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栀栀仔
“别瞎猜,你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檀斐眼皮一抬,打断了他的猜测。
“对,这里只是像,我们也没有看到祠堂。”虽然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但巫辞还是安慰了尉川叙一句。
说完,他转过头,朝四周看了看,抬腿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面墙走去。
墙上有一个开关,巫辞伸手一按,伴随着“沙……沙……”接触不良的声音,吊灯闪了几下,“噔”地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顷刻间填充满整条走廊。
檀斐手指搓了搓,将燃烧的黄符纸捻灭在自己的手中。
巫辞闭上眼,调动全身的灵力,静静感受了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他们:“没有邪气,这里应该安全。”
说着,巫辞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一把推开了离他最近的一扇木质推拉门。
只听“唰啦”一声响,纷纷扬扬的灰尘伴随着门的打开暴露在视线中。
巫辞后退一步,皱起眉,打量着门后的风景。
但那扇门之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东西,有的不过是一些林立的神像,祭祀用的器皿杂物,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
“好像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明明戴着眼镜,尉川叙却眯起眼睛,走到了巫辞身边,语气诧异,“啊呀呀,每一样都可以拿到国家博物馆展出,我老爸居然把它们堆在这种地方?”
巫辞看了看那些神像,认出来,有神有佛,还挺杂的。
檀斐走到了另一扇门前,拉开门,里面同样摆着这些东西。
尉川叙也加入其中,随着推拉门一扇扇打开,他原本沉重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轻松。
什么嘛……原来只是堆放传家宝的地方。
所以,巫辞梦里的祠堂,并不一定是真的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巫辞三人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推拉门前。
巫辞心里有些紧张。
说实话,他自然希望这扇门里面同样摆放着神像和杂物,千万别是他梦里的那样。
巫辞正想着,旁边的尉川叙忽然开口:“我来开吧。”
听到这句话,巫辞和檀斐同时扭头看向他。
尉川叙盯着眼前最后一扇门,表情罕见地沉重,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最后一扇门,我来开吧。”
他想要一个答案,并且希望这个答案是由他亲自来确定的。
“好。”巫辞点点头,往旁边退开了些。
“开吧。”檀斐抬抬下颌,猩红血丝再次在漆黑的眼底蔓延开,“有我们两个在。”
尉川叙定了定神,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将手贴到门上,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推开了那道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尉川叙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想要说话,身边的巫辞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将他往后一拽!
与此同时,他们听见,原本静谧的地下空间里,传来了“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声。
而这呼吸声,俨然是从眼前的黑暗空间里传出来的。
有活物!
檀斐当即上前一步,左手张开五指,手臂一挥,一群冥火蝶倏地从他的掌心中蜂拥而出,扑向眼前那片未知的黑暗。
在蓝绿色的火光中,巫辞看到,一双巨大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人头马身,鸟翼蛇尾……
他失声叫了起来:“孰湖!”
那头在巫辞下山时,和他缠斗的孰湖,居然被饲养在尉川叙父母家的地下!
看到黑暗中的妖兽时,尉川叙睁圆了眼睛,表情还有点蒙,可当他听到巫辞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后,就像被针扎了眼睛一样,猛地后退两步。
怎么会?!
他想起自己对孰湖主人的侧写,中产,庭院,远郊,对阴阳风水感兴趣,身怀异能或是常与异能人士打交道……
想到这里,尉川叙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身体晃了两下,差点跌倒在地。
之前他还感叹关瑞秋一家符合这个侧写条件,现在一想,他自己家不也一样吗?!
最冷静的还是檀斐,他堵在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们,镇定道:“别慌,它动不了。”
被檀斐的声音拉回现实,巫辞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分明没有觉察到邪气,而檀斐也没有变回原形,是不是说明,并没有什么危险?
确认了这个想法后,他松了口气,视线越过檀斐宽阔的肩膀,朝黑暗中望去。
那群冥火蝶在黑暗中来回飞舞,却始终无法靠近孰湖,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样,但幽暗的蓝绿色火光仍然映亮了黑暗。
借着火光,巫辞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原来,那头的孰湖被困在了一道玻璃墙之后。
隔着玻璃墙,孰湖静静地和三位不速之客对视,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们突然的造访而受惊。
玻璃墙似乎还隔绝了巫辞他们身上的气息,孰湖不仅没有认出,巫辞正是数月前与自己大打出手的人,也没有觉察到檀斐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
按照尉川叙家的财力情况,玻璃墙应该是防弹级别的。
而困住孰湖的人似乎也很清楚,区区的防弹玻璃根本抵挡不住强大的妖兽,因此,玻璃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纸。
看来,这才是孰湖如此安静乖顺的真正原因。
看着玻璃之后的怪物,尉川叙觉得自己人麻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碰见这玩意儿,他肯定当场打电话,让人把它拉回去关进实验室研究研究。
可谁能料到,这种上古妖兽,居然出现在他父母家里?
