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皙
第4章
医生是一只A级雌虫,他能感受到年轻气盛的S级雄虫的压迫力,而面前的闪蝶们无疑是S级的佼佼者,慕斯上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医生服务于闪蝶家族多年,深知一个事实,相比于雌虫的稳定可靠,雄虫拥有极高的精神力,骨子里却还是野蛮、暴戾的灵魂本色,每一只高等级虫族,在没有虫母精神力链接的情况下,命中注定会死于精神力崩溃的诅咒。
医生也知道闪蝶家族的逆鳞,决定不再提了:“今天的诊疗到此结束,我去配备一些基因药剂,看能不能把这孩子的跛脚治好,其他的病症慢慢来吧。”
医生背上设备离开了。
闪蝶族是虫族四大家族之一,祖辈居住在虫星系的北部星域,那里是平原地区,鲜花盛开的富庶之地,同样是高等级星兽作乱的重灾区,天生就是个战乱的地带,因此骁勇善战的闪蝶们立过军功无数,家族一度荣耀。
然而不知为何,当年的监察官背叛了帝国,闪蝶族从此没落。
帝国有一项规定,罪臣只配得到不公平的待遇,哪怕是做出卓越贡献的军事家庭。
所以闪蝶族的地位比起其他三大家族的地位要低上许多,只比小家族好一些。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慕斯以星际联赛第一名的身份晋升为边境军区上将,一力撑起族群,同一年,他接手监察官之位,也终于为所有闪蝶谋得了一席生存之地。
但是虫族对闪蝶的为难从没停止过,仅凭慕斯一只虫的荣耀是无法改变虫族的固有观念的,因此,他们碾碎闪蝶翅膀做彩色信号弹,在黑市出售活体闪蝶,以至于除了慕斯一家,闪蝶一族90%的虫已经许多年没有离开过北部星域了。
毕竟没有虫族不喜爱闪蝶美到心碎的大翅膀,一对血淋淋的翅膀甚至能卖到10000欧加,帝国当权者们并不在乎闪蝶怎么想,他们态度散漫,高高在上玩弄着破败的辉煌。
他们甚至不看好慕斯,乐此不疲地投下赌注,猜测慕斯会死在哪场战役里,美丽的闪蝶什么时候才能灭族,彻底沦为整个虫族的玩物。
但这残酷的真相对于言谕来说还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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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谕在温暖的温控儿童房里醒来。
慕澜正坐在他床边看着他,今夜有极光,在慕澜的金发上投出青蓝的光泽,更把这一切映衬得如同瑰丽的梦境。
慕澜弯起眉眼,这种光泽让他的眼眸泛起水红,他笑的那么开心,像一只骄傲的金毛狐狸。
“你醒啦,”慕澜指了指言谕的耳朵,“看看这是什么。”
言谕迟疑着抬手,摸到了一个超智能仿生助听器,是个耳蜗的形状,款式比较简单,但听声音很清晰。
言谕怔住了,幼圆的眼睛怯怯地望着慕澜,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收了礼物,白皙的小脸通红,摆着手,要把助听器摘下去。
慕澜用被子捂住他乱动的手,笑着说:“这是小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戴着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言谕终于能听见他说话了,他在说虫族的语言,诡异的是自己真的听得懂。
这是为什么?
“谢……”言谕张开嘴巴,艰难地吐字,“谢谢,小哥哥。”
他很久没说过话了,记忆里上次说话还是实验员带他做发声训练,嗓子像小刀撕裂一样疼,而且他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标准,语言还是虫族的语言,心里的疑问叠成了塔。
慕澜听着他奶气的声音,因为幼崽口齿含糊不清,所以更显得软糯,不由得心软,“不要再说谢谢了,虽然我这个虫不喜欢小虫崽,也不懂照顾虫,但你不一样。”
话到这里被卖了个关子,言谕小声问:“哪里,不一样?”
“你不像雄虫,雄虫都很讨厌,”慕澜俯身过来,笑着说,“但是弟弟很可爱。”
言谕抿着嘴唇不说话了,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评价,他只是一个试验品,没有人会夸试验品可爱。
慕澜的一只眼睛眸色赤红,另一只眼睛变成了金光灿灿的异瞳,发丝间的红色纤细触角探出头,脸上的水滴宝石虫纹若隐若现,散布在狭长的眼周,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言谕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慕澜眼周的金光纹上,“这里,亮起来,是什么,感觉?”
慕澜纤长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睫毛尖抚过言谕的指尖,“很烫,但是精神力很平静,整个虫都很舒服,以后你也会长出虫纹的,到时候就明白了。”
言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会疼吗?”
