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
“扶桑君觉着苦闷无聊,无人陪伴,于是从身上折下了一段树枝,绑上琴弦,做成古琴,用来弹奏解闷,而这古琴落地,就生了灵智,化为一位俊俏少年,于是扶桑君收下他,作了第一位弟子。”
嵇灵:“这古琴……”
扶桑君:“这古琴,弹奏出了世间的第一缕乐音,于是扶桑君赐名,称之为‘太古遗音’。”
嵇灵眉头一跳。
太古遗音就收在他的识海内,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出现在掌中。
但是那古琴化为的少年?
扶桑君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施施然喝了口茶,而后才道:“而那古琴化为的少年,给自己取了个人的名字,名叫嵇灵。”
嵇灵:“……”
他十指收拢,握住茶盏,滚烫的茶盏烫红了指尖,他却无知无觉。
“小心烫。”扶桑君含笑看他,很有风度的提醒,而后继续道,“后来,那位最初的神灵又收了第二个弟子,据说那位弟子,注定光耀世间,众生俯首,只因为他是太阳。”
说这话的时候,扶桑微微眯起眼角,垂眸向下,嘴角抿成不正常的弧度,这些变化都很轻微,但从嵇灵在渊主身上实践得来的经验,他瞬间就领悟到了扶桑君的态度。
他在不屑。
对那个注定光耀世间,众生俯首的太阳,表示不屑。
嵇灵平平收回视线,装着一无所知,他状似无意地问:“那位最初扶桑君的如此强大,他最后去了哪里?”
“神灵的力量源自于信徒,当世间所有人都只记得太阳,而不记得承托他的扶桑,那他自然就消亡了。在他离去后,日主继承了这个封号,也被尊称为扶桑君。”
“至于他去了哪里,”扶桑君语气中讥讽更盛,“你刚刚刻的,不就是他的牌位吗?”
嵇灵瞬间感觉不妙。
他骤然发现,他的应对出了很大的问题。
如果嵇灵真的一无所知,当扶桑君提起‘嵇灵就是太古遗音’这件事时,嵇灵应该讶异震惊,连连追问,为什么他现在只能使用太古遗音,却没有更深的连接,为什么他们彼此独立,为什么他对师父没有丝毫的记忆?
可是嵇灵虽然震惊,却只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反应,也没有继续追问,除非他早知道自己不是大荒的琴圣。
但现在已经没法补救,嵇灵只得维持着表情,挤出一个微笑:“原来如此,上古的事情,我确实不太清楚……”
“你当然不知道。”扶桑君语调奇异,“你的记忆,可是我亲自动的手。”
嵇灵愕然看向扶桑君,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他瞳孔微微放大,全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地挑破一切。
王程轩的别墅里,渊主眉头一跳,白泽手里一滑,手中的建窑直直摔落与地,价值百万的瓷器四分五裂,他却没分出半点精力,直直盯着眼前的投影屏幕。
嵇灵手腕的虞渊印隐隐发烫,透过这枚古朴印记,院落中的一切都被投影到了小别墅的幕布上,白泽渊主同时盯着嵇灵对面的人影,眉头紧皱。
白泽喃喃:“他动的手?他直接承认了?”
北斗同样不可思议:“这就摊牌了?装都不装的吗?”
望舒也敏感察觉到了不对,他焦急地呼唤着哥哥,将手放在屏幕上,试图通过幕布将哥哥拽出来,可是除了在屏幕上碰出大片水波纹,上面也抓不到。
屏幕诚实地反应了道场中的画面。
嵇灵对面,扶桑君捻着青瓷茶盏,姿态端和,他生的富贵雍容,此时垂着眉眼,居然有种菩萨低眉,佛祖拈花的慈悲。
他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我觉察到了?”
扶桑君覆手在桌上,平推过来一个东西,是枚古朴方正的木牌,通体黝黑,上敷金粉。
嵇灵垂眸,见那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婆娑秘境”四个古体大字。
眼见扶桑几乎摊牌,嵇灵也懒得装了,他平静地看向扶桑,问:“我进出婆娑秘境,你感应到了?”
