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大白猫
一进宁魂宫,众人便被大殿中数道高墙惊到了。墙上密密麻麻地摆放明亮的魂灯,灯芯散发出来的光和热,让大殿的每个角落都温暖又明亮。
在这里能找到如今无极仙宗里所有炼气期以上弟子的魂灯,当然舒子清并不是为了看自己的魂灯来的。他脚步踉跄,可是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穿过了魂灯墙组成的通道,径直走到了宁魂宫后殿中。
后殿的光线突然暗淡了下来,众人凝神看去,只见后殿中供奉着无数牌位。每一个牌位前方都放着一盏已经灭了的魂灯,堆叠的供桌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躺着为宗门牺牲的所有弟子们,他们并没有被遗忘,而是永远地留在了整个仙宗最高处。
正中间的那张供桌上摆放的牌位格外大,白烛摇曳着,照亮了牌位上的字。
无栖凝神看去,只见正中间的牌位上写着:挚友苏栖之灵位。苏栖的牌位后方,则是舒子清二徒儿温暖的牌位。
无栖瞳孔一缩,长袖下的手不由得攒紧,眼神也变得痛苦起来。他这个挚友有个习惯,每次心里有事就会喝酒,喝醉了之后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无极仙宗离千秋宗千万里远,为了能和苏栖说说话,舒子清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建了一条能跨越五行大山的传送阵。哪怕用一次传送阵要耗费他不少灵气,他也会时常同苏栖说说话。
苏栖没了,他能同谁说话?
舒子清抖着手在香炉中插上了三支香,在袖中摸索片刻后,他摸出了一瓶酒水。清冽的酒浆倒入杯中,他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倒入地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伸出双手握住了魂灯之后的牌位。随着一声轻响,苏栖的牌位离开了供桌,舒子清抱着牌位坐在了蒲团上。他将牌位放在了蒲团前声音颤抖:“阿栖啊,你睡了吗?我想……同你说说话。”
听到熟悉的开场,无栖鼻尖酸涩,他偏过头去,强忍住眼眶中的泪。若不是无人倾诉,他怎会对着牌位说话?
“说什么呢?最近修真界很不太平啊。有个魔宗兴风作浪,要是你还活着,咱两一定提着剑去找那魔宗的老巢了。我跟你说,魔修有多狡猾,他们那什么圣尊,竟然顶着柳蕴的脸。可把我吓坏了,你说你已经走了,要是老柳成了魔修,我可怎么活啊!”
舒子清絮絮叨叨,仿佛他面对的不是牌位,而是真正的苏栖。空空荡荡的后殿中只有白烛被风吹响的声音,无论舒子清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回应他一句。
“阿栖啊,你怎不说话?你是不是嫌我聒噪?哎,别这么无情啊,除了对你说说,我还能对谁说?”
秦修红着眼转过了身,他对着两个师弟挥挥手:“走吧。”这里是师尊唯一能敞开心扉痛快倾诉的地方,作为弟子,他能做的只有尊重师尊。
下山的路上,柳遇春难过道:“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会经常这样吗?”
秦修苦涩道:“是啊,尊者去世之后,师尊能说得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每次遇到烦心事,他无人倾诉,只能去宁魂宫。虽说时间是良药,能让人减轻伤痛,可是那些逝去的人最终会在人的心里留下不可触碰的伤。哎……”
等将所有的师兄都平安送到他们各自的洞府之后,时间也到了下半夜。无栖抱着素心兰缓步走进了自己的卧房,夜深人静,池砚已经睡熟了。
他蜷着身体抱着尾巴,金灿灿的尾巴照亮了他粉嫩的小脸,看起来格外可爱。无栖将素心兰搁在窗户上,而后走到了床边。
看着池砚熟睡的小脸,他脑海中再一次想起了舒子清泪湿的眼眶和得不到回答的念叨。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对舒子清说出实情了。
轻叹一声后,无栖伸手摸了摸池砚的脸颊。感受到无栖的温度,池砚伸展开了身体,美滋滋地砸了砸嘴巴。
无栖掀开了被子躺倒了床上,刚刚躺好,池砚便滚到了他的怀里。无栖轻叹一声,手掌轻轻拍着池砚的身体:“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对老舒太残忍了?”
