。他以为这一案是程冬丧心病狂的一次发作,却不曾想,这一切其实是由那一场意外而引发的,恶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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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还是没能卡到12点前

第81章 故事

笔尖摩擦着粗糙的纸面,写下潦草的字迹,沙沙的声响在小小房间的墙壁上不断碰撞,随着程冬演讲般的自述,还原出一个荒诞无稽却残忍异常的案子。

这一案居然和许四季最初的说法差不多,就是一场漫无目的的随机作案。那些女孩笑起来很美,抚摸肚子的那一刻脸上浮现过幸福的神色,说要打胎的时候曾犹豫过……这一切都成了程冬动了杀机的理由。他套取女孩们的住址,摸清住所周围的监控分布,在多次的踩点之后,终于实行了行动。

就在他哥哥曾租下的那栋房子的地下室中,他铺上厚厚的一层塑料布,将麻醉过的女孩拖到塑料布上面,一点一点划开她们的肚子,任由血液随着设定好的轨迹流入桶里,冷冻在楼上巨大的冰柜里。韩佑带着人去到了别墅的第三层,在那里发现了三个大冰柜,里面的血迹仍依稀可见。

“你哥哥……也是你动的手吗?”

程冬听着季君昱的问题,咧着嘴笑了出来,“他的失踪可是跟我没半点关系,不过他究竟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程冬从心底里并不认可这个哥哥,他自小在福利院里长大,和无数个年龄相仿的孤儿成长至几近成年,这才回归到“原生家庭”之中,他与这个哥哥并没有太多感情。徐贺鸣失踪之后,他也象征性地找过,但是他不能报警,又怀疑是“那些人”的把戏,只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隐藏起来,以一个正常人的样子,用程冬的身份苟活。

人被什么保护,就会被什么限制。

他被江清至这个身份保护至今,也就被造就了这一身份的人所限制。他内心十分确信,一旦自己的行动超过了那些人是容忍限度,闻子晋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灭掉这个由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

程冬也曾经想过就这样活下去算了,在通缉令上留下自己真正的身份,在监视中活到自己不想再活下去的那一天为止。

如果不是在那天淅淅沥沥的雨中,他鬼迷心窍地为一个摔倒的女孩打了一把伞的话。

他看见女孩的第一眼,心脏就像是被击中一样,不由得加快了跳动的步伐,让他忍不住站在雨中,远远盯着女孩。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和同伴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动着胳膊,笨拙的四肢就像是刚安上去的一样,处处透露着不协调感。他觉得有趣极了,等意识过来,已经不小心走近了几步,好像再迈出一步,女孩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了一般。

他脚步猛得顿住,转身欲走。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多一分,他就危险一分。

女孩却顶着雨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看起来要冒雨回家了。没有人接她回去吗?淋湿了雨会生病的吧,他咬咬牙,想把伞递给女孩,还没在心中说服自己,就听见一声巨响,女孩四脚朝天摔到在了水坑里。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懵,手脚尴尬地举着,无处安放。

等他回过神来,早已经将伞笼罩在了女孩的头顶上,甚至已经将手伸了出去。

后来那个女孩问他是不是“徐贺鸣”,程冬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闪过一丝惊愕,他没想过这个女孩居然会和自己的哥哥认识。

但是这份惊愕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十分自然地认下了这个身份。在那个时候,他想着就让他以哥哥这个身份,在女孩心中留下一丁点好感就行。

女孩自豪极了,说自己一定不会认错人。

再后来是很多次的“偶遇”,吉夏用劣质的演技演绎着偶像剧中会出现的情节,就这样将自己一点点融入了程冬的生命之中。只不过对于吉夏而言,这个人是“徐贺鸣”,是小学时期就认识的可靠的玩伴。程冬想把这当成生命中一段并不重要的经历,可无论经过了多少次的自我麻痹,这个女孩最终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他甚至有时候会想,徐贺鸣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哪怕是客死他乡,哪怕是从此下落不明,就让他借用这个清白的身份,藏起过往的所有肮脏,和吉夏安稳地度过余下的这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