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今
剑风不停,势不可挡掠向青山之外,浮云之上,所过之处,山雾尽皆消霁一空,青山低吟,飞瀑横断而又流动。
未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何事,在场人尽皆一愣,耳边似乎还有剑鸣回响。
身上毫发无伤,头发被风吹得扬起,仍然站在原处的方瑜连剑也来不及收,似是想起了什么,迅速伸手摸向衣袋内侧。
手再拿出,摊开时,手心躺了一块像是玉环样的东西。
€€€€曾经像个玉环。
这个玉样的东西已经碎了,碎成了两半,中间似是缺了段什么,无论怎么拼也拼不上。
方瑜记得,这是陈不然在他前来剑宗时给他的东西,也是对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不去想剑气从何而来,也不在意对面已经没了气息的人,他将收起来,蹲下卖力地拼着手上注定已经再也合不上的玉环。
有弟子终于反应过来,离开观礼台想要前去找众长老及宗主,却见得几个身影自主峰而来,迅捷无比。
是原本据说还在主峰之上议事的各宗宗主,剑宗宗主最先到校场,其后是音宗宗主,讣天阁等宗的人和众长老在其后陆续赶到。
弟子们察觉到了事情似乎不大简单。
剑宗禁飞,这个规矩上次被打破还是抵挡浩劫之时,如今只是一声剑鸣,竟引得再次破戒。
剑宗宗主赶到校场,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人呢?”
被问话的弟子不知道他问的何人,于是便指向校场上蹲着的和躺地上没了声息的两人,让他自己认找的是何人。
这两个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一旁的着一身白纱的音宗宗主问道:“方才出剑的是何人?”
这个问题,即使弟子在现场也很难回答。
毕竟他们都没看到在场有任何第三人,也没搞清楚那一瞬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音宗宗主长睫垂下,之后又抬起,视线扫过整个观礼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剑气消散,浮云再归,耳边再无剑音,剑宗宗主已经回过神来,拍了拍刚才问话的弟子,而后转头走向仍然蹲在地上试图拼好什么东西的人,走前看向音宗宗主,道:
“人死不能复生。”
剑宗弟子自有人慰问,其余人正欲上前查看散修情况时,却见讣天阁阁主皱着眉,一张火符扔出,地上人瞬间便消失了,只留下灼烧过的痕迹。他道:“留这碍眼。”
其余人完全没料到他会出手,甚至来不及灭火符,只能这么看着人消失在眼前,哑口无言。
方瑜还在试图拼凑碎玉环。
面前出现人影,他没反应,直到听到对方出声时这才抬眼。
他听到对方问:“这是何物,可否给我看看?”
是宗主。
碎玉环被手里的温度捂得温暖起来,方瑜看向对面人,又看向手里物什,最终摇头,哑声道:“故人之物,恕不能给。”
作者有话说:
东西好像是第5章 还是哪章来着提过(点头)
第41章
方瑜在一些方面意外的坚持。
宗主看着这个刚入宗时处事端方,还带着特有的少年气的弟子如今眼底沉寂,死死握着手里的东西,伸出的手到了半空,最终改为向上,拍了拍对方的肩,换了个问法,再问道:“我能否看一眼?”
方瑜略微摊开了手。
是一块普通无比的玉环,此刻碎裂了,还可以看到其内部,上面粗糙无比,像是在普通小贩的摊子上都能买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宗主看着碎玉环看了许久,最终没能看出任何不对,最终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看向蹲在地上的人,道:“可有受伤?”
方瑜摇头,回道并无。
剑宗宗主再站直身体时,暗暗注意着这边的各宗宗主长老收回视线。
这人看着最为平静,但在议事时听到响动后也离开得最快。
他们这些人都知人死不能复生,也都知任何禁法都做不到活死人。
他们是最知这个道理的人,但也是最希望这等违背常理的事出现的人。
剑仙于修道之人来说,已不再只是剑宗的坐镇仙,而是护佑天下太平的利剑。
利剑不再,天下难测。
心中有失落,有人转头将视线转向了讣天阁阁主,问道:“阁主方才怎的就出手了?”
讣天阁阁主闭眼:“顺应天意罢了。”
有人讥笑了声:“若天要让我等亡,阁主也动手?”
说话之人被旁边人忙捂住了嘴:“有些话说不得。”
讣天阁阁主道:“若是天意,死也在所不辞。”
“我宗之事,阁主在处理完阁老失踪之事再来帮忙罢。”
原本还在一侧的宗主莫名离开,大长老及时上前,摸了把过长的胡须,道:“阁主认为呢?”