“不会,但这种舒服的状态对雄虫来说很致命,”慕澜很温柔的说,“虫纹很少出现,只有在感受到了内心难得的宁静,或者汹涌的精神力趋近于平静时才会出现,如果你现在想杀了我,我保证你会一击毙命。说真的,如果是弟弟动手,我并不想反抗,也许你真的很特别。”
小虫崽确实很特别,是虫族少见的黑头发,像夜幕中的黑天鹅绒,眼珠是纯粹的黑,他脾气很好,不爱哭也不爱闹,又乖又可爱,像极了一只珍稀的亚雌,而不是不值钱的雄虫。
上万年来,虫族一直是帝国主导的社会,亚雌和雌虫掌握着社会大部分的权利和资源,不论是军事、政治、文娱、甚至是星盗,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雄虫则不然,高等级和低等级之间的阶级差异巨大,S级的雄虫有对帝国做出杰出贡献贡献的,类似于慕斯这种可以进军部,拥有与高等级雌虫结为伴侣的机会。
S级以下的雄虫只能成为虫族的下属、随从、甚至是奴隶,慕澜不想告诉言谕这些,他还是只很小的雄虫崽,来到闪蝶族生活已经很辛苦了,荒星系条件差,社会资源贫瘠,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虫族能对闪蝶们少一点关注度,小言谕也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慕澜拿来崽崽奶杯,用哄小虫崽的语气说:“喏,喝一点吧,很适合宝宝的口味哦。”
清甜的香雾蒸腾到眼睛里,言谕两只手捧着暖热的崽崽奶,垂下睫毛帘子,轻轻叼住吸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奶。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不像其他雄虫吃饭的时候,啃噬生肉也能把嘴角沾的到处都是碎肉。
慕澜几乎可以想象到,小虫崽长大后也会是漂亮的虫,他的眉眼很精致,透着一点清冷,不像同龄的雄虫,他身上有种奇妙的温柔感。
哪怕只有F级精神力,战斗力弱了一点,但凭这安静文雅的性格也会很招虫的喜欢。
慕澜忍不住摸了摸言谕的头发,觉得手感很柔软,看了他片刻,直到他喝完了奶,晚饭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俯身把言谕抱下楼吃饭。
按理说平常只有慕斯一个虫,家里应该会热闹一点,但其实并没有,家里的氛围不算冷冷清清,慕澜与慕修这对兄弟话很少,放了小长假之后在家里也很少见面,只有家务机器管家忙前忙后,乐得欢天喜地。
慕澜坐在长桌一端,把一等常规通用食品夹到言谕碗里,那是一块素肉,算是荒星系最好的食物了,慕斯说:“小言谕,我不会做饭,但是这个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言谕乖乖的夹到碗里慢慢吃,与此同时慕修取来星际快递送来的一级草莓味营养液,他放到言谕面前,言谕看了他一眼,比了个“谢谢”,小口喝掉了。
慕修问:“草莓味的,好喝吗?”
言谕面对慕修还是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回答说:“好喝的。”
慕修望着他,唇畔有一点笑意,撩开垂下来的雪白发丝,手指抬起言谕的下巴,轻柔地擦掉他嘴角的残留营养液,“多喝几支,别饿着肚子睡觉,今晚……”
慕斯欲言又止,表情不是很好看。
慕澜打断他说:“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是的,对不起,别害怕,”慕修银白色眼眸看着言谕,“今晚会很安全的度过。”
慕斯倒是很意外,这可是第一回慕修和慕澜没有吵架,从前吃着饭就开始互飙精神力,搞得汤汤水水满天飞,锅碗瓢盆碎满地,他都头疼死了。
慕斯吃了顿安生饭,直到他接了一个通讯,家里难得和睦的氛围被打破。
“慕斯上将,地下城区有援助请求,一只家养的雄奴逃跑了,在A区咬伤了一个人类,一人一虫双双死亡,心肝脾肺的脏器流了一地,造成了不小的恐慌,请军部立即出兵镇压。”
慕斯马上搁下刀叉,起身穿上斗篷,踩上军靴,临行前转过头对双生子说道:“今晚我可能不回家了,你们照顾好言谕,随时保持光脑通畅,别让我联系不到你们。”
慕斯嗓音低沉,看了眼时钟,深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利芒,像深海中危险的暗礁,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砰砰砰砰砰砰!”
门很快被敲响,慕澜下意识把言谕抱在怀里,胳膊小心的避过他的跛脚,捂住他的耳朵,“没事的,没事的。”
其实他摘掉言谕的助听器就好了,但他没这么做。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铺天盖地的警报声,像是风沙吹来的笛声,机器人管家迅速启动别墅的紧急预案系统,光源全部熄灭,屋里一片漆黑。
慕修看了眼时钟,正是周日晚上十一点半。
“每周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慕修冷静说:“慕澜,星兽潮又要来了,你先抱弟弟上楼。”
第5章
星兽潮是星际时代特产,哪怕是人类社会也并不少见,言谕曾在实验楼外见过几次,并不觉得害怕,他望向走廊砖墙里的窗子看过去,安静的轻轻呼吸着。
幼崽温热的呼吸打在颈畔,慕澜不知怎么心跳停了一拍,他莫名开始慌乱起来,一边抱着言谕上楼一边安慰他,“小家伙,你看见天边不停闪烁的星星了吗?”
