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大白猫
“我没将刘仲和他的子孙的神魂抽取出来点天灯,我觉得我已经很心善了。而且我也不是没给过这些人机会,在他们登基之后,我都会在他们的行宫中留下警示的话。”
宁知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楚十八想了想:“大概就是规劝他们做个好皇帝,要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会有人来取他狗命之类的……幸运的是刘仲大部分的子孙都听进去了。”不枉费他把皇宫的结界捅成了筛子。
刘钰对此有些印象:“我父皇登基之后,也在案桌上收到了这样的警示。父皇觉得这是天道警示,因此将警示的话语装裱了起来,挂在了书房中。”刘钰幼时去御书房玩耍,还看到过警示语。
父皇曾经抱着他指着装裱起来的警示语夸奖上面的字写得好,他老人家还模仿那字体批注奏章。若是让他得知警示语是楚仙长写的,表情一定很复杂。不过今夜之后,他未必能见到父皇了。
刘钰轻叹一声:“楚仙长,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是先前的刘钰,得知楚十八是前朝余孽之后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疯狂逃窜了。然而被迫出宫历练一番之后,他九死一生,胆量和见识已经比先前强了太多了。今夜他得知了楚十八的身份,又得知了楚十八做的事,想必他已经无法活着离开了。
楚十八伸手搭上了刘钰的脉搏,片刻后放下了手:“你身体挺好,就是心跳有些快,没有暴毙的可能。”
刘钰眼神复杂:“可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
楚十八惊讶地看了看刘钰,片刻后潇洒地笑了:“我又不是草菅人命的魔修,我杀的每个人都是恶贯满盈之人。你没做坏事,我杀你作甚?”
刘钰抿了抿唇,干涩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父皇吗?”
楚十八笑容更灿烂了:“乖,就算你父皇知道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容景帝是人类帝王不假,可是他楚十八也不是吃素的,想要捉到他,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他淡定道:“我可以容忍一个中庸的帝王,但是不能容忍一个昏庸的废物。还是那句话,刘仲夺了我大楚的天下,那他和他的后世子孙,就只能乖乖在那个位置上呆着。”
刘钰深吸一口气,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道:“楚仙长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楚十八是悬在大容王朝头顶的一柄剑,他不止会给那些品行不端的君王压力,也能震慑宵小之辈,让大容走得更长更远。
楚十八微微颔首,而后笑着将木匣子丢到了篝火中。火焰噼啪中,诏书燃起了青烟。过了一阵后,他微笑道:“所以你今夜还敢睡在楚宅吗?”
刘钰坚定地点点头:“敢!”
月凉如水,楚宅中的走廊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傅敬舟出门时,就见楚十八还端坐在院中烤着火喝着酒。庭院中酒香弥漫,橘黄色的火光将楚十八的背影拉长。
傅敬舟拢了拢衣衫,缓步走进了庭院中,而后端正地坐在了楚十八身边。楚十八脸颊上起了浅浅的粉色,唇上沾了温柔的酒光,他眼神迷离:“嗯?傅师侄?还不睡?”
