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无茶
要是小鱼能吃得更好,住得更好,穿得更好,说不定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
可怎么样才能让小鱼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呢?
跟着他的话,这个愿望短期内是实现不了了,小孩子长身体就那么几年,要想赚钱,他等得了,小鱼可等不了。祝双衣深知自己赚钱的速度是赶不上小鱼成长的速度的。
其实他也并不是想让小鱼过得有多锦衣玉食,至少别像成天在他身边一样不是馒头就是白粥,偶尔吃个肉都跟狗见了骨头一样稀罕就行。要是再舒坦点,那就冬天有好被子盖、好衣服穿,不用一害冷就只能围着灶台那点火苗转就好了。
比如游轮上顾同刚那屋子就很不错。
望香楼的房间也大,就是香气太重,小鱼要是住那样的屋子,指定不能忍受那些气味。
祝双衣活络的心思在望香楼上停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在屏风后听见的谈话。
贺兰家的小少爷,七八岁,小孩子,兰达来的,正在中原流浪。
祝双衣动了动眼珠子,低头拍拍小鱼的脸:“小鱼?”
小鱼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嗯?”
祝双衣张了张嘴:“……没什么。”
“祝双衣,你很好。”小鱼闭着眼,半梦半醒的把他的手抱在胸前,咕咕哝哝地说,“我长不高是我的原因。”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吧。”祝双衣的手指和小鱼的手掌交缠着,“快点好起来,我给你一个奖励。”
小鱼蓦地睁眼,仰着脑袋问:“什么奖励?”
祝双衣愣了愣,他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晓得小鱼一听这两个字就来精神了!
他喃喃半天,想出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愈疾神。”
“愈疾神?”小鱼皱起眉头,“什么是愈疾神?”
“愈疾神就是……”祝双衣脑子又飞快地运转起来,“就是天上的一种神啊!做生意拜财神,出海拜海神,打仗拜战神,生了病……就拜愈疾神咯。”
他说得头头是道,几乎自己都快信了:“生病的人好了以后,都要被奖励一个愈疾神的。”
小鱼睁大眼:“愈疾神长什么样子?”
“愈疾神的样子么……”祝双衣舔舔嘴唇,慢慢勾勒道,“是拿稻草编的€€€€别的草也行,戴个斗笠,披着蓑衣,浑身都裹得很严实€€€€因为要百毒不侵嘛。”
小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没多久再次睡着了。
开了年的春天,祝双衣日渐消瘦起来。
本就很纤细的身体穿上衣服愈发显得空荡,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察觉。
有几次他因为背上伤口跑去大夫那里拿药,大夫看他面色不对,旁敲侧击地问:“你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祝双衣笑着说:“没有啊。”
其实他剩下的两粒裂吻草也被吃完了。
他最近身体总是突发疼痛,尤其是莫名其妙的头疼。祝双衣找大夫看过几次,却又找不出病因。好几次他躲着小鱼硬是咬牙扛过了,那晚痛得受不了,捱到小鱼入睡后便逃似的从卧房出去,才跨出大门门槛,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两肘撑在地面,像一个抱头的姿势捂着太阳穴,浑身颤抖着等着这个劲儿过去。
戚长敛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从他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枚裂吻草,捏住他的下颌喂了进去。
祝双衣想打开戚长敛的手,才举起胳膊,脑袋又如被人凿了一锤子般剧痛起来。
他蜷缩在地上,戚长敛不紧不慢地喂了药,将他一把打横抱起放到摇椅上,俯下身擦去他额上的汗:“你若是真不想吃,也不会贴身带着。”
祝双衣闭上眼:“滚。”
戚长敛似笑非笑:“祝神,你很能熬嘛。”
往后祝双衣病痛愈烈。
好几次他觉得仿佛有人在他体内敲骨吸髓,痛到失去意识时,险些捡起灶下的石头要把自己脑袋砸个稀碎,是小鱼误打误撞起床找他,隔着两间屋子喊了一声“祝双衣”,才让他勉强清醒几分。
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控制他的感官,时不时就泄洪一般击溃他忍耐的防线,一旦痛起来,便是如蚁噬的痛苦,细细密密地敲打在骨头里,最后波涛汹涌地疼痛起来,没个大半天不会止息。
后来祝双衣也忘了自己是何时吞下最后一颗裂吻草的。
他在极度的舒缓与快感中做了一个决定:要把小鱼送到一个远离自己的地方,最好是贺兰府。
祝双衣开始频繁地去镇上打听贺兰家那个遗失的小少爷的消息。
听说有人最后一次见到疑似小少爷的人是在南方逃往北边的路上,贺兰明棋曾经派人沿路搜寻过一拨一拨的难民,也曾带走过数十位年纪相仿的孩子,无一列外那些孩子都被赶出了府。
“贺兰家的人怎么判断那是不是他们的孩子?”祝双衣瞪着个好奇的眼睛问。
马铺的伙计收了他的打赏钱,此刻知无不言:“贺兰府有个法师嘛!屠究!是耗子是猫一眼就能瞧出来!”
