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文字鱼
雒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一脸坏笑:“回神了啊。”
祁景有点恼羞成怒:“干什么?”
雒骥一指,江隐道:“船靠岸了。”
岸边一片雾霭茫茫,云雾缭绕,活像打翻了一吨干冰,谁也看不清岸上的情况。
瞿清白拍了拍陈厝的脸:“嘿,醒醒了。”
陈厝呼吸绵长,怎么也不醒。祁景看他那死猪样儿就不顺眼,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你还枕上瘾了是吧。”
瞿清白有点担心:“他怎么还不醒?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雒骥说:“你看他睡得那叫一香,能有什么问题?”他瞥了一眼瞿清白因为体力透支有点颤抖的手,心说再出不去,这些小孩都撑不住了。
瞿清白确实累,他们在这个鬼地方待几天了?谁也没有概念。他也不吭声,反正他不能做最先叫苦的那个。
江隐说:“我来。”
瞿清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江隐把手冲他伸过来了,祁景一把拦下,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来什么你来,你能来吗?真把自己当奥特曼了……”他发现自己有停不下来的趋势,赶紧咳了声收住,“……要背也是我背。”
雒骥啧啧称奇:“我下过这么多次斗,还没见过这么你谦我让的画面,别磨了大哥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祁景背起了陈厝,众人一个接一个上了岸。
脚下的地面松软,明显是被水润湿的泥地,再往前走,居然还有盘根错节的树木,枝干很像榕树,却更扭曲诡异,树叶绿的发黑。
要不是头顶还是洞窟,祁景都要以为他们已经走出去,走到一片原始森林里了。
瞿清白突发奇想:“我们能不能顺着树爬出去?”
雒骥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顶上,看不太真切:“这上面好像都是这树的藤蔓,盖得快看不见洞顶了。”
祁景想到刚才的血藤,这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不认得的奇怪植物,便也说:“还是不要轻易碰它。”
瞿清白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如果陈厝醒着的话,一定会吐槽,你是种魔豆的杰克吗,爬也爬不上天去的!
他就是这种撩猫逗狗猫嫌狗厌的性格,可是忽然没得听了,居然也有些寂寞。
正想着,江隐忽然说:“那是什么?”
众人看去,就见薄雾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门,那门下面波光潋滟,银光闪闪,仿佛悬在一汪水面上,门半开半合,露出一条神秘的缝来。
他们都觉得玄妙,雒骥却咦了一声。
祁景生怕自己又出现幻觉,一把拉过江隐:“你打我一下。”
江隐把手抽了回去:“是真的。”
他猜着了祁景的心思,却猜不着祁景另一些不找边际的心思。
祁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拽着江隐的手不放。江隐越往回缩,他越用力拽着,拉来扯去,他都觉得自己像条癞皮狗,想想都有点好笑。
江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啪的抽了他一巴掌。
祁景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巴掌虽然没用力,也不疼,但还挺响,更何况,这怎么着也算一耳光啊!
祁景不敢置信:“你干什么?”
江隐说:“看你很期待的样子。”
正当他们这上演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的时候,雒骥忽然开口道:“我来过这里。”
第60章 第六十夜
瞿清白楞了:“你来过这?”
雒骥点点头:“来过。准确的说,我见过这扇门,”他又用手电照了下四周,光亮映出一些树影,“但当时周围不是这样的。”
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门下面并不是什么水面,而是一汪银光闪闪的液体,瞿清白仔细看了一会,惊呼道:“这是……水银!”
听到他的话,祁景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自己和江隐的口鼻,水银蒸汽有剧毒,吸进去就完了。
可他又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这汪水银还有毒,他们早就中招了,还会等到这时候吗?
祁景看向江隐,被他的手捂住了大半张脸,正用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看着他,他恍了下神,想,他的脸真的只有巴掌大啊。
他感到有点丢脸,讪讪的放下了手,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还发着热。
要在平时,祁景绝对受不了有人打他脸,他也不是什么善茬,看他之前对江隐的态度就知道。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江隐打他,他心里却生不出什么怒气来,惊讶过后,想的居然是别的。
江隐虽然看起来阴郁冷漠,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虽然身怀绝技,却从不显山露水,被诋毁也不报复,连情绪起伏都无,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下墓后,他屡屡以身相护,救人于危难,这些祁景,陈厝,瞿清白……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才会怀疑,江隐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差。差到会控制不住小脾气,不耐烦到给了他一巴掌。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在犯贱,明明被打了一耳光,还在为那人找理由。
雒骥说:“云台观里有条密道,就在龙神像下,我是从那进入张道陵墓的。我进来的时候,门后还有顶门石,我用了拐丁钥匙,费了老劲才打开,谁想到门内还有一重机关,门一开,水银就倾泻出来,幸亏我动作快躲了过去。我本来想退出来,可回头一看,来时的道已经没了,只有一片黑暗。”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眼花了,没时间多想,就往墓里跑去,等到停下来,早已经不知道跑出去多远了。”
瞿清白听的直冒冷汗:“这个墓太邪门了,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
陈厝刚才因为祁景的动作从他背上摔了下去,瞿清白把他扶起来,说:“先把这个伤残弄出去吧。”
祁景这才回过神来,把陈厝抗上自己的肩,拐丁还在,门半开半阖,他腿长步子大,一脚迈过一滩反光的水银,就要把陈厝从门缝里送出去。
可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后背刷拉拉起了一片毛刺似的,本能的警觉让他下意识一矮身,耳边一阵风声掠过,祁景回头一看,竟是一条蟒蛇般粗大的树枝!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们身后的树动了。扭曲的树干颤颤摩擦,簌簌作响,枝干活物一般悄悄延展着,爬行到了他们脚下。
雒骥骂了一声:“妈的,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出去!这座墓非折腾死我们不可!”