傅敬舟伸出手,接下了楚十八手中的酒壶:“你醉了,别喝了。”
楚十八哼哼唧唧抱怨了几句:“到底谁是师叔,你竟然管到我头上来了,还给我……”说吧他身体向着傅敬舟的方向倾倒,胳膊伸长,试图夺回自己的酒壶。
喝醉的人身体麻痹,楚十八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向着傅敬舟的方向压来。然而傅敬舟身形稳得很,就在楚十八撞入他怀中时,他伸出手搂住了楚十八的腰。
薄薄的衣衫下是楚十八劲瘦的腰身,傅敬舟眼神暗了暗,手掌顺着腰身下滑,将人牢牢圈在了怀里:“当心。”
楚十八一倒下就爬不起来了,他俯卧在傅敬舟的双膝上,双眼浅浅地睁着:“师侄。”
傅敬舟应了一声:“嗯,我在。”
楚十八凌乱的长发顺着衣衫的纹理倾泻而下,沾染了酒意的他像是一只柔顺的狐狸。感受到傅敬舟的体温后,楚十八蜷起了身体,后背贴在了傅敬舟胸膛上:“好温暖……”
傅敬舟又应了一声:“嗯。”
酒意上涌,前身有篝火摇曳,背后有傅敬舟结实的胸膛,楚十八呢喃道:“那时候要是你在,就好了……要是大家在就好了。”
傅敬舟抿了抿唇,眼神中波涛汹涌,他伸出双手,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他也希望大楚覆灭那一日,他能抱一抱惊慌失措的小楚凛,希望在楚凛饿肚子时能带他去吃一顿好吃的……可是错过的那些岁月终究不能回头。
傅敬舟郑重地承诺道:“以后我会在。”
楚十八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真好……”
几日之后,天降大雪,睢丰城一片素白。城中百姓们早早起床铲除积雪,忙得不亦乐乎,而此时众人正在睢丰城外三十里的山中泡温泉。这是大容皇室专享的温泉,浸泡在灵泉中静静看着天上雪花降落看青松覆白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宁知舒坦地都快睡过去了,他斜斜地靠在泉水中的青石上,眯着眼感受着身躯被温泉一点点浸透:“温泉,真舒服啊……无栖,咱当归山里不是也有一处灵泉吗?回头我们也修成这样吧。”
无栖占了另一个角落,“当归山山中的是寒潭,只能夏日泡,冬日浸泡怕是会感冒。”
这时就见池砚破水而出,他眼神古怪地看向了无栖,而后又沉到了水中。如此重复了几次后,无栖终于忍不住了:“池砚,你在做什么?”
池砚这才从池子中央游到了无栖身边,不知是不是水温太高,池砚的脸颊粉扑扑,看起来可爱极了。然而这么可爱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不可爱,他贴近无栖,惊慌道:“小栖,我,我不行了……”
无栖一脸懵:“什么不行了?”
池砚声音中带着哭腔:“我刚刚看到十八和敬舟他们互相摸摸,就想着也和你一起试试,可是……”
无栖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池子的另外一个角落,氤氲的水汽中能看到两道靠得很近的身影。但是这两人的手都规规矩矩在水面上,哪里来的互相摸摸?!池砚这家伙是不是又偷看了谭殊留下的画本子?!
池砚有些慌乱:“我之前还是一条蛇的时候,每天早上看到你都好精神。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换了个形态,他就不行了?
池砚的大眼睛中泛起了水光:“怎么办?我是不是生病了?要不回头我们找个医修看看吧?”他越想越委屈:“这都是什么事,突然多了四条腿我就不说啥了。现在连器官都退化了……小栖,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无栖无奈地叹了一声,他很想和池砚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抬手摸了摸池砚的脑袋:“不会不要你,等我们去天泉,就找最好的医修看,好不好?”
楚十八:池砚怎么了?怎么蔫巴巴的?
宁知:不知道,刚刚哭着说自己器官退化了。
傅敬舟:哪个器官?
楚十八:是不是眼睛进水了?我刚看他一直在潜水。
池砚:我眼神很好,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谢谢。
第84章
泉水温暖,泡得人昏昏欲睡。楚十八眯着眼打着盹,身体不知不觉沿着池壁向下滑去。眼见泉水没过了他的胸口漫延到脖颈处,傅敬舟忍不住提醒道:“师叔,师叔,醒醒。”
不知是不是楚十八太困了,傅敬舟的话语竟然没能唤醒他。见他的下颚也沾了水,傅敬舟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楚十八的胳膊向上拉:“师叔,你要滑下去了。”
楚十八这才晕乎乎地睁开了双眼,迷蒙的眼神中带着水光:“啊……”说罢他向着傅敬舟蹭了过来,轻声道:“泡晕乎了~”
就是这么一蹭,楚十八的胳膊从傅敬舟胸口不轻不重地蹭过。胸口一阵酥痒,痒意扩散开,直冲天灵盖而去。傅敬舟呼吸急促了几分,他连忙松开手想要向后退去。
然而楚十八却欺身靠近,他低下头双眼直视着傅敬舟的胸膛:“师侄身上有个胎记。”说着他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傅敬舟心口处。那是一道浅粉色的胎记,形状犹如剑痕,斜斜地印在了洁白的皮肤上。
楚十八轻笑道:“这个胎记的形状倒是挺特别。”
傅敬舟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嗯,幼时家中长辈说,我心口的胎记是剑痕,他们说,我此生必定是要进入仙门的。”
楚十八抬起眼帘,笑吟吟道:“好巧,我身上也有一处。”他侧身撩开了自己的长发,只见楚十八的后脖正中有一条半寸长的暗红色的胎记,胎记的形状犹如枣核。
怕傅敬舟看不清,楚十八后退一步:“看到了吗?”
