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知之幕
0809迟疑很久,轻轻点头。
他被交接给另外两名特警,乘坐谭斌的私人飞机回到国内。
首都机场依然那么繁忙,人来人往。
他在一楼抵达大厅,顺利遇见来接他的父母。
夫妻俩顶着黑眼圈,满身疲倦,显然没有休息好。
见到他,一家三口第一次沉默无言,连打招呼都有气无力。
除了他们,神秘的暗线头儿0506罕见地露面。
他以1503直接上司的身份,来面对或者说慰问不告而别的下属家属。
他爸妈原本看到五六个特警叫住自己儿子谈话,还以为谭既来出了什么事,紧张地不得了。
等听明白0506是代表谁来的时候,很不客气地请他远离自己的儿子。
“该找谁找谁,别找我儿子!”
谭航强硬地挡着0506。
0506摆出每个特警都会的冰块脸:“根据警方系统收录的信息,谭既来被登记为警察家属,现在该警官出紧急任务,按照规定,我必须要跟家属进行解释和沟通。”
姜淑云气笑了:“家属?警官先生麻烦您查查,他俩算什么家属?是亲戚还是……”
她没说完,但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0506显然有丰富经验:“尽管你们是他的父母,但谭既来是成年人,你们没有权力阻止他见我,请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他爹妈还没有足够经验应付警察,在逻辑陷阱中,很快丧失主动权,无奈地放谭既来见0506。
谭既来正好有一肚子话要问,0506耐心听完,一个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这是1503的工资卡。”
谭既来服了:“给我钱干嘛,我他妈不缺钱……”
“你误会了,”0506深深看了他一眼,“很多案子保密等级很高,不到结案我们不会主动通知家属……如果哪个月,你突然发现这张卡收到一笔大额汇款,那说明他大概率……”
他耸了一下肩。
谭既来几乎站不稳了。
他浑浑噩噩被爹妈带回家中,剥夺家门钥匙,不允许外出。
直到高中开学,单位工作日渐繁忙,谭航和姜淑云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看着他。
二月底,河边的绿树开始发芽。
冬天明明过去,但是春天没有来。
好像一夜之间,所有谭既来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暗线六人如同从没出现在他生命里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深夜做梦时,不知道是睡得沉、梦的离谱,还是浅眠、大脑活跃,谭既来好几回梦到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他第二重梦境。
好像从来没有鬼森林的偶遇。
好像后来的经历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无名指戴着那只素圈戒指,如果不是书包里多了把黄铜钥匙,如果不是他控制不住、隔三差五去银行查一次工资卡余额,时间一长,谭既来大概真的会认为过去半年是一场梦。
谭航和姜淑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开明,但是开明的程度,也十分有限。
他们开明地理解儿子喜欢另一个男人,不开明地无法接受他一直喜欢男人。
“相信我们,你只是一时冲动。”
姜淑云很熟练地跟他谈话,就像在学校里处理学生早恋。
谭既来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随意谭航姜淑云如何理解。
直到他们得知李则安清楚他们收看了NBA的转播,无可避免地开始质疑李则安离开的动机。
理性最大限度的克制,是控制他们没有直接说出来。
可惜他们满脸写着“他不敢面对,所以抛下你逃离”。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儿子是那场荒唐恋爱的可怜受害者,被人欺骗感情,却还傻乎乎的等着那人回来。
谭既来尽可能地忽视他爸妈的心疼。
不知道哪一天,他们驱车经过一片家属区时,他忽然没忍住。
“他不是故意的。”
谭既来望着车窗外。
谭航和姜淑云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谭既来:“如果有任何可能,他绝对不会让我一个人回来面对你们。”
“他不舍得。”
“我相信他。”
车里安静如无人。
只有胎噪和外面的喇叭声。
过了好久,谭航才叹气:“小来,你可以骗我们,骗所有人,但是你唯独骗不了自己。”
谭既来:“我不是自欺欺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二月底,北通大如期开学。
谭航姜淑云亲自开车送谭既来到学校,担忧地目送他走进校园。
“小来,你是大孩子了,要知道什么最重要,”谭航开后备箱,拿去那只黑色光面拉杆儿箱的时候,姜淑云拍拍儿子的肩膀,“上课认真听讲,好好读书,发几篇哲学论文最实际。”
谭既来笑的无奈。
他不读哲学很久了。
他拉着那只陪着他经历很多事情的拉杆儿箱走进校园,经过物理楼,绕过篮球场,转身从另一个校门出去,打车去了京大家属区。
设计师联系不上李则安,前天联系到他,询问什么时候动工。
谭既来想了很久,决定无限期搁置。
他从来没有这么需要安静又私密的空气。
家里保持着他去美国前的样子,冰箱冷冻室里,还有几包小笼汤包。
因为长久无人,年前下单、年后发货的快递,全部堆在看门大爷那里。
有天晚上大爷突然看到家里亮灯,气急败坏前来砸门。
“一个月了!”大爷怒,“传达室是专门给你们家收快递的吗?有没有点公德心?”
谭既来一边唯唯诺诺地道歉,一边拉着小推车运了三趟。
这批快递里,有他念叨过的香薰,有他喜欢的预制菜,还有他们一起选了半天的钟表。
他把香薰放在玄关,预制菜都坏了,填满垃圾桶。
钟表需要重新往墙上钉钉子才能挂装,他找了半天,终于翻到榔头。
他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砸到了手指。
包扎的时候,纱布没有道理地浸润几滴水。
谭既来愣了,摸了下眼睑。
然后愕然发现自己流了好多泪。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课多,更得晚了点。
有点伤感,不要难过~
第76章 毕业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像病人注射了麻醉剂。
区别在于,麻醉剂是被动注射,投入繁忙的工作,是谭既来的主动选择。
他还在的时候,谭既来口口声声说“下学期我就要好好读书”,脑子里全是跟李则安这样那样的计划,学习和读书排在他规划的末端。
现在,他日夜不停的学习、读书、科研,沉浸于其中,寻求脆弱的安宁。
所以麻醉剂的比喻并不准确,更为恰当地来说,谭既来像个酒鬼,酗一杯名叫繁忙的酒。
他这个专业也离谱的很。
他正经的导师孟桐搞医学的,对物理一窍不通,没办法指导他的科研工作。
他被超研组协调分给杨教授带,还有好多时间,泡在霍教授的实验室。
教授们做理论和计算,谭既来更多的是做实践。
他频繁出差,往来于京市和长市,出没在曾经那么恐惧的鬼森林。
这里已经在超研组的努力下,建起了天然的实验室。
从长湖到孟桐所说的闭环小溪,警察设立层层关卡,阻止当地人和游客发现其中超自然的现象。
他拿着学生证,一路绿灯。
每次他出差,谭航和姜淑云都很紧张,没有根据地胡乱怀疑。
他们不至于明说,用言语中伤两个小孩,只是满脸忧心忡忡,含蓄地表达他们的态度。
不知是否故意,他们使用无形的亲情绑架谭既来。
因为他们儿子心软,看不得他们夫妻常年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