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文字鱼
周炙走了,他刚回到床边,就见江隐紧闭的眼皮下动了动。
祁景心里一动:“你醒了,是不是?”
江隐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清明,毫无刚才嗜血的样子,祁景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江隐想坐起来,可是手被绑着,只能这么坐不坐躺不躺的靠着。
祁景伸手就去够绳子:“你这么着不舒服吧,我给你松€€€€”
“别松开。”
江隐的声音十分沙哑:“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周炙前脚刚走,后脚你就把她的话抛到脑后了。”
祁景一愣,他为这句有点无奈和纵容的话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我没想松开,就是给你换个姿势,不然多难受。”他咳了声,找了两个靠垫塞到江隐腰后垫好,“这样行了吧。”
江隐“嗯”了一声。
祁景见他脸上还都是血,就去洗手间把毛巾投了投,沾湿了后,一点点给他擦脸上的血。
他边擦边想,江隐醒着,所以刚才他和周炙的对话他一定都听到了,他以前那么不愿意告诉他关于自己的“怪病”……
江隐忽然说:“我不会再和你道歉了。”
祁景愣了愣,他正用那只缠满了绷带的手,把江隐嘴角属于他的血一点点擦去,闻言道:“用不着,咱俩什么关系,道歉的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江隐沉默了一会,反问:“咱俩什么关系?”
祁景让他问懵了,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他明明已经失血过多了,此时脸颊却格外有血色:“咱俩……”
他脑子里原本乱糟糟的,甚至无法理顺一个清晰的思路,可是事态在推着人走,他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说出来吧,就算这种感情是在危险中衍生出的错觉,就算江隐知道后会对他敬而远之,就算他连江隐是谁,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
可是江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祁景,我们的关系其实很难定义。”
“是朋友的话,你对我却了解甚少,我甚至还会主动攻击你,陌生人的话,我们却同生共死过,敌人呢,就更谈不上。”
祁景的脸色有些发青,方才还翻涌的热血在他胸腔中结了冰:“你就这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江隐道:“这是我的理想状态,可是最近,我发现我们好像走得太近了。”
祁景说:“你觉得不好?”
江隐沉默了一下:“不好。祁景,道歉的话说多了,确实没意思,如果我一定会伤害到你,这些话也只是惺惺作态而已,没有比这更苍白无力的东西了。”
祁景没法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他只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你这是在要我离你远点?”
江隐用沉默做了回答。
祁景猛的站起来,他从来没被这么拒绝过,推开过,好像一巴掌明晃晃的扇在脸上。他觉得自己真是在犯贱,最令人难过的是那种像要满溢出胸膛的心情,人家那里却是空的。
他紧紧瞪着江隐:“这么久了,你种种奇怪的举动我都忍着没问,甚至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都没有再追究,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可考虑到你的心情,我也没有硬生生撬开你的嘴,我祁景可是掏心掏肺的对你,就是快石头也该给我焐热了,可是你€€€€”他快要说不下去了,“你他妈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江隐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景像只困兽一样在屋里踱着步,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堂堂一个大男人,把陈年旧账的翻出来了。
想他他祁景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别人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就算要报复他初识时的轻视和欺侮,也该够了吧!他现在可是被咬的流了一滴血还巴巴的把脖子往他嘴上送的人,犯得着这么大刀片子刷刷往他身上招呼吗?
他转了半天,又走了回来,往江隐身边重重一躺,冷笑道:“你不是让我走吗?我偏不。我偏要缠着你,你能怎么样?”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夜 南柯一梦
江隐闭上了眼睛,平心静气,又冷酷无情的说:“幼稚。”
祁景躺在他旁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江隐反而话多了起来:“周炙和你说的事,其实没有必要。”
祁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成为你的血包?”
江隐“嗯”了声。
祁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能稍微冷静一点和他分析:“江隐,咱俩说说心里话,你都这样了,我的血又不是毒药,不如说是你现成的救命良药,你到底在想什么,和我说说行吗?”
江隐沉默了一会,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在祁景的注视下,那两片唇又闭上了,蚌壳似的紧。
祁景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扭曲的欲望来,他真想撬开江隐的嘴,让他把所有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倒出来。
可是他也只能这么想想,这种恶劣的想法在他心底盘旋着,他开始还盯着江隐看,用两道射线一样的目光表达着愤怒与谴责,后来,他的眼皮子开始控制不住的打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齐流木和李团结,又一次如约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这次,他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在那个小镇里活动,而是走在一个很黑很黑,雾气朦胧的地方。四面八方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人影和房屋的轮廓,又好像没有,云雾笼过,伸手不见五指,连老式手电筒的光也只照的出方寸之地。
好像大声说一句话都会惊动到这雾中的东西,李团结道:“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大胆。”
齐流木看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罗盘,简陋,但看着却很新,木面被反复摩擦的光滑,一看就是主人爱惜之物。
“我们进到这个鬼地方来,你就不怕有去无回?”
齐流木专注的看着罗盘,轻轻嘘了一声。
李团结敲了敲他的罗盘:“你别看它了,看看我行不行?和你说话呢。”
齐流木立刻躲开了,小声道:“别敲,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李团结嗤了一声:“不就是从那个老婆子那里骗来的吗,瞧你宝贝的。”
齐流木眼睛盯着罗盘,往左走了两步,又向右:“这可不是普通的罗盘,应该是那神婆的祖传之物,你看,即使在这种地方,它还是能指出一个方向。”
他又念念叨叨了些什么,这走几步那走几步,忽然,两人眼前的雾气为之一清,竟然能看到一点脚下的路了。
齐流木喜道:“你看,果然如此!”