看到了,傅敬舟不止看到了那一道独特的胎记,还看到了楚十八白皙颀长的脖颈和潋滟的目光。“噗通噗通……”心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快,傅敬舟感觉自己的体温比泉水还要烫。
楚十八轻笑着放下了头发,湿漉漉的长发轻轻扫过了傅敬舟的胸口,痒意更深。傅敬舟定定的看着楚十八的肩颈,目光落在了眼前人淡粉色的耳垂上。
说起来他们两认识了数十年,傅敬舟入山门晚,他入山门时,楚十八早已经长老亲传,更是元婴修士。傅敬舟的启蒙剑招便是楚十八教的,他还记得楚师叔拎着桃木剑缓步踏进了修行场,在弟子们的惊呼中,楚师叔使出了一套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招。当时他仰慕地看着楚师叔,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师叔这样肆意洒脱的剑修就好了。
可惜楚师叔是一条咸鱼,那次授课之后,他就回了乌柏峰安安心心守炉子去了。偶尔在山上遇见,两人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如果不是他大受打击去了当归山,可能这辈子同楚十八的交集也就如此了。
自从去了当归山之后,他同楚十八接触和交流的时间越发多,楚十八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从一个厉害但是懒散的师叔越发的深刻。直到这次睢丰城一行,他了解了楚十八惨痛的过去,窥探了他高洁的内心。
傅敬舟从不是一时兴起的人,几日前的那个晚上,从他搂住楚十八那一刻开始,他对楚十八的感觉就变了。
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再挪一寸就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楚十八丝毫没觉得这个距离有什么问题,他轻笑道:“原来你的家乡也有这种说法?不过睢丰城的说法是:身体上留下的胎记,是上辈子的伤痕。”
楚十八轻快道:“我想我上辈子应该是个枉死鬼,被人一剑或者一匕首贯穿了咽喉。傅师侄则是一剑被人贯穿了心脏,你看我两还是有点相同之处的。”
傅敬舟突然觉得口很渴,脸颊也滚烫了起来:“师叔……”
楚十八突然蹙眉,他疑惑地反手握,而后便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傅敬舟。时间在此刻静止,楚十八侧着身双眸诧异地睁大:“哎?”
意识到自己握住的是什么后,楚十八轻笑一声,摩挲一下后缓缓松开:“师侄激动了。很正常,我也有点,这灵泉水确实滋养人。”
耳边传来了破水声,池砚在池子中央来回潜水。楚十八身体后靠,同傅敬舟坐在同一阶上。不知过了多久,楚十八缓声道:“师侄可曾想过找个人相伴?”
傅敬舟思考一阵后,老实回答道:“以前从未考虑过。以后的事,说不准。”人生的变数太多了,曾经的他是多么坚定的想要问鼎长生飞升仙界,如今的执念已经放下了。
楚十八笑眯眯地歪过头,意味深长道:“我这人看着洒脱,其实小气又霸道,我看中的东西,向来会主动出手。师侄,你很好。”
傅敬舟抬起头,在楚十八眼中看到了两耳通红的自己。他沉声道:“师叔,你也很好。”
池子里的大家都很好,唯独池砚不太好。等大家起身时,就见池砚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吧了。他连路都不想走了,颓废地趴在了无栖身上。
楚十八惊讶道:“怎么了?”难道是方才潜水的时候呛到了?
楚十八不开口也就罢了,他一开口,池砚的眼神就变得无比幽怨。无栖无奈地摆摆手:“没事,过一阵就好了。”
池砚哀怨道:“我不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睢丰城?我想去天泉州。”早日去天泉州,找个好大夫,好好治一治他的毛病。他还小呢,这幅模样将来怎么给小栖幸福?