池砚睡熟了,没有回应他。无栖轻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
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他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压和气息。舒子清轻手轻脚走到了他的床边,悄悄坐在了他的床边。
无栖一惊猛然睁开双眼,这时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舒子清摁住了。舒子清声音轻柔道:“莫慌,师尊就是来看看你,看你睡着了,师尊就走。”
“睡吧,师尊就在这里。”
无栖:……
虽然很感动,但是任谁大半夜被师父摁着胸口哄睡都睡不着啊!
这一刻他想到了当年他还是苏栖的时候,舒子清这厮有心事半夜睡不着就跑千秋宗来把他摇醒。他无数次在梦中被舒子清吓醒,被迫和他秉烛夜谈。
喝醉了酒的舒子清话特别多,最过分的是,有很多时候他认真和舒子清分析,舒子清酒意上头身体一歪呼呼大睡,留下他一人风中凌乱。
无栖心中对舒子清的那点愧意咻的一下飞走了,果然他不告诉舒子清真相是对的,要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做出弑友的事情来。
好在舒子清锲而不舍坐了半柱香之后,身体一歪发出了雷鸣一般的鼾声。
无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攒紧的手也松开了。
谢天谢地,他的师父终于睡着了!
曾经的舒子清:
一脚踹开苏栖的房门:卧槽,睡你麻痹起来嗨!
现在的舒子清:
轻手轻脚进门,坐在无栖床边:乖啊,为师你唱个摇篮曲?
第76章
深秋,十万大山中没有结界覆盖的山头草木已经凋零,但是当归山竟然长出了蘑菇。在山中转了一圈后,无栖的背篓中装满了灰白色的蘑菇,一簇簇像小伞一样,看着鲜嫩又可爱。
这都是因为头顶结界的原因,有结界覆盖的山头草木苍翠。阳光隔着结界洒下,当归山一片岁月静好。不过山脚下偶尔会响起几声沉闷的声响,像闷雷一般听着还有些吓人。
无栖捡完蘑菇循声走去,就见楚十八他们正在湖畔修理碧云舟。先前魔修自爆元神,碧云舟上的阵法被摧毁,想要让碧云舟动起来得大修。
无栖将背篓放下,从中取出了几只圆润可爱的甜瓜,招呼众人:“怎么样啦?还能修好吗?休息一下,先来吃个瓜。”这可是二师姐用过的飞舟,要是损毁了可真是罪过了。
楚十八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还行,问题不大。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能好。”
宁知接过甜瓜拿到湖畔清洗,清凉的水滚过瓜皮,他的心情也像水中滚动的甜瓜一样跳跃了起来:“无栖,飞舟修好了之后,我们还准备继续旅行吗?”
其实大家都挺喜欢旅行的,一路上的风土人情所见所闻很有意思。虽说之前发生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有收获的。要是因为魔修的事情就停止了出行的脚步,宁知觉得挺可惜的。
无栖笑了笑:“当然啊,我答应了池砚,冬日要带他去天泉州泡温泉。再说了,敬舟不是也想回家一趟吗?”他对于下一次出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从宗门到雷泽不是有传送阵了吗?等飞舟修好之后,我们直接从传送阵去雷泽,再从雷泽取道去永宁州。”
顿了顿之后他遗憾道:“可惜这次出行就要错过永宁最美的时候了。”永宁最美的季节便是秋季,等飞舟修好,永宁已经入冬了,叶城的红叶曾城的秋霜就见不到了。
不过以后日子长着呢,总有机会能看到。
敲开新鲜的甜瓜之后,清甜的气息弥漫开来。无栖随手将甜瓜递给蹲在一边的尹垂星,“谭长老还没醒吗?”