祁景道:“这和刚才的血藤是一个东西吗?”
“不是也差不多了!不然你以为他缠住你是要和你玩情趣吗?”雒骥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军刀,他一路丢盔弃甲,这真的是最后的武器了。
江隐大声道:“走!”
祁景一咬牙,就要背着陈厝冲出门去,可那树干来的更快,凭空冒出来似的横在门上,把门缠了个严严实实,仿佛某种封条。
江隐用桃木剑去劈砍,触及竟发出金石之声,他用了大力气,手臂都被反震得生疼,那枝干也不过出现一两条轻浅的伤痕。
这下连他也觉得不好了。
满目的黑暗中,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怪树,也许他们就在一片怪物森林中,不停有枝干群魔乱舞般袭来,江隐努力抵挡,一把桃木剑舞的都快密不透风了,还留不出一丝喘息的余地。
祁景背着陈厝,行动不便,可这怪树的枝干却不怎么往他这边来,他虽觉奇怪,却无暇多想,把陈厝交给瞿清白,就要去帮江隐。
可那些枝干无处不在,从平地上都能突然冒出来,祁景被陡然顶破地面的“木墙”挡住了,再看过去的时候,江隐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围成了个笼子,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江隐!!”
他冲了过去,拼命的敲打,拉扯着那钢筋铸就般的木笼,不停的唤着江隐的名字,可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雒骥拿刀去砍,同样无济于事。
祁景忽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开始无限压迫下来,他抢过雒骥的手电筒往四周一照,原来这怪树已经把枝干伸向了四面八方,现在不仅穹顶,墙壁,他们的四周都布满了虬结枝干,空间还在不断缩小!
瞿清白颤抖道:“它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祁景狠狠的敲了下那木笼,他手掌剧痛,大脑充血,额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这已经是绝境了。祁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潜移默化中生出的那些可耻的心理,他一边厌恶、咒骂,一边又在期待、渴望着那个神秘男人的出现。他依赖着一个魂灵的力量。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祁景闭上眼又睁开,眼前还是森森牢笼。
他把头抵在木笼上,那里面听不到一点声音,祁景却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律动,像是心脏在一下下跳动。他不知道江隐在里面怎么样了。
祁景喃喃道:“……你一定还没放弃。”
他四处环顾,树枝从黑暗中伸出,一定有一个源头。这片由枝干交织成的牢笼,一定有个最薄弱的地方,就好比树木的根系,一举铲除,才能逃出生天。
他疯狂的寻找着,已经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思,连雒骥都为他的样子动容了,苦笑了一下,心想:我是被这群孩子的傻气传染了。
这边他们两个在想方设法的救江隐出来,那边瞿清白陪着陈厝,却感觉到了什么。他向前走了几步,试探了一下,惊喜道:“果然,它们都不会碰陈厝!”
祁景猛的回过头:“把他背过来!”
瞿清白应了声,急急忙忙背上陈厝,可那枝干好像有自己的意识,碰不了陈厝,就捡软柿子捏,鞭子一样抽打在瞿清白身上,腿上,让他如陷沼泽,步履维艰。
瞿清白咬着牙,汗水把他的刘海都浸透了,他一瘸一拐,迎着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往这边走,好像一个苦难的朝圣者。
祁景和雒骥有心援手,却自顾不暇。
忽然,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了。
瞿清白只觉得枝干的攻势一滞,随后背上一轻,陈厝的脚已经着了地。他惊喜的回头道:“你醒……”
后面的话都被他吞了回去,眼前一张赤红色的脸,布满了青紫色血丝,明明是陈厝,却不像陈厝。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这种状态,整个人好像一个被灌满了血的莹红色血包。
瞿清白吓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哆哆嗦嗦的想:这不是血藤吗……
确实,如果血藤有人形,估计就是这个样子。陈厝的眼睛是失焦的,那眼神空洞麻木到令人害怕。
雒骥这种见惯大世面的都惊了,悄悄道:“他怎么回事?”
祁景紧紧皱着眉:“他被血藤缠住过,却安然无恙,我本来以为没事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蹊跷。”虽然这么说,他们还是一动不敢动,毕竟陈厝现在看起来太像个怪物了,谁知道什么动作会刺激到他。
可是每随着他走动一步,那层层枝干就退缩一分,像是老鼠见了猫。等到他走到困住江隐的牢笼前,地面上,墙壁上的枝干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被堵到了犄角旮旯,只敢在洞穴的最深处苟延残喘。
陈厝把手放上那木笼,变魔术一般,原本来钢筋般坚固的枝干纷纷化为灰烬,扑簌簌掉下来,露出底下一个蜷缩的人影。
祁景定睛一看,正是江隐。他双手握桃木剑挡在头顶,屈膝半蹲,始终维持着一个对抗的姿态,这姿势很艺术,把他衬的像个凝固的雕像。
直到威胁不再,他的身影才稍稍动了下,摇摇欲坠。
祁景也顾不得陈厝什么反应了,冲过去抱住他,也被木灰洒了一身:“没事了!”
江隐在他耳边喘息着,好像惊魂未定,祁景心拧成一团,又是紧张又是放松,他无比庆幸,万幸,万幸江隐没有死!
有只手推了他一下,祁景离开了些,正对上江隐的眼睛。
可只这一眼,就让他心底咯噔一下,江隐的眼神不对。
那眼神太痛苦,太压抑了,好像他是什么仇人,恨不得把他剥皮削骨,生吞活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苍白冰冷的手就掐上了他的脖子,渐渐收紧,勒得他呼吸不能。
江隐像是在看他,又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东西,那东西让他全身发热,激动,亢奋得不能自已……他猛地探过头,一口咬上了祁景的嘴唇。
第61章 第六十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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