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谢苏已经看向石壁,什么也没看见。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将满是冷汗的后背抵在石壁上,屏息凝视,静待阴兵离开。
但他等了五分钟,一刻钟,半小时,等到后背重新被冷汗浸透,都没等到远去的脚步声响起。
那些阴兵似乎没有发现他们,却也丝毫要走的意思,他们好像直接在洞口安营扎寨,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嵇灵叹气,传音白泽渊主:“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是神灵,不吃不喝无所谓,洞里的弟子都是普通人,这样干耗着,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等婆娑秘境把他们吐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几个。
白泽:“这些东西是来找我们的,那我们出去?”
他托着下巴:“阴兵数量有点庞大,但是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到时候这些弟子看见了,不好解释。”
嵇灵按住眉心,“真不好解释,我看他们已经要吓死了。”
现代诸神凋敝,鬼也凋敝,年轻一代的小弟子们虽然修道,却也没见过什么鬼怪,都是师长护着长大的乖宝宝,真要直面阴兵,说不定吓出什么毛病。
他们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门口骤然传来了敲击声。
白泽透过阵法向外看去,那些阴兵曲起了手指,森白的骨节一下又一下,如敲门一般,敲响了石壁。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三下一组,非常规律,
就像是在说:“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我要进来了。”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中,有年少的弟子率先支撑不住,崩溃尖叫。
凄厉的嗓音刺破云霄,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嵇灵将手电打开,明亮的光源短暂的安抚了惊慌失措的人群,他微微叹气,道:“诸位,藏着也不是办法,我看那阴兵没有暴力突破石壁,想来是可以交流的,要不这样……我们打开石壁,我出去和他们交流一二,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
照嵇灵的设想,如果阴兵能交流,和平友好地解决问题当然最好,如果他们一定要动手,弟子都在洞穴中,他和渊主白泽动手就是了,太阳真火能烧尽一切邪祟,他根本不担心打不过,最坏的结果不过暴露实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弟子们个个脸色惨白,瑟缩如鹌鹑,给不出任何意见,谢苏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这石壁这么薄,阴兵一撞就开,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说着,他站了起来,珍重地朝嵇灵鞠躬:“拜托安先生了。”
嵇灵:“……”
他嘴角微抽。
嵇灵只是准备普通的打一架,区区阴兵而已,这一架不比以往任何一架更加凶险,谢苏这一操作,硬生生搞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苍凉之气,仿佛嵇灵马上就要引刀一快,慷慨就义。
白泽悄无声息地撤去了阵法。
他微微抬手,砌起的石块四散开来,露出了一人高的出入口。
嵇灵站了起来,信步走出。
弟子们都在身后无声地注视着他,在嵇灵的正前方,无数阴兵排列整齐,眼框中鬼火一齐闪动,他们凝动着只剩骨头的脖子,齐齐向此处看来。
在一片死寂中,嵇灵率先看向骷髅队列的正前方,那是一个身披重甲,似乎是将军的人,他礼貌颔首,询问道:“阁下路过此处,久久徘徊不去,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助吗?”
说着,嵇灵指尖金芒微动,太阳真火蓄势待发,一旦这些阴兵有攻击的意图,火焰便会倾泻而出,将眼前的一切鬼物焚烧殆尽。
但那骷髅什么也没做,他歪了歪头,很是困惑的样子。
没有脖子,硕大的头骨只靠细细的脊椎连接,这个动作略显滑稽。
嵇灵皱眉:“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带领部队将我们困在此处,到底是想干什么?”
骷髅再次歪了歪头。
他抬起了手指,将指骨放在头上挠了挠,似乎更加困惑。
白泽传音:“嵇灵,看甲胄打扮,这些人来自上古,几千年中汉语屡经变迁,读音和先秦截然不同,他可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嵇灵眉头皱得更紧,刚想说话,却见面前的将军忽然动作起来,他操着骨架手舞足蹈地比了些奇怪的姿势,然后停下来,一双绿眼睛定定看着嵇灵,像是在等他回应。
嵇灵:“?”
他竟然从一具骷髅上看出了委屈的表情。
对方垂下头,脊椎随着他的动作喀吧一声,一副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后他伸出手,用骨节指了指嵇灵的手心。
嵇灵不明所以地摊开手,问:“你想要我这样?”
将军点点头。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破破烂烂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轻轻放在嵇灵的手心。
嵇灵低头看去。
是一串纯白的花。
扶桑君:到处都是我迷弟迷妹。
第68章 身世
掌中的花娇小纯白,犹带着清晨的露水,花瓣安静地舒展着,娇嫩到经不起一点风雨,很难想象骷髅士兵是怎样用指骨将它从枝头摘下,又一路护着送到这里。
嵇灵收拢手指,略有些讶异:“给我的?”
