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甩
所有的所有,仿佛全然阔然开朗,却又像渐渐地蒙上另一层灰般。
他们此番旅程结束以后,他便要与左河灵道别,那位一别十年之人,那位一直在自己心中,从没有离去过之人。他想留在左河灵身边伴着他,却又放不下二十年未见的亲弟。
他轻轻地看着那片白云,像是与白云倾诉般道:“云帆,你说,人,为何要聚在一起,为何要相遇,又为何,要分开。”
云帆重新倚在红柱旁,思绪像是渐渐飘远道:“若是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倒想问问,当年为何让我降生于凤林,又为何在大火中夺走我的家人,让我成了孤儿。”
银砾默着声,侧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天真的少年郎。
他记得,那时候与上官望舒途经南火凤林与檀城边境时,云帆的身上,布着各种伤痕,有刀伤,有烫伤,胸口之处还落有一个永远去不掉的铬印,银砾知道那铬印,是一种代表罪奴的印记。
云帆的身边满是焦土,焦土之上,是几具已烧得不似人形的焦尸,只需稍稍一碰,便会碎掉。
那时候,云帆只有十岁。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那片焦土,脸颊上留着混着灰尘的泪痕,这位少年,恐怕是已哭得无法再流出眼泪。
上官望舒下马走到了少年的身旁,看着那片焦土皱眉道:“这是边境,你何以留在此处?你是南火凤林之人,还是中土檀城之人?”
少年无力地喃喃道:“他们......不要我们,要把我们烧掉......,我......,把他们......烧掉,死了,可我的家人......,没了......,没了......。”
他的家人在他的跟前活活被烧死,心中的悲痛已无法言喻。哭声早已嘶哑,眼泪早已枯竭,他的表情只剩下冰冷,所有感觉仿佛与他的家人的性命一样,在那场大火中烧尽,他的时间,也仿佛永远停滞,世间所有,只余下他孤身一人。
后来上官望舒把他拾回檀城,替他疗伤,可胸口那道铬印却如何也消不掉。
上官望舒把他安置在独立的房间,由下人照料着。那段时间,上官望舒前来看望他时,每每皆是从角落之处找到了睡了过去的他,床上的被褥,永远整齐地叠放着,从没有使用。
上官望舒知道,那是作为罪奴的习惯,他从没有睡过像样的床铺,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便是他日月躺睡之处。
回来檀城许久,少年也几乎没有开口说话,问及他的名字,也只道说:“狗奴。”
那是他从小便被唤着的名字。
上官望舒正色道:“‘狗奴’非尔之名,从今以后,你便唤‘云帆’,像云朵般洁净,像帆船般能乘风破浪。你已不再是罪奴,而是我上官望舒的贴身侍卫。”
少年原本以为,他的眼泪早在成为孤儿的那天已然干沽,却想不到,脸上仍能流过温热的湿润。
他跪在地上,伏下身子,背部尽是颤抖,哑声道:“云帆,此生愿为主子效劳,至死不渝!”
第八十五章 兄妹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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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微微透着窗户照射到棕发女子的屋内,她对镜而梳,把她及腰的长发绑起,头上虽没有挂上珠钗,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却仍散着一种脱俗的美态。
她的大门响起了敲门之声,她的脸上随之挂上了微笑,提着刚换上的长裙,走到了门边,把那大门打开,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她期盼已久的人。
忘忧脸上挂上淡淡的微笑,他的身旁还伴着一位陌生的男子,箫紫琪原本上扬的脸容微敛道:“皇兄,这位是?”
忘忧拉着身侧的人,走了进去把门关上,缓缓地与那人坐在桌旁,又示意箫紫琪坐下,箫紫琪便默默地坐在了忘忧的身旁。忘忧淡笑道:“这是,你的另一位皇兄,银砾。”
箫紫琪睁大了双眼,看着忘忧身侧与忘忧相貌不同的银砾,愕然道:“这便是,银砾?可,他不是与皇兄是双生儿吗?怎么样貌完全不一样?是,你们的易容术吗?”
银砾道:“易容术自是尚未解除。可我与白榆的相貌本是相同,十年前,我做了剔骨易容,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忘忧轻皱眉目道:“剔骨易容?”
“嗯......。”
“为何?”
银砾欲言又止地张合着口,声音微弱道:“俞壁城,不会放过我的。我要留在上官望舒身边待你归来,便只能改变相貌,不被人发现。”
忘忧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我让你离开白雾林,却没有想过俞壁城会追杀你......。”
他的声音虽微,却仍然传到了银砾的耳边,让银砾惊讶不已道:“那天晚上的,是你?”
忘忧不再吭声,便是默认了。银砾那原本惊讶的神情,慢慢变得傻傻地笑了起来道:“竟然是你,但为何,为何你当时不现身,为何让我尽快离开白雾林?”