其他人也看了过去。
讣天阁阁主之下有五大阁老,此前阁老失踪之事未能瞒住,各宗门间都已知晓。
阁老实力高强,不能死得无声无息,也不会轻易受制于人,这么一连几年都无消息,讣天阁也不见得多关心,实在诡异。
之前打听无门,没料到这剑宗长老竟在这里直接提起。
讣天阁阁主只笑了声:“阁内之事自有人安排。”
这气氛越演越怪,其余人上前,暂时打住了话题。
因着这件突发之事,交流大会并未如时开始,有弟子及长老专安抚了观礼台之上的百姓及散修,最终解释为散修为邪修所冒充,并非真散修,各宗门有各自的规矩,不会随意迫害散修。
众百姓被说动,散修能看出是已死之人想要伤人在先,不论信与不信邪修这个说法,至少不至于认为宗门滥杀散修。
安抚完了众外场的人,有弟子潜进人群,悄然打听死去的散修在这里可有任何认识的人,或者跟何人说过话。
有人有印象,想起那个穿得花哨的人和另一人在角落说过话,但一问对方模样,便说不清楚,只知戴了个幂篱,看着像个普通人。
四处看去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并不如何喜欢看弟子大比,山上晒得慌,尘不染下山了。
辛辛苦苦爬上山,还未能待到多久,故而这时没有他人下山,下山的只他一个,其余全是上山人。
手上没有小树枝杵着总觉着不得劲,尘不染让手上的白团自己下去,让他腾出手来捡树枝。
小白没动,还稳稳窝在人身上。
它伸出两个爪子在来人和自己间比划,小声道:“你又不让我显真身,我这么小一个,他们一脚就能踹飞。”
它说完,抬眼看了眼身上人,最后明智止住了话。
尘不染最终还是捡了个小树枝。
下山的路未过半,山上异象突起。
走在山间云梯之上的人尽皆抬头看去,看到磅礴云雾翻涌,强风拂过,四周草木纷扬而起。
幂篱轻纱连着衣袂向后扬去,小白抬头看向身上人,道:“此前与你说话那人死了。”
上头人表情不变,像是没有丝毫意外般,苍山般的眼里很难看出什么情绪。意识到什么,它道:“你知他会死。”
尘不染抬手压下帽檐,没应声。
他的没应声通常是不否定。
一身花哨的人是讣天阁几年前失踪的阁老,改头换面成了个散修。人脸能换,修为能压,但人变不了。
至少在秘境之时,一般散修到不了那深处,也不能如此巧合碰见。
讣天阁自称天道之仆,天要世乱,那他们便让世乱。
所谓的邪修已让人间大乱,剩下的便是门派与散修之乱。
得意弟子一死,还是死在盛会之上,出手散修逃逸,剑宗必定寻仇,他宗相协助,寻仇期间讣天阁众只消多杀几个小有名气的散修,一经捏造,无论事情究竟是如何,最后定变成大宗派借机压迫散修,门派与散修不死不休。
今日那阁老只有两个选择,或离开,或死在那,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阁老最终自己选了路。
人心竟如此复杂,曾经暴虐过但十分耿直的小白全身茸毛根根炸起,看向身上人的视线越发不可思议。
这人在之前,分明只一直待在边缘青山镇,平日里也什么都没提起,却似乎对什么事都有数,很难想这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小白或许终于明白这人此前为何敢与天斗了。
上山路漫漫,下山倒轻松了些,但并不太多。
老腰有些撑不太住,尘不染下山后就近找了家酒楼,打尖住店。
今日交流大会推迟,不断还有弟子到来,来后得知推迟后便没上山,直接在山下住店,歇了个轻松。
店里人多,大堂里也热闹,吃茶聊天的多是普通人,仙门弟子已辟谷,不再吃凡食,进店了进了房便不再出。
尘不染到时正好住了最后一间房。他在大堂找了个角落坐下,小白在第一时间自觉主动去了房间窝在软枕之上,找到角度躺好后就不再动弹。
大堂人多,尘不染和人拼了桌。
坐在对面的是特意来看仙山的凡人,几个是同个商队的人,这些年攒了些钱,觉着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于是便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
坐下后看到满头凌乱白发,他们先是一愣,之后道:“老先生也来看仙山?”
这把年纪还特意前来,精神十分之可歌可泣。
尘不染不多说,点了下头,表达了对自己精神的肯定。
小二倒上茶水,又急匆匆忙他桌去了。
几个商队的人不爱喝茶,叫了酒水,很大方地问坐对面的人是否来一杯,对面的人拒绝了,他们一想,觉得这把年纪确实该少喝,于是又把手收回去了。
喝了口酒水,视线从不断出入酒楼的各宗弟子上移过,商队的人问:“我们从金陵来的,老先生从哪来?”
尘不染略微思考,之后道:“忘了。”
其他几人只当他不愿说,也不在意,笑了下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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