他老爸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在家里养这种东西?到底养了多久了?他老妈到底知不知情?
面对眼前这一切,尉川叙只觉得自己的眉心钻心地疼。
好像就是红痣的那个位置,檀斐曾经把他的魂魄灌进去的那个地方,又烫又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搅和一样。
“进去看看。”檀斐说。
说罢,他率先迈开腿,往门里走去。
巫辞即刻跟上,但还没走两步,檀斐突然停下脚步,他一头撞在了檀斐的背上。
“怎么了?”巫辞抬手揉了揉鼻子。
檀斐没说话,而是回过头来看他。
看到檀斐那双黑眸中肆意翻涌的猩红,巫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朝房间的另一面看去。
那是一面红色的墙,墙上摆满了灵牌,整整齐齐排开,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半面墙,每块灵牌前都摆着一个蜡烛。
灵牌之下是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一口小小的棺材,棺材被带着铃铛的红绳捆得严严实实,周身还贴着几张黑符纸。
檀斐打了个响指,那些蜡烛瞬间同时亮起,无数个蜡烛的烛光同时摇曳起来,将三人一兽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沉默两秒,巫辞转过身,和檀斐一起看向身后的尉川叙。
尉川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烛光将他的脸色映得惨白。
半晌,他动了动嘴唇,看着巫辞,艰难地问:“和你梦里的……一样吗?”
“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巫辞说。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看到巫辞的动作,檀斐和尉川叙也意识到了什么,视线跟着往上移动。
几根孤零零的房梁悬在他们头顶。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尉川叙吊起来的心一下就落了回去。
明明前面发现的每一件事情都足够惊悚到让他崩溃,但至少没看到自己光着屁股的尸体趴在房梁上,尉川叙还是苦中作乐地松了口气。
檀斐收回视线,看向墙上的灵牌。
巫辞也走了过去,在不断跃动的烛光中,一一确认着灵牌上的信息。
和梦里不一样,在现实中,巫辞能很清楚地看到灵牌上的人名,男的都姓尉,而女的名字前都冠了夫姓,如“尉某氏”。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尉川叙家的祠堂。
和梦里重叠的部分是,根据灵牌上的信息,尉家的男性都在四十岁左右去世,相比之下,女性则更长寿。
比起规律,这更像一种神秘的诅咒。
因为尉家男性都只能活到四十岁左右,所以必须用换命术来延年益寿吗?
尉家……为什么会被诅咒?
思考间,尉川叙已经来到了巫辞身边,停下脚步,抬头仰视着眼前的灵牌。
他伸手指着眼前的某一块,说:“这是我太爷爷。”
随后,尉川叙的手指往旁边逐个移动:“我爷爷,大伯,二伯,叔叔……”
檀斐的眉尖微微蹙起:“他们怎么死的?”
“太爷爷在战争年代被敌军掳走,从此杳无音信,不知生死。爷爷是肺癌,大伯是车祸,二伯是溺水,叔叔是见义勇为……”尉川叙顿了顿,神色暗下来,道,“没记错的话,他们都是在四十岁左右去世的,我甚至从来没见过我爷爷。”
尉家世代是神职史官,爷爷那一辈生活在动荡年代,与爷爷平辈的兄弟,能活到四十岁的,并没有几个。
心知当时环境的特殊性,那些长辈们的离世是尉家永远的伤痕,大人们从来不提,因此,对于他们离世的原因,尉川叙并没有过多地了解。
“只有男性是这样吗?”檀斐问。
“对,至少我老爸这一辈是这样,我有记忆。”尉川叙的声音渐轻,“到了我这一辈,堂兄弟们年纪也都和我差不多大,但我听我妈提过,我确实有几个夭折的堂兄弟……”
到了老爸这一辈,叔伯们接连在壮年去世,但因为时间跨度较大,尉川叙没有多想,更别说起疑。
排除掉女性,需要“换命”的尉家长辈,只剩下他老爸一个。
巫辞抿了抿唇,虽然很残忍,但他必须得问出口:“如果这是规律,那,叙哥,你爸爸他……”
巫辞没有问完,但尉川叙心里清楚,巫辞想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