“其实我想毁掉它”扶桑淡然道:“不愧是天钟地爱的太阳,你的道场,实在是太广袤了,我尝试了几千年都毁不掉,好在你那些骷髅信徒老想着帮扶后辈,频频开放道场,只是在通行令牌上种下神念,感应你的出入,还是很容易的。”
嵇灵:“所以这次来,你想杀我?”
扶桑君只含笑看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嵇灵:“还是说你想将我困在这里,直到死去?”
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时起了大雾,云宫中雾霭氤氲,灰蒙蒙的水汽一路向天边蔓延,高耸的汉白玉宫殿矗立在云雾之中,只能依稀瞥见翘角飞檐的虚影,这些建筑隐匿在雾气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嵇灵浅浅叹了一口气。
扶桑君虽然身份有假,但他统御诸神这么多年,未曾有一个人怀疑过他,若不是北斗当面指证,嵇灵也绝对猜不到其中关窍,可见论起实力,他绝对不差。
而这片道场广袤浩瀚,一眼望不见边际,和婆娑秘境大小相当,嵇灵来过几次,都形色匆匆,他从未探索过这片道场,更没有把握逃出去。
扶桑饶有兴致地看了嵇灵一眼:“刚才你还战战兢兢,现在倒是不怕了?”
嵇灵冷眼看他:“我怕,你就会放我走吗?”
扶桑摇头,温和道:“自然不会。”
说着,他抱起了一把黑金配色的古琴,和嵇灵那把七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琴弦在他的指间微微震颤,赤金色的火焰从琴身上升起,灼如烈阳。
扶桑一扫琴弦,发出铮然脆响:“师弟,请吧。”
嵇灵道:“这才是真正的太古遗音?”
他垂眸看了一眼,舍下了怀中的古琴,琴这东西他从来用不惯,拿着手中这把仿制品也发挥不出战力,更何况正品就在眼前,拿着仿品,又如何打得过呢?
嵇灵环顾一周,最后微微叹气,从地上拾起一截玉兰枯枝,也道:“请吧。”
他们分列在这小小的庭院两角,围绕一颗高大的玉兰花树,两人身后,则是上任扶桑君漆黑的牌位。
别墅中,白泽赫然站起来,他这时候也不怕渊主了,直接上手抓邪神的袖子:“尊上,求你……”
在场的这些人,只有渊主有和扶桑一战的实力。
没等他说出恳求的话,那节袖子已经从白泽手中滑落,漆黑的雾气自地面浮现,绘成繁复的咒法,而后渊主的身形从白泽的视线中隐去,一个呼吸,他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云宫之中,脚下的土地剧烈的震颤起来,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连雾气都颠簸地消散了些许。
扶桑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师弟,你真的很神奇,明明日主渊主注定水火不容,可千年前渊主就护着你,我用你的身份和他结下了那样大的梁子,千年后,他居然还是护着你。”
嵇灵平平看着他。
一声震颤过后,接二连三的震颤响起,如同有人持着持着利器,一下又一下凿在阵法边界。
雾气水波般荡开,露出了晴朗的天日。
然而,那震颤再如何激烈,道场依旧很快复原,看似风雨飘摇,实则不动如山。
云宫建在昆仑上山,日光最为耀眼的地方,再此处,渊主实力本就被削弱了三四层,加 上这些年来,扶桑一直收复鬼怪作为信徒,道场吸纳了那么多信众,确实不是一下就能攻破的。
扶桑笑道:“师弟,别拖延了,请吧。”
说着,他手中微动,古琴旋转,琴身画出半圆,铮然乐音响起,风声呼啸如刀,庭中玉兰骤然被削去半棵,雾气涌动间,仿若凝着千钧伟力。
半息之内,嵇灵已倒退出去百米。
下一刻,他呼吸一屏。
道场中的景色轰然变换,地面平空旋转,建筑来回滑动,汇入地平线,这片道场就如一个转动的魔方,硬生生将嵇灵送完了扶桑的方向。
别墅中,白泽拍桌而起:“不行!”