言谕觉得慕澜在害怕,虽然他听上去是在安慰自己,言谕便抬起双手搂住慕澜的脖子,顺着他的话看向圆弧形的玻璃窗外。
漆黑的天幕只有几颗星斗,是真实存在的光电,不像言谕脑子里的漫天星海,每颗星星上也没有名字。
看来想搞懂脑海里那片星海代表着什么,是需要些时间了。
慕澜哄道:“要不要猜猜它们为什么会闪烁?”
言谕想了想,比划道,‘因为大气密度分布不稳定,星光经过大气层,折射的光线随大气密度变化才产生了星星。’
句子太长了,言谕口齿不清,怕慕澜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些手语有点高级,但是慕澜看懂了大半,挑起眉毛说,“哦?小家伙原来这么聪明,是谁教给你的?”
言谕老实回复:“书上写的。”
这是实话,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很浅显,生活经验为零,不多的知识全是靠实验室零星的书籍,然而书籍上对虫族只字未提,言谕突然对学习感到了无比的渴望。
慕澜看出了他的窘迫,轻声说:“没关系的,宝贝,你可以和我说话,不用担心我听不懂,我会自己拼装的。我本来想说,星星是天空的思念,每闪一次,就有虫想你一次,谁知道骗不了你。”
言谕眨了眨眼睛,温吞的点点头,“真的呀?”
慕澜骗小孩有一种成就感,没忍住笑起来,“嗯。”
言谕信任的点点头,指着窗外,慢腾腾的问:“小哥哥,那是什么?”
慕澜止住笑意,和他一起看过去。窗子被填满,血红色的巨大卵圆形单眼占据了一整个窗框,突出的水晶体浑浊,循着吊灯光的方向来回转动。
虫眼周蠕动着透明鼻涕一样的肉山,几轮蠕动后,它直勾勾地盯紧了窗户里渺小的言谕,呆笨的眼眸里瞳孔近似于惊讶的紧缩了一下。
它貌似对小言谕很感兴趣?
整间别墅从地基开始颤抖,感觉是怪虫的肉山包裹了房屋,想要连根拔起。
这是要,抢幼崽?
慕澜顿时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搂紧了怀里的小虫崽,S级的威压感让窗外的低等级虫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
慕澜说:“宝贝,别怕,这在荒星系是在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了,在虫族就是这么残酷,越是文明落后的地方,越是推崇绝对的实力,哪怕虫族是最接近自然界的高等族群,一样奉行弱肉强食,虫族形态越夸张、越恐怖的虫,拥有着更高的拥护力,被其他生物恐惧是每一只虫族的荣耀。”
可是说完这段话,慕澜就后悔了,因为小虫崽很明显是只弱小的雄虫,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强大了。
小虫崽对地震有些恐慌,软软的依偎在他怀抱里,慕澜顿时就知道当哥是什么感觉了,那就是从今以后,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小家伙,他牵挂着你的心,他一举一动你都在意,你担心他是否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只要他开心,你也别无所求。
慕澜把言谕抱紧了,轻声说:“没关系,宝贝只要健康成长,哥哥们会保护你,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把你饿死。”
慕澜飞速把言谕带回第一间卧室,拉上窗帘,摸摸他的小脸,“别害怕,这种虫子没有进化出人体,不具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只会使用蛮力,很好对付的。你盖上被子睡觉就好,我去帮慕修干掉这家伙。”
言谕的被子被他掖到下巴那里,乖巧的点点头。
言谕并不害怕,甚至他还记得上一次看见怪物的时候是他过生日那天,他许好愿望,吹熄蜡烛,之后星兽就与地震一同来临了。
地震导致架子上的玻璃液体全部破裂,其中有一瓶清凉的粉色液体被言谕碰到了,沾染到皮肤的那一瞬间,言谕的双眼一片朦胧,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犹如死亡降临,呼吸一丝丝被抽离。
平常对他很好的实验员们震惊不已,像炸.弹丢进鱼塘里,呼啦啦全部跑开了。
就像每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体一样,言谕想活下去,所以他的呼吸系统拼命呼吸,意识抵抗眩晕,当时有人拼命晃着他肩膀,喊什么“杀神一号”“虫母”“报废了”。
言谕却只顾着活下去,可以说他做实验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如此接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