他又这样往前走,李团结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一抹笑。
两人这样走了一会,已经能看见方圆两三米的距离,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咕噜噜€€€€”
齐流木的脚步顿了一下:“你饿了吗?”
李团结无辜道:“不是我。”
“那是……”
“嗷呜呜€€€€”
在这一声响起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他的肚子在叫了。
那是一种像野兽一样的低咆声,从喉咙里呜咽的前奏开始,后面的声音像瀑布打在石头上的轰隆隆声一样越来越大,更何况,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到他们前方的雾里,浮现出的那个巨大的,小山一般的影子了。
齐流木的声音发紧:“那是混沌吗?”
李团结道:“我怎么知道,难道我和它认识?”
像爆炸一样,一声咆哮把笼在雾下的世界都震的地动山摇,祁景眼前一黑,带着满头冷汗,从梦里惊醒了。
在他翻身坐起的那一瞬间,江隐也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不断喘着粗气的祁景,眼神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祁景在意识世界里道:“那是哪儿,你们去干了什么?那个影子是什么东西!”
李团结幽幽道:“我看不到。”
祁景:“?”
“我看不到你的梦境,这是我现在唯一不能和你共享的东西,所以你问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祁景还想再问什么,忽然想到江隐,回头一看,那人却闭着眼睛,好像还在安睡一般。
他松了口气,下了床,刚出屋子,就撞上了一个人。
魏丘大概是在他对面的屋子里睡的,他睡眼惺忪的打了个招呼:“早啊。你头疼不疼?€€€€不疼?唉,年轻就是好,我现在这个年纪宿醉醒过来,就跟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给了我一闷棍一样。”
被声响惊动,对面房间的门陆续打开,看来这几个人都是喝大了随便找个地方睡的。
陈厝也满脸痛苦的按着头,扶着门框,活像被谁蹂躏了一样:“谁在我喝醉的时候打我了?”
余老四好像习惯了如此,把脸一抹:“行了,该出发了。”
祁景回到房间,江隐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说:“可以给我解开了。”
祁景冷着脸,把五花大绑他的绳子解开了,江隐活动了下手脚,跟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一点僵硬的样子都没有:“走吧。”
祁景去洗手间抹了把脸,江隐把他那个黑色的大包一背,两个人就出了门。
到了楼下,人都已经七七八八凑齐了,白五爷几个不认识的心腹,周炙和余老四,妖妖调调的李魇,还有被陈厝叫醒的瞿清白,施施然出现的孔寅,什么妖魔鬼怪都齐全了。
清晨醒来,还顶着宿醉,没人想多说话,都沉默着把行李往那几辆越野车上搬,白净身边一个瘦小的姑娘搬起来一个大包,祁景帮着扶了一把,才发现这包有多沉,这姑娘身上的肌肉有多硬。
陈厝悄悄怼了怼他:“你信不信,这里面一打的ak47?”
祁景小声说:“你以为我们去打僵尸的?大片看多了你。”
他俩还没说完,魏丘就凑过来笑道:“你别不信,小陈说的还真有道理,你当这里都是桃木剑那?不带几把枪怎么镇得住场子。再说,谁说就是用来打鬼的?”他冲他们挤了下眼睛,走开了。
祁景和陈厝面面相觑,半晌,陈厝才道:“不是用来打鬼的,难道用来打人的?”
祁景想了想:“我们是去援助江家的,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但是一个奇怪的想法又出现在了他脑海里,如果白净只是去帮忙,为什么确定会下墓呢?他的目的到底在穷奇墓,还是江家,又或者兼而有之?
换而言之,那个神龛里的摩罗,他就真的不想要?
其实,不仅白净想要,魑想要,连江隐,都在为了那个东西搜集画像砖,只有找到了“钥匙”,才能打开宝库的大门。
陈厝没想那么多:“也是,墓底下也会有走尸,拿两把枪准不会错。”
差不多搬完了,白五爷单独一辆,余老四开一辆,那个瘦小的姑娘开最后一辆,祁景这才知道她就叫于晓,还有一个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叫于明,瞿清白悄悄说:“白五爷这是从哪找来的一对姐妹花?”
分车的时候,江隐上了另一辆,祁景牙关又咬紧了,看着他的时候,就被周炙叫过去了。
祁景被她鬼鬼祟祟的领到一个地方,到了个能遮住点视线的角落就开始扒他衣服,祁景吓了一跳,把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你干什么?”
周炙说:“快点的,把外套脱了,袖子撸起来。”
祁景:“你别乱来。”
周炙道:“你被陈厝传染了吧?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废料。”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凭那粗长程度就能吓哭小孩的针管,“我是趁这机会抽你两管血,你也看到了,江隐心疼着呢,我只能背着他压榨下你这头奶牛。”
祁景把手臂递过去,看着她快速的消毒,红色的血顺着针管往上流:“你打算怎么和他说,红酒还是葡萄汁?”
周炙说:“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把腥味去掉,掺在平时吃的东西里一点,他发现不了。”
祁景哼了声,见抽满了又换了另一只:“我这么个现成的血包就在旁边,犯病了就咬一口,多么方便,我都没嫌他咬的疼,他倒先嫌我硌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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