忘忧的目光落在了箫紫琪身上,箫紫琪只轻叹道:“我知道,那天皇兄回来的时候,已是满身血污。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后来又突然使了遁空之门,凭空消失而去。”她以一种悲伤的目光看着忘忧那淡然的脸,却想起了那天夜里回来时,忘忧那让人痛惜的神情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银砾皇兄,你在皇兄那一次回去时,被白雾林的君主处死了,就在你十五岁之时,在皇兄的跟前,被诛心而死。”
银砾愣然地看着忘忧那淡然的表情,却发现,他的嘴角虽然微扬,眼中却透着说不出来的悲伤。
十五岁之时,他找了忘忧整整十年,而忘忧,何尝不是苦苦地追寻回到人界之法,只为见上自己一面。
然而,他竟在寻得自己之时,在他的眼前,被诛心而死。长剑插进了他的心脏,也同时杀掉了那时候的箫白榆。
“你与左河灵的事,被他父亲左弘方知晓,他便把你领到了刑场,在众臣面前,在左河灵面前......在刚来到人界的我面前,把你......,”他抬起了手,掩过脸容,那时候让他几乎失去意志的红血之色,在他脑中仿佛挥之不去,让他不禁双手颤抖了起来。
银砾知道,他在忘忧跟前死掉,于忘忧而言,比自己死去更难受。左河灵呢?可想而知,他已不敢想像左河灵那时候的样子会如何,或者,将会如何。
他紧紧地抱着忘忧,捉着他颤抖的手,忘忧轻轻地把手放下,回握着银砾的手轻笑道:“那时候,我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掉,回到鬼界之后,我又再回到了过去,便是那夜的你。”
“把......所有人都杀掉,那,灵也?”
忘忧淡笑道:“他是唯一哭得肝肠寸断之人,我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时,才知道,他与你的关系。可他最后,让我,把他也杀掉,所以我成全了他。”
银砾沉默不语。
箫紫琪道:“皇兄那时候其实已接近力竭之态,强行召唤遁空之门,第二次回去,阻止你的死亡,回来的时候,几乎成了废人。”
“白榆......。”
“银砾,有一件事,我非常在意,那便是,你被诛心。”
“我不明白。”
“你是下一任宗卷守护者,但是‘下一任’,而非‘现任’,也便没有宗卷的加护,也便能被伤害,你想到了什么?”
银砾像是惊醒般道:“母亲尚在人间!”
忘忧点头道:“不错,现任宗卷守护者还在,所以你才是‘下一任’,我昨夜与望舒了解过,俞壁城的现任君主,名唤魏夏萱,是前任君主,魏华晨的长孙女。而魏华晨,早在十年前身死,按人界的定律,君主身死之时,结界便会出现缺口,宗卷守护者便需以命祭天,可是,你依旧还是‘下一任’,那是为何?”
箫紫琪沉声道:“前任君主还在人世。”
“不错。只有这样,结界才没有破裂,那自然不用以命祭天。”他冷笑一声道:“十年前,俞壁城改朝换代之时,你与左河灵的事,便被发现,未免太巧合了些。”
箫紫琪道:“皇兄在想,是魏夏萱弃了在白雾林的质子?”
“然。而且说明了一件事,”他静静地看着银砾的脸道:“白雾林,有俞壁城的内应,而且,就在左河灵身旁。”
“逸安绝不会背叛我们。”银砾没有丝毫思考地说,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的我,几乎足不出户,灵身边有何人,我不甚清楚,可一定不是逸安。”
忘忧只是轻轻微笑地默下声来。他对古逸安并不了解,可以说,他对银砾以外的所有人都不了解,要如何判断一个陌生的人,是否内应,他根本无从入手,只是肯定的是,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时空,已因为自己回到过去,把银砾救下,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那位内应是否存在,也已成了不定因素。
忘忧重新看向箫紫琪,长叹了一声道:“好了,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箫紫琪回过神来,脸上显得尴尬,眼珠子左右看着,视线不敢与忘忧对看道:“我,我只是,想念皇兄,便,便偷偷来到人界。”
“你偷了父皇的钥匙?”
箫紫琪默下声来,手指不停地搓揉着衣裙,忘忧只无奈地道:“你不知道,父皇的钥匙,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你此番前来,灵力被压制不在话下,在门中,可是会受结界影响,伤及全身,这些你不知道?还是只是无知,愚蠢?”
忘忧的话完全不留余地,这让为见上他一面,受着苦难,从鬼界而来的箫紫琪深受打击。她不是没有想过忘忧说的这些事情,可忘忧于她而言,是最亲近的人,自他从鬼界消失以后,便一直处于忐忑的状态,那些混乱的思想一直在她的脑子中挥之不去。
她的眼泪像雨点般落下,滴到了放在衣裙上的手背上,哽咽道:“皇兄,你从没试过离开鬼界如此之久,一年了,整整一年,从未归来。我说过,我会等你回来,可你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一年......
