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今
兜里揣着药,顶着头乱糟糟白发的人走路都更轻快了几分。
这个人这个时候还不忘为八卦大业添砖加瓦,尘不染退了两步,走到一个弟子身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瓜子,边嚼边小声问:“你们剑宗大师兄现在找着药宗那心上人了吗?”
他说着,还顺带递了把瓜子给旁边的弟子。
“……”
弟子接过瓜子,沉默了一下,之后问:“先生怎知我们是剑宗弟子?”
从遇到到现在,他们从未提起过自己宗门。
尘不染:“看校服认的。”
在对方再次追问之前,他又接着说:“我看的画本上有你们的校服,画本叫纯情剑宗……”
弟子一张脸看上去难以形容,在听到污染精神的话前连忙打住:“够了够了。”
尘不染从善如流住嘴,再次小声问:“所以大师兄找着心上人了吗?”
只能说是不忘初心。
弟子不能明说,磕了把瓜子,只道:“不知。”
尘不染点头,遗憾叹气。
那就是没找到了。
下山路漫长,一旦话题起了头就再难刹住,大宗弟子也很难逃过八卦的本性,讲起了宗里之前发生的事。
这些事已经在各门派间传开,不算是秘密,现在说出来也无妨。
“原本此次出行应当是大师兄带队,但宗主前些日子与魔族圣君打了一架,旧伤未愈,大师兄得打理宗门事物,故而走不开。”
尘不染侧眼:“宗主和魔君打架?”
弟子说:“宗里栖霞峰有剑仙生前种的桃树,魔族圣君想把树拔走,宗主不让。”于是打了起来。
“……”
尘不染嗑瓜子的动作顿住,眉眼一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3章
尘不染没有就因为一棵树打起来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只觉得那两个人纯属闲得慌。
下山路漫漫,越往下湿气越重,路边树枝草丛叶片上都挂着露水,走过时衣服湿了大半,贴身上阵阵发凉。
迎面吹了阵风,尘不染拿棉布帕捂住口鼻咳了两声。
旁边的弟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过头问:“可是有何事?”
尘不染收起棉布帕:“无事,老毛病了。”
弟子看着白色棉布帕上一闪而过的暗红,眉眼一跳。
……这原来叫没事。
一点老毛病并不妨碍尘不染带路。
因为有妖出没的传闻,伏妖山附近山脚都没人居住,只能穿过一座山,再往这座山山脚走才能遇到一个小村落。他来过这边几次,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脑子,但还算记得路。
一路上,树林从茂密得不见天日到稀疏,最终到雾气淡去,依稀可以看到村庄里升起的炊烟。
距离村庄还有一段距离,站在树林的边缘地带,尘不染停下了脚步,转头对走在后边的弟子道:“继续往前就能看到村子,若要问路,找村里人问便是。”
他的意思很明显,到这里就算是带路结束。
后面的几名弟子弯腰道谢,为首的青年嘱咐他多注意身体。
尘不染笑了声算是应答,杵着自己小破拐杖,又转身走进了林子。
一众弟子就这么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被树林掩住,最终消失在雾气里。
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领头的弟子道:“走罢。”
下午酉时,尘不染准时回了药馆。
今早的小孩已经站在药馆门口,看到他后眼睛一亮,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地略微低下了头。
今早递给他的酒壶没在他手上。
蛋子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垂着红穗子的酒壶就在他手上。
是方瑜,他穿着身练功时穿的劲装,通身黑色,即使小小年纪,但看上去仍有那么点唬人。
尘不染眼睛一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方瑜也没料到今天回酒楼,会刚好看到一个小孩拿着很眼熟的酒壶过来打酒。
这两天乍暖还寒,对方咳得比之前还要厉害不少,应当少喝酒,昨晚送对方回去的时候他也告知过了,结果对方今天就支小孩来买酒。
迎着蛋子担忧的视线,尘不染蹲下来,把一个灰朴口袋递过。
蛋子接过口袋打开,瞬间就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千子地莲,只知道口袋里有没见过的东西,镇上的药馆老板也不会拿除要的药之外的东西糊弄他,这里面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蛋子连连道谢,尘不染支着身体站起来,拍了拍他头,让他快些回去。
夕阳西斜,瘦小身影小心捧着灰色口袋跑远了。
已经到了这个点,尘不染也没开店的打算,拍拍自己腰,朝少东家伸出了手。
很明显想要拿回自己酒壶的意思。
方瑜把酒壶往前送出一段距离,之后又收回手,说:“我送你回去。”
尘不染觉得自己还没老到需要年轻人送的地步,但他看了眼对方,最终没有多说,转身慢慢走上回去的路。
方瑜提着还剩过半酒的酒壶跟在一边。
今天夕阳比平时还要红得厉害,视线所及全都被染成一片红,路边苍竹都像是变了个颜色。
方瑜说:“明天约莫要落大雨。”
尘不染转头看向一侧的人,没有跟着对方的话走,而是问:“今天怎的回来得这么早?”