他焦虑的团团乱转:“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第75章 半周年
场上的局面异常危急。
扶桑君是云宫道场的主人,在道场中,他就是主宰万物的神,这宫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乃至于无处不在的雾气,都随他的心念而动,这处巨大的宫室就如同扶桑掌中的积木,他任意拼接,随意摆弄。
嵇灵只觉天旋地转,乾坤倒置,如同棋盘上被执着的棋子,他艰难错开倒置袭来的树丛,踉跄后退两步,艰难稳住身形。
还未喘过一口气,道场再度变换,地面弯折,如毛巾一样卷曲起来,方才他们站立的庭院向右上方滑去,角房倒置于天,老师的牌位轰然落地,四分五裂。
嵇灵叹气:“到底是你的老师,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连他的牌位也要摔?”
扶桑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废话。”
说着,他出手如电,云宫中雾气涌动,浓稠的雾包裹着他,将他的身形完全隐去,嵇灵视线白茫茫一片,只能凭借来袭的风声艰难判断方位。
嵇灵舍弃了不顺手的太古遗音,换成这街枯枝,倒更加得心应手一些,他艰难分别气流涌动的反向,在起浪袭来时,
扬手格挡,枝条抽出阵阵风声,所到之处,竟在雾气中切出道道白痕。
眨眼之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扶桑占尽天时地利,姿态从容,而嵇灵虽形容狼狈,衣衫破了大片,脸上擦出数到血痕,头发也凌乱不堪,看着受伤不轻,实则都是些皮外伤,并不伤及要害。
道场中,嵇灵勉强应对,表情还算淡定,别墅之中,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望舒头一回看见嵇灵流血,虽然不多,但血液透过伤口渗到衣服上,留下血红的一片,他吓得不轻,怔怔望着屏幕上的哥哥,然后瘪瘪嘴,直接哇的哭了出来。
白泽像老妈子一样,围着茶几转来转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绝对打不过啊!”
云宫是扶桑的主场,嵇灵实力又远不如前,完全不是对手。
北斗被他转得头疼,额头青筋微跳:“别转了,过来盯着,说不定又转机。”
“能有什么转机?”白泽笑得比哭还难看,“渊主都打不开的封印,月主又是这个傻样子,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还能干什么?”
他们说话这点功夫,云宫之中,嵇灵于扶桑又过了数十招。
琴身和枯枝短暂相碰,激起小型气旋,扶桑五指扫过琴弦,铮然乐音之下,五道金芒如刀锋掠过,嵇灵仰面下腰,旋身后退,堪堪避过,被削去了一缕头发。
扶桑抚琴的姿势一顿,咦了一声:“你比我想象的要强一些。”
按照他的设想,以嵇灵现在的实力,这几招,他是万万不可能避开的。
嵇灵也微微一顿。
他刚刚躲避的速度,确实比之前快了很多。
嵇灵回想之前的步法,很是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唯一特别的,就是这步法他曾录在了游戏中,作为角色“嵇灵”的闪避技能。
看样子之前的猜想是对的,游戏信仰确实有实力加成。
别墅中,白泽北斗同时眼皮一跳,他们坐直身体,眼睛一眨不眨,齐齐注视着屏幕。
此时,扶桑也在他对面落地,他走近两步,语调奇异:“确实比我想象中强上不少……该说不愧是扶桑君吗?数千年没有信仰了,居然还有全盛时期的一层实力。”
嵇灵抬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他手中执着枯枝,衣衫凌乱,姿态却依旧温雅,仿佛并未置身于生死之地,而是在山中闲坐饮茶。
嵇灵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信仰?”
他可是现象级手游《神灵降世》里炙手可热的SSR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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