他在人界的时间并没有一年之久,而鬼界已然过了一年,这便是遁空之门让时间上发生了扭曲。
他实在回去过太多次,多得已几乎数不清自己回去的次数。无论他在人界待得再久,回到鬼界之时,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可现在因为他改变得太多,至于所有事情都在发生着变化,无论事情的发展,还是时间流逝的速度,所有的所有,都已然不同。
他的脑中想起了最后一次离开鬼界之时,是因何事来着?
忘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原本上扬的嘴角沉下,身上散着一种无形的寒意。银砾皱着眉看着那双闭上的眼睛,唤着忘忧的名字:“白榆?”
箫紫琪也察觉到忘忧的变化,只那气息虽然寒冷,却是曾经在她的跟前出现过。她脸上挂着担忧,伸出了手,轻捉着忘忧微微发凉的手指道:“皇兄......。”
闭上的长睫慢慢打开,那双泛着霜气的血红之眼映进了银砾的眼目。他的手摸索着手腕上的锁灵环没有说话,银砾的声音飘了进来道:“你明明带着锁灵环,为何......?”
为何?
忘忧冷冷地笑着。
为何......
“银砾,”他的目光落在了银砾的脸上,带着的微笑并没有带来让人心暖的温度,而是让人更寒冷的冰霜,“当我真正取回记忆之时,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的灵力锁住,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结界之力。
银砾心道,那确是世间上最强的力量,千年前,让结界打开,在人界可是下了五道不同属性的屏障方能稳固结界,单凭一个小小的锁灵环,确是不能把长大成人,能控制结界之力的他封印掉。
银砾本是想再问些事情,却看见忘忧泛起微笑,轻轻地摇头,他便明白,箫紫琪想必是不知道忘忧的能力,只道他是鬼族与人族的混血,并不知晓更多事情。
忘忧也依旧守着宣玉山的叮嘱,切不能让银砾以外的人,知晓结界之力的存在。
忘忧抚着手中的锁灵环道:“我离开鬼界,确是有前因,留在人界,亦确是有事情未办完,至少,我要在人界处理完在这件事,我才能离开。”
“那,”箫紫琪忙道,“紫琪伴在皇兄身侧,至皇兄把事情办妥,便一起回鬼界去。”
忘忧只轻笑一声,摸着箫紫琪的顶发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
第八十六章 虚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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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接近己时,阳光已从东边,慢慢地移到了上方,那散下的阳光显着白色与黄色,打在树木之上,把地上原本拉长的影子,收了回去。
上官望舒早已穿戴整齐,在忘忧从自己屋子离去以后,便一直坐在桌案前,看着手中的书卷,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里以外。
昨夜忘忧并没有告诉自己太多的事情,他的过去,他是何人,他为何到人界来,在古墓中的人,所有的所有,皆没有告知于他。上官望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道若然自己想知道,总有法子可以知道,例如,向银砾那边打探,或者,向左河灵那边查探。
想到银砾是忘忧的双生哥哥,由自己的亲卫,无端地成了自己的舅子,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看来日后,不能再像往昔般,对银砾露着一副主子的脸容,得收敛一些才行。
上官望舒让云帆己时才来,他便真的刚好在己时之时,前来敲门。
云帆得了应门之声,便轻轻地推门而进,把捧着的早膳放在了圆桌上道:“王爷,可以用膳了。”
上官望舒合上了书卷,走到了圆桌前,看着那静静地看着那些早膳没有说话的云帆道:“有何事。”
云帆像是从那些早膳中回过神来般道:“嗯?没有啊。”
上官望舒拿起了筷子,轻声道:“你的样子不像没事。”
云帆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般,傻傻地笑着道:“忘忧今天一早回来,便找银砾,我告诉他,银砾在左君主那边,他二话不说便转身走了。我以为,他们俩到王爷这边呢。”
上官望舒拿起的筷子停在了空中,淡淡地看着他道:“他找银砾去了?”
“呃,王爷不知道?”云帆看着上官望舒看不出喜怒的脸,又捉了捉脸,便沉默了起来。
上官望舒慢慢地把筷子放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衣袍,向云帆打开了手掌,云帆看着那只手掌,一脸茫然地看着上官望舒道:“王爷,这是,要我扶您的意思?”
上官望舒一脸嫌弃地看着云帆那张天真的脸,心道,若是换作银砾,自他打开手掌之时,便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哪会还像云帆一样,挂着一张蠢脸,说着一番蠢话。他长叹了一声道:“帕子,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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