将军点点头。
他咧开下颚,用没有皮肉包裹的骨骼做出了“笑”的动作,而后略略顾盼,从四周捡起了一根木棍。
木棍很短,将军便蹲了下来,一笔一划地在地面上写了起来。
这人用的文字非常古老,起笔多圆,收笔多尖,曲直相错,并非现在常用的文字。
嵇灵跟着他一起蹲下来,仔细辨别那些文字,他歪着头看了许久,没能从那些复杂多变的线条里解读出有用的信息。
白泽本来站在背后,看见文字时微微一怔,而后迈步上前,他在嵇灵身边单膝跪地,俯下身子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地上的痕迹,手指却悬停在文字上方,久久没有动作。
嵇灵看他:“你认识吗?”
“认识。”白泽叹息一声,“这是轩辕黄帝用的文字。”
在神话中,黄帝一朝,被认为是音律和文字的起源,仓颉在此朝造出了文字,伶伦在此朝奏响了乐音,从此万代千秋,朝朝更迭。
白泽注视着那些文字,目光却没有聚焦,仿佛透过这些撇捺点划,看见了某段早已逝去的时光。
他微叹:“这些文字早就佚失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见。”
嵇灵问:“这写了什么?”
白泽站起来:“他说他没有恶意。”
给嵇灵翻译完,他看向骷髅将军,嘴唇微动,吐出一段古怪的音节,发音晦涩难懂,和现代汉语截然不同,像是来自先秦上古。
骷髅将军点点头,蹲在地上,抄着小木棍接着笨拙写划,他手指没有肌肉,字体歪东倒西,片刻后,又写出一行文字。
白泽辨认片刻,道:“他问,你不记得他了吗?”
嵇灵摇头。
将军垂下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身后漫山遍野的骷髅也碰碰脑袋,幽绿色的眼眶看过来,无端哀怨。
嵇灵:“……”
他飞快问:“你们认识我吗?”
将军飞快的写划,在泥地上涂出大片潦草的字体。
白泽仔细辨认:“他说当然。”
黄帝时期的文字毕竟佚散已久,白泽千年不曾使用过了,个别生僻的他也要想上一想,那骷髅似有千言万语,下笔不停,一时间,白泽翻译的速度竟然跟不上他写的速度。
“当然,我们都是受您的庇护,才长久居住在此处的,您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我们出不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都非常担心。”
接着,将军突兀地停下了动作,捏着木棍顿了许久,下颚微微扯动,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一字一顿地写。
“不管怎样,欢迎回家!”
而后,将军站了起来,用手贴住胸口,微微倾下身体。
在他身后,无数的骷髅随他一起,将只剩骨骼的手指贴在肋骨上,齐齐向嵇灵的方向倾身。
嵇灵微愣,道:“不必如此。”
他扶助将军的手臂,将他托了起来,而后将视线落在“回家”二字上,怔然许久,抬眼打量四周,笑道:“这里是我的家吗?”
自打有记忆开始,嵇灵就独自在庙山苦修,陪伴他的只有一张榻,一张琴,嵇灵将那地方当作落脚点,并不能称为家,后来一直借宿在王程轩的小别墅,虽然安逸,却也不是家。
骷髅重重点头。
他点了点嵇灵,又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来”的动作。
白泽:“他叫你跟他走。”
此时,山间的浓雾散去大半,太阳半隐在云层间,山间的气候温暖湿润,嵇灵跟着将军走了两步,停在了一处枯死的树苗前。
将军用指骨托起一截枯枝,捧到嵇灵面前。
白泽道:“他想你碰碰这树枝。”
树枝干瘪,已经脱水多时,几篇枯黄的叶片欲落不落地悬挂在棕黄的枝干上,只需要一场微风,边会尽数飘零。
嵇灵学着将军的样子,捧住了枯枝。
在他手指触及枝干的瞬间,枯死的叶片颤颤巍巍地缠绕上来,亲昵地裹住了他的手指,干瘪的枝干迅速回春,嫩绿的新芽跃出枝条,只在这一瞬间,树苗重新焕发生机。
嵇灵微顿。
不少神灵都有令枯木回春的能力,这并不稀奇,可他没用一点灵力,也没念一声咒法,这情况便奇怪了。
将军又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似乎在说:“来。”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另一个骷髅走上前来,他捧着铠甲的头盔,伸手捞了捞,将什么捧在手中,递给嵇灵。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鸟。
嵇灵看了眼他的头盔,锈迹斑斑的钢铁中,居然是个树枝搭建的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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