宁知诧异道:“哎?这么快就要走吗?我以为你不放心刘钰,会在城里多留一阵。”刘钰是池砚亲手救下来的人,虽说他身份还挺高,但是现在魔修作乱的事情还没结束,大容皇室整日忧心忡忡。有池砚在,刘钰才有了主心骨。
池砚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自身都难保了,得赶紧走。得走……”
傅敬舟认真看向无栖,担忧道:“小师叔祖,池砚真的没事吗?”
无栖还能说啥,只能坚定道:“真没事。”
得知池砚要走,刘钰的眼眶顿时红了:“可是我招待得不周?有哪里让你不高兴了?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三皇子的脑袋上长出了一层细密的软发,一低头,软发便像小草一般杂乱的支棱着。
池砚眨了眨眼睛,认真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之前就想着,等你和你父皇相认之后就离开。我们已经在睢丰城呆了好几天了,现在你也回家了,我们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刘钰绞尽脑汁,试图挽留池砚:“可是,可是皇宫还没修好,我父皇还说要好好感谢你们,你们怎么能现在就走。而且魔修还没抓到,万一他们卷土重来怎么办?”
池砚直视着刘钰的双眼,“没事,我们做好事不留名,不用你父皇感谢了。魔修是抓不完的,而且他们要是卷土重来,还有万仙盟的修士保护你们。”顶着这双清澈的大眼睛,刘钰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我舍不得你们走。”
池砚揣着手想了想:“那简单,你跟我们走,不做什么三皇子了,像楚十八学,入我们无极仙宗。”
刘钰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也舍不得我父皇和皇兄他们。”世上没有两全法,道理刘钰都懂,就是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他偏过身抹了一阵泪后,难过地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送你们离开。”
池砚瞅了瞅众人,其实他想现在就走,不过他们得和万仙盟的修士确认好什么之后才能走。没办法,魔修作乱当日,只有他们几个人在场,有很多细节只有他们清楚。只有问清楚这些细节,万仙盟的修士们才能抓到更多魔修。
原以为万仙盟会派出几个弟子来同他们接洽,没想到来者身份竟然还很高,他便是万仙盟的副盟主,也是云驰仙宗的三长老,谭殊的倒霉师弟段云天。
根据谭殊的说法,段云天是个八面玲珑心思活络之人,但凡他将专营的劲用一半在修行上,也不至于是个空壳出窍修士。
众人之前见过段云天,小苍山阵法那一次,他和他的师兄年鹤清被谭殊摁在了阵眼上。能成功修补阵法,云驰仙宗的三位长老功不可没。
段云天面色不太好,他面色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过这也不奇怪,先是在小苍山损耗了修为,后又被谭殊打得找不到北。他能顽强站起来,已经不容易了。
看到众人,段云天不好意思地笑了:“诸位道友,又见面了。”说罢段长老熟络地寒暄了起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和众人是一伙的。
池砚上下打量着段云天,眼神不善地说道:“你身上有一股令人讨厌的味道。”
段云天愣了一下,抬起袖子嗅了嗅,而后恍然大悟:“想必是在皇宫中沾染了万尸油,别介意啊。”说着他后退了一步,笑吟吟道:“池砚道友嗅觉灵敏,你若不说,我都闻不出来。”
池砚眼神有些疑惑,他歪着脑袋若有所思。无栖缓声道:“段长老可是为了魔修一事前来?”
段云天眼神黯淡,长叹一声:“说来惭愧,我们云驰仙宗和万仙盟本该保一方百姓平安,然而魔修肆虐,我们竟然毫不知情。若不是有诸位,永宁已经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无栖抿了抿唇,轻叹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然而我们在明,魔道在暗,确实有些被动。”顿了顿之后,他说道:“那日与魔修对战的记忆,我已经刻录在留影石中转交给了万仙盟,不知段长老有没有看?”
段云天连连点头:“看了看了,凶险万分。”说着他瞅了瞅池砚,情绪激动道:“幸亏有池砚道友在,若不然就危险了。”
池砚对着段云天呲出了小白牙,段云天讪讪笑了,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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