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王程轩望旁边看去,傅杨一声不吭,他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驾驶位的仪表盘,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王程轩毛骨悚然,他戳了戳傅杨的肩膀:“喂,你怎么不说话?我说得对不对?就是我们太紧张了吧哈哈哈。”
傅杨摇头:“不是。”
他点在仪表盘的里程计数器上,语调涩然:“这是这辆车的总里程数仪表盘,刚刚是24328公里,现在是24331,我们足足走了三公里。”
这神女峰隧道总共才两公里长,三公里足够贯穿隧道,他们怎么可能还在隧道中?
王程轩陡然坐直身体,结结巴巴:“什,什么意思?”
傅杨紧抿住唇,他重新点燃发动机,故作轻松道:“或许是我看错了,再走走看吧。”
这一回,前排的傅杨和王程轩都神色紧绷,紧张到了极点。
嵇灵坐在后排,从车窗看向黑漆漆的隧道,心道:“鬼蜮伎俩。”
这手段俗称鬼打墙,凡人见得不多,嵇灵却再熟悉不过了。
神仙妖鬼到了一定修为,都有自己的道场,或者说领域。这种领域来源于现实,却超脱于现实,是普通人难以察觉的高维空间,留有接口和现实世界相连,而这个道场的接口就在神女峰隧道之中,从隧道的灯灭开始,他们就被包进了某个鬼怪的道场之中。
既然是道场,就必然有突破的节点,汽车匀速向前,借着车灯那点光亮,嵇灵偏头看向窗户,仔细地扫过隧道每一寸,扫过地面和石灰涂成的白墙。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跑车忽然一个急刹,玛莎拉蒂在水泥地上拉出漆黑的印子,橡胶轮胎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前排的王程轩和傅杨同时怪叫起来。
傅杨是团内的rapper,嗓音是被粉丝称为‘苏到腿软’的烟嗓低音炮,此时却叫出了刺耳的男高音,王程轩则喊到破音,活像一只尖叫的鸭子。
嵇灵面无表情的堵住了耳朵。
他越过两人头顶,往前看去,在隧道对面,一群人幽幽走来,都迈着小碎步,脚不沾地,像是在飘。
那是一群穿着宫装的女人。
女人们都簪缨戴翠,服朱着紫,看上去非富即贵,却个个面部淤紫肿胀,表情狰狞到看不清五官,她们提着白纸扎成的灯笼,向车子的方向缓缓飘来,灯笼在漆黑的隧道里发散出惨白的荧光。
王程轩已经要晕过去了。
傅杨嘴唇哆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发抖,他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又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自诩阴邪不侵,但现在一群诡异的宫装女人出现在隧道前,还提着死人用的白纸灯笼,他实在没法再淡定下去。
关键时刻,傅杨保有仅存的理智,他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想要向后冲去,脚已经放在了油门上,却硬生生地顿住了。
在隧道的另一面,同样是十几个提灯笼的宫装女人,正不紧不慢地向这边飘来。
他们被前后夹击了。
王程轩再次发出怪叫,他解开安全带,跳到傅杨身上,紧紧揽着他,活像抓着救命稻草。
若是一个小时前王程轩这样表现,傅杨一定是开心的,但他现在心如死灰,完全没有搭理王程轩的心情,过量的肾上腺素泵入血液,他瞳孔放大,心脏砰砰狂跳,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多年构建的无神主义瞬间崩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的是鬼吗?”
漆黑的盘山隧道,脚不沾地的宫装女人,除了鬼,还有其他选项吗?
女人们越靠越进,提着的灯笼烛火幽微,随着她们的行动起伏,像一片漂浮的鬼火。
傅杨和王程轩瞳孔放大,齐齐颤抖起来。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之际,后排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嵇灵合上了膝盖上的设定集,平静道:“开车。”
他的声线很冷,很平和,甚至不含命令的意味,却莫名让人信服。
傅杨一愣。
嵇灵重复:“开车。”
这声如惊雷在耳,傅杨终于想起了队友的不寻常,他陡然升起了求生的欲望,一把掀开身上的王程轩,将这位身价不斐的老板丢垃圾一样丢在椅子上,而后拉下操纵杆,猛踩下油门,就要朝前方冲去。
坐以待毙也是死,冲过去也是死,万一玛莎拉蒂的物理攻击能把女鬼撞死呢?
嵇灵见状,轻声叹气。
他抬起手指,给傅杨指路:“最快速度,撞那里。”
傅杨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嵇灵指的地方,赫然是隧道的墙壁,而墙壁后面便是神女峰千万年屹立不倒的坚硬岩石,以玛莎拉蒂的速度去撞,只会车毁人亡。
嵇灵平平道:“撞。”
傅杨一咬牙,油门踩到底,玛莎拉蒂的马达发出咆哮的轰鸣,这辆钢铁载具陡然加速,直直朝墙壁撞了过去。
在即将撞墙的霎那,余光中,傅杨看见嵇灵伸出了手。
这位举止奇怪的队友俯身向前,探出手来,而在他的掌中,一朵赤金色的火焰煊赫明亮,腾跃的光晕灼如烈阳,似乎能夺尽一切光芒。
而在那火焰光芒触及的瞬间,那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忽然扭曲,融化,最后消解,化为虚无。
在墙壁之后,露出了一轮高悬中天的明月。
他们已经冲出了隧道。
第5章 墓中有鬼
深夜的盘山公路上寒风萧瑟,玛莎拉蒂平稳地行驶在沥青马路上,透过车窗往下望,傅杨能远远看见景南市CBD彻夜不灭的灯火。
那些花花绿绿的射灯在平日里是让人讨厌的光污染,但此时却显得分外亲切。
傅杨的心脏仍旧砰砰狂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发抖,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从后视镜里看向嵇灵,那个平常冷淡腼腆的队友忽然无比陌生,傅杨嗓音发哑:“小七,你……”
嵇灵一直注视着窗外,目光沉沉:“往前开,别停。”
他补充:“我们还没到安全的地方。”
傅杨忙不迭地踩下油门,王程轩跟着嵇灵的视线去看,刚瞄了一眼,又发出一声怪叫,险些从座椅上蹦起来。
傅杨掌心全是冷汗,他看着前方没法偏头,声线发涩:“怎么了?”