“那个法师很厉害?”
“呵!”伙计摆摆手,“她都不厉害,沾洲就没有厉害的了!那可是贺兰府,没两把刷子,能进去白吃白喝吗?”
祝双衣接着问:“如果有人冒充的话……”
“€€€€那可是屠究!”
祝双衣回到家里,小鱼正坐在堂屋的桌子前拿去年的稻草编着什么玩具。
年前他大病初愈,祝双衣之前随口答应要给他的愈疾神却没有兑现,小鱼心里暗自闹了两个月别扭,单方面冷战了很久。就连他除夕给隔壁奶奶编织的竹篓公鸡,祝双衣缠着也想要,他都没有答应。
可小鱼发现祝双衣似乎对这场冷战并不知情,每天回家还是第一时间就贴上来,抱着他不是亲就是笑,如此过去一段日子,小鱼那股别扭劲也就下去了。想起之前祝双衣想要一只公鸡没有得到,小鱼便去屋后拿了些稻草,打算编个愈疾神。
他是很聪明的孩子,旁人做的事,他在边上看一眼就会;别人没做过的,他触类旁通,自己琢磨着也能做。
他照着祝双衣的描述自己在脑子里想象出愈疾神的样子,十个指头忙活着,一个傍晚就编出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愈疾神。完全是个戴斗笠、穿蓑衣,手心拎着一把子药包的稻草人的模样。
祝双衣凑在他肩上聚精会神看了半晌,问:“这是什么?”
小鱼眼珠子横过来:“你看不出来?”
祝双衣瞅瞅稻草人,又瞅瞅小鱼,发觉小鱼脸上是个审视的神色,便提防着思索了片刻,试探道:“愈疾神?”
小鱼见他认出来了,便猜想外头的愈疾神应当与自己编的这个大差不差,于是从桌上拿起来,放进祝双衣手里。
他哪里知道,世上根本没有愈疾神呢。
祝双衣接了这精致玩意儿,一时欢喜道:“给我的?”
小鱼跳下椅子又睨他一眼,走了几步,转回祝双衣面前:“我的愈疾神呢?”
祝双衣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答应的。
他弯眼笑了笑,把双手藏在背后,蹲下身道:“什么愈疾神啊?”
小鱼愠怒道:“祝双衣!”
话音未落,被祝双衣一把抱起来:“这不就是嘛!”
“这是我做的!”
“给我的嘛!我的就是你的!”
“骗子!”
“我哪骗你了?”
“你没给我愈疾神!”
“我就是你的愈疾神!”
“……”
第55章 55
祝双衣在第四次杀人时失了手。
他背着戚长敛找了笔生意,希望能为小鱼在回贺兰府之前准备一大笔金银,这样即便小鱼回了家,在那儿受了什么欺负,又或是被赶出来,而他若来不及赶去,小鱼也能有临时的退路€€€€也是他唯一能为小鱼准备的后路。
这回的生意依旧是在一艘轮船上,刺杀对象的人头价值不菲,够一个人两三年的用度。
他在出剑那一刻身体无端传来剧痛,因此不慎落了剑,再捡起来时便处于下风,后颈处被人砍了一刀,险些伤到要害。
危急时祝双衣想起贺兰破曾不止在一次闲聊中告诉他:“若遇祸端,有海则跳。海里的东西会救你。”
当时他试着追问过几次,贺兰破总把话题绕开,于是祝双衣也把这话看得不甚重要。
如今死到临头,他倒是心灵福至,一个纵身跳进了海里。
入海的人对骨涡来说是掉进狼群的肉,祝双衣在海底看见那堆骨涡时只道自己被贺兰破坑了,救人的没等到,先遇着吃人的了。
他闭上眼,等待自己被生吞活剥,吃得一滴不剩。
随后他被团团围住,向上托起,耳边响起许多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怎么有点眼熟?”
“我闻闻!”
“呀!凤辜的儿子!”
“儿子?凤辜有儿子了?”
“谁知道呢!咱们都被他封在水底那么多年了!”
“这话不是上一次就说过了?”
“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祝双衣睁开眼:“你们在说什么?!”
“哟!活的!”
“醒着!”
“吓死我了!”
“你已经死过了!”
祝双衣跟身下化作小舟的层层白骨面面相觑。
“我说……”不知名的一副骷髅里传出声音,“你既然醒了,能不能把我们封印解了?”
“就是啊!”
“解了吧!”
“等多少年了都!”
祝双衣一头雾水:“什么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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