因着想成为剑修,这个人一直在跟着隔壁镇的武艺师傅学剑,每日早出晚归,很少这个时候出现在镇上。
方瑜略微垂下头,手指不自觉握了握手里提着的酒壶上的细绳,先是沉默了会儿,之后说:“师傅说我这辈子都成不了剑修。”
这话说得绝对,却很现实。
正是因为现实,他今天这才再也练剑不能。
无论是大小门派,百年来间,从未有宗门来过青山镇招弟子。这里偏远,也没有特别的地方,更加不能奢望有散修来到这边并找弟子。
宗门散修皆无望,这几乎绝尽了去路。
“你能成剑修与否,和他人看法无关。”
迎着方瑜视线,尘不染笑道:“不若跟着我学。”
他姿态轻松,说得随意,方瑜唇角也跟着弯了下,眉眼略微舒展。
尽管脾气捉摸不透,嘴上也没个正经,但这个人确实是这镇上唯一认为他想成为剑修这件事并非儿戏的人。
沿着小路穿过竹林,走出竹林的瞬间视野变得宽阔,方瑜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被夕阳映得金红一片的花海。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可以感受到花海的盎然生机。
顺着旁边人的视线看过去,尘不染道:“约莫是温暖了些,院子里的花开了,昨夜开的。”
方瑜眼睛略微睁大。
他并非没见识过一夜花开,只是没想到此前看上去就快枯死的桃树一夜间能又再生繁花。
回到熟悉的院子,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
满树桃花盛开,石桌石椅还有地面上都堆积了层叠的花瓣。
拂开石椅上的花瓣,在外走了一天的尘师傅终于能坐下来。
方瑜不欲久留,把酒壶放在桌上,刚转身走时,身后的人叫住了他。
尘不染起身从衣间拿出钱袋。
他还欠着之前的酒钱,现在想起来了,刚好就还上。
和钱袋一起被带出的还有一张棉布帕子,被带出的瞬间就往下掉,方瑜反应快,在第一时间接住了。
棉布帕子展开,已经沉淀为暗红色的血迹清晰可见。
还在试图从口袋里拿银两的尘不染看到了对面的人手上的帕子,表情没甚么变化,像是对这种血迹见怪不见,伸手的同时道:“多谢。”
方瑜没有把棉布帕子还给他,也没敢加重力气握紧,就只能后退半步。
不再去看上面的血迹,他抬头看向对面一头白发被垂落的夕阳染得金红一片的人,说:“这是你的?”
这句话很显然是一句废话。尘不染眉眼一挑:“那不然?”
方瑜安静了下来。
他安静的时候,尘不染终于找好了酒钱,把手里的银两递过,顺带示意对方把帕子还来。
这就一张已经用过的不值钱的帕子,没理由值得这么一直握在手上。
低头看着平摊至面前的细瘦指骨,方瑜先是没有任何动作,之后垂在一侧的手指动了下。他一抬眼,道:“我明日去白云城帮爹拿凭证,你与我一道去可好?”
久病之人并非无药可医,白云城里有医术高明的医师,定能至少看出一二病症。
尘不染只当这个人耐不住寂寞,发出了年长者的叹息,满口应下。
他应下了,拿回棉布帕子顺带递过钱,朝少东家挥挥手。
意思是可以走人了。
约定好明日出发时间,方瑜果真转身离开。
离开小路走上田垄,在走进树林前,他回了头。
漫天霞光,万物热烈,站在桃树下的人白发被映得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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