王程轩:“影影影影影子!”
明月高悬,惨白的月光在地上洒下影子,形状却不是玛莎拉蒂,而是一辆八抬大轿,那轿子没有轿夫,也没有马拉,而是以和玛莎拉蒂相同的速度飞快平移,就好像漂浮在了空中一样。
王程轩惊恐地注视着地面,他的影子也不是短发衬衫的现代人,而是个高冠广袖,头发竖扎在脑后的古人!
他不敢再看,惨叫一声:“傅傅傅傅杨!你的影子是正常的吗?”
傅杨顾不得看路,飞快瞥向车窗,微微一顿,迷惑:“是正常的啊?”
他的影子寸头衬衫,耳朵上扎着的耳饰也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他本人。
忽然,傅杨似有所觉,缓缓看向后排嵇灵的影子,脸色突地惨白。
后座的影子,分明是个女人。
她高鬟云鬓,簪着繁复的步摇,流苏从云鬓边缘垂下,影子在月光下一晃一晃。
傅杨的脖子像生了锈,他一点一点地扭头,机械地看向车内的后视镜。
后排是一位提着白纸灯笼的宫装女子,面庞肿大浮起,成绀紫色,而她发白的瞳孔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后视镜,唇角露出静谧地微笑。
这分明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傅杨一脚踢在油门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跑车如野狗一般窜了出去。
王程轩没看后座,只觉得背部被猛地一顶,车辆剧烈加速,也跟着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跑车的速度已接近200公里/小时,盘上公路本就又窄又曲折,在马达震耳欲聋的加速声中,玛莎拉蒂直直冲向防护杠,铁制的栏杆在人类最顶尖的钢铁怪物面前如薄纸一样,顷刻碾碎坍塌。
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就是神女峰高达千米的山崖。
傅杨瞳孔紧缩,不顾一切地踩下刹车。
此时刹车已然来不及了,跑车咻的冲了出去,前轮腾空,半个车身露在外面,眼看就要急坠而下!
傅杨刚要惨叫,余光一扫,窗外青紫色的面庞浮现,那形容扭曲的宫装女鬼扭动了车门把手,似乎想要探手进来。
他呼吸骤停,肾上腺素狂飙,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被鬼掐死更恐怖,还是摔下去摔成肉泥更恐怖,一口气窒在喉管不上不下,旋即,异变陡升起。
只见窗外金芒闪烁,恐怖的影子消失无踪,一股巨力咻得从头顶传来,猛地拍在车顶,腾空而起的玛莎拉蒂被啪唧拍了下来,轻飘飘如同小孩的模型玩具,底盘和崖壁边缘相碰撞,吱嘎作响。
傅杨和王程轩被重重摔在座位上。
他们茫然的看向前方,倾斜的身体被强行扳正,视线缓缓齐平,仿佛有人以崖壁做杠杠,将跑车头活生生地撬了上来。
他们还没来得及查看发生了什么,便发现玛莎拉蒂正缓慢匀速后退,底盘和山崖边缘的土石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接着,跑车被平稳地拖到了路面上。
傅杨茫然看向旁边,嵇灵的身影出现在了车窗外。
嵇灵俯下身子,敲了敲车窗:“出来吧。”
王程轩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摔出跑车,傅杨撑着软掉的双腿挪下来,他们环视一圈,同时锁定了嵇灵的位置。
嵇灵已经走到了车的后面。
虽然不知道嵇灵到底是哪路高人,但他无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身边才是安全的,两人迅速站到嵇灵身后,王程轩看了眼他的爱车,又怪叫了一声。
嵇灵看了眼玛莎拉蒂的保险杠:“事出紧急,抱歉了。”
王程轩双目圆睁,一句话也说不去来,他指着嵇灵:“你你你你!”又指着保险杠:“它它它它它?”
那段牢固无比的保险杠已经扭曲变形,向外突出,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力道,让钢铁也为之变形。
傅杨的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刚刚跑车冲出山崖,不会是被这个队友拖着保险杠,硬生生拖回来了吧?”
这听上很离谱,马萨拉蒂重量近两吨,加上跑车的加速度,猛犸巨象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更遑论他身形薄弱的队友,可是那一截变形的保险杠,底盘与沙石的摩擦声,都无疑告诉傅杨,真相就是这样。
但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嵇灵,青年还是那个清俊漂亮的模样,脊背甚至可以说单薄孱弱。
嵇灵没注意到傅杨的异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周,深夜的神女峰寂静无人,此时更是安静的过分,连蝉鸣鸟叫也没有,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还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嵇灵也懒得演了,他阖上双目,指尖金光涌动,织成细密的网,飞速向四周铺开,两分钟后,嵇灵睁开眼:“我们还在里面,没有走出来。”
经过刚刚一番惊险,王程轩的酒全醒了,他紧紧跟在嵇灵身后,像个追随老大的小尾巴,闻言忙不迭:“我们还在什么里面。”
嵇灵:“鬼怪的道场。”
王程轩磕磕巴巴:“什么……什么道场。”
“神鬼都可以炼化一方小世界,称之为‘道场’,在道场中,道场的主人就是规则的制定者,有的道场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而有的能包容下一座山。”
傅杨:“所有的神鬼都有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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