尹垂星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甜瓜,眼神无奈道:“师父应该不会醒这么快。”听说前两天的宴会上,他师父一个人喝了三坛百日醉。纵然谭殊酒量惊人,也着实喝多了。凭着尹垂星对他的了解,这次他不醉个十天是醒不过来的。
“对了,池砚醒了吗?”一场夜宴后,醉过去的可不止谭殊一个,池砚到现在还睡着呢。
无栖摸了摸下颚猜测道:“应该快了吧?”
这时结界闪动,有人来访。无栖凝神看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柳遇春端正地站在结界外,“小师弟,我能进来吗?”
长老们醉倒了一片,现在还醒着的只有秦修和柳遇春。柳遇春今日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来当归山看一眼,看看无栖的洞府长什么样,熟悉熟悉地界。
看到满山的果树和菜蔬,柳遇春欣慰不已:“听说当归山是小师弟一手布置的,甚好甚好。可还缺什么灵植?若是缺的话,师兄那里说不定有。”
无栖笑道:“多谢师兄,目前什么都不缺。”给柳遇春奉上一杯清茶后,无栖发现柳遇春的面色有些发白,他关切地问道:“师兄可是身体不适?”
柳遇春惭愧地笑了笑:“说出来师弟莫要笑话师兄,这些年师兄一直在闭关寻求突破,可是欲速则不达……”加上出关之后要帮忙处理宗门杂物,柳遇春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
无栖了然地笑了:“师兄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说话间,屋内传来了脚步声,池砚揉着眼皮打着哈欠走了出来。酣睡数日,池砚的肚皮早已咕咕作响,他赤着脚散着发,一出门就直奔无栖:“小栖,我肚子饿了。”
无栖连忙唤住他:“穿好衣服?怎么光着脚?去椅子上坐着,我给你梳发。”
池砚向来听无栖的话,他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两只大大的眼睛看向了柳遇春。柳遇春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和池砚打了个招呼。
趁着无栖进房间找鞋袜的功夫,池砚认真地打量着柳遇春:“九师兄,我觉得你的味道有些熟悉。”
柳遇春笑道:“你忘了吗?我们先前一起吃了饭。”
池砚摇了摇头,眼神中有几分疑惑:“不,在此之前,我应该在哪里见过你。”
柳遇春身体一僵,笑容有些勉强:“是吗?在哪里?”池砚歪着脑袋,却是想不起来了。
此时无栖走了出来,“先穿鞋袜。”柳遇春不动神色扫了一眼二人,缓声道:“小师弟,今日来的第二件事,便是告诉你那些魔修神魂的审问结果。”
无栖熟练地给池砚梳发,手中动作不停,“哦?可是审问出什么来了?”
柳遇春缓缓点了点头:“那些魔修交代了不少据点位置,戒律堂已经整理出来给其他宗门发过去了。”可惜被池砚吞吃的神魂损伤严重,大部分的神魂没能交代出什么就已经消散了。
“现在还有八条神魂活着,活着的神魂会送去佛宗,让佛修度化。多亏了池砚,我们才能抓到这么多的魔修,大师兄托我来问一问:池砚想要什么奖励?”
池砚双眼猛地亮了:“奖励?什么都可以吗?”他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道:“那……我想要一座纯金的行宫!要金灿灿的,像玄剑宗的行宫那样金灿灿的!”
柳遇春:……
无栖捂脸:“师兄不必理会池砚,降妖伏魔是每个正道弟子应尽的义务。”说着他扫了池砚一眼:“纯金的行宫,你口味挺大啊,真给了你,你敢住吗?”
池砚一脸无辜:“可是……是师兄问我要什么奖励的啊。”他委屈地嘀咕着:“区区纯金的行宫罢了,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咱宗门难道已经穷到金子都没有了吗?”
柳遇春赶紧打圆场:“我会将池砚的要求告诉大师兄,至于能不能行,得看大师兄的意思。”
说完这话后,柳遇春又将今天来的第三个目的说了出来:“对了,那位叫刘钰的凡人少年醒了,他一直在找池砚。师兄让我问问小师弟,要不要让他暂时住在当归山?”
魔修神魂爆炸时,刘钰被秦修护住了,可是他全身被爆炸蒸腾起的蒸汽烫伤。如果不是在场的修士反应及时,他早就没命了。回到宗门之后,他便被安顿在了医馆中,经过数日的治疗,刘钰的伤势已经稳定,人也清醒了过来。
当归山地方挺大,无栖并不介意刘钰住过来。只是刘钰的身份特殊,在让他住进来之前,无栖更加关心宗门有没有给大容皇室送消息去。
说起这事,柳遇春有些迟疑:“那少年来宗门的当天,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宗门就已经派人给大容皇室发了消息。原想着他们若是能派人接他回去就再好不过了,可是直到今日,我们都没收到回信。”
刘钰是凡人皇室的三皇子,据他所言,他的父皇还挺宠他。哪怕大容之前与无极仙宗没有交流,冲着三皇子的面,也该派出使臣来宗门表达谢意并接刘钰回家。可消息传过去,大容并没有反应,这就有些奇怪了。
思考片刻后,无栖轻叹一声:“不管真相如何,先去接那孩子来当归山吧,有池砚陪着,他也能安心一些。”皇室精养出来的少年,被魔修掳走已经三魂丢了七魄,又无端受到牵连受了重伤,想必刘钰已经吓坏了。
正如无栖所料,刘钰确实吓坏了。他全身的皮肤被蒸汽蒸烤了一遍,哪怕有灵丹维持性命,整个人也遭了大难。
无栖和池砚到医馆时,就见刘钰全身的毛发都掉光了,他赤着身体,皮肤像乳鼠一样泛着粉红色。
刘钰生无可恋地站在病房中,一见到池砚,他就泪花滚滚哭得不能自已:“呜呜呜,池砚,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池砚对刘钰挺有耐心:“别哭啦,我来接你去当归山。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啦,开心不?走,穿好衣服,我们回家!”
刚刚长出来的皮肤细嫩,就连最柔软的轻纱落上去,都会让刘钰痛痒难耐。一穿上衣服,刘钰就神情痛苦,想要抓挠。
无栖连忙阻止道:“可不能抓,抓伤了皮肤将来会留下瘢痕。”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刘钰身上轻点了两下。
刘钰顿时觉得皮肤一阵清凉,痛痒都被压下去了。他定睛看向自己的皮肤,只见皮肤外面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灵光:“这是……”
池砚解释道:“这是小栖给你设的结界,能让你好受一些。不过你得赶紧适应你的新皮肤哦,可不能整日让我家小栖受累。”
刘钰惊喜不已:“多谢无栖仙长!”仙家手段果真不同凡响,无栖随手的一点,就能让他受益匪浅。
回当归山的路上,无栖将大容朝的事对刘钰说了:“你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的身份?”也许宗门传讯时没有附上刘钰的随身信物,大容皇室将信将疑,这才无视了无极仙宗的传讯。
刘钰苦恼地摇摇头:“所有的信物都被魔修拿走了。”他被掳走的当日,身上的物件就被拿了个精光,连身上的衣袍也被换了下来。
池砚乐观地说道:“多大点事,你家里人不来接你,那我们去旅行的时候顺手把你送回家不就行了。你父皇看到你的模样,总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了吧?”
无栖也是这么想的,他宽慰道:“你且安心住下,最多一个月,我们就能送你回家了。”
刘钰感激道:“多谢无栖仙长,多谢池砚。”等他回到大容后,他一定要给这两人立个生庙日日祭拜。
这时天上滑过一道熟悉的灵光,无栖凝神一看惊讶道:“哎?”前方飞剑上的不是邵俊辰吗?他怎么又来无极仙宗了?
邵俊辰显然也发现了无栖,他驾驭着飞剑快速靠近,熟络地打着招呼:“无栖道友,好久不见啊!”
池砚皮笑肉不笑:“俗不俗啊,不是刚走没两天吗?装成好久不见的样子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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