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异闻录 第47章

作者:唯玉生烟 标签: 玄幻灵异

不空摇了摇头,道:“画中世界时间流逝与现实不同,若要守住祠堂门口,不仅得劳烦苍殊大人时时维持结界,更不知要守上多久。而且有时候不同的画在机缘巧合之下会相互连通,明明是同一个场景,却已在另一幅画中。如果他在里面呆得时间过久,找到了别的出口,那就不妙了!”

张文典附和道:“就是!入画之后抓不住他,再守大门也不迟。”

木清在公主祠里又转了一圈,听到这,兴致勃勃地挂到他的肩上,插嘴道:“这么厉害!画居然还能相通?”

不空望向她身边同样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的文影:“只是偶尔如此。相通之画多是一人所画,不过,若是不同画师所画,即使互不相识,他们也可称伯牙子期之交了。”

苍殊道:“明白了。等入画之后,该当如何?”

不空思索片刻,道:“苏施主入了画,必定化身画中之人,几位施主只要找到他,在他身上做个明显记号,小僧在墙外将他寄托之角色一笔勾销,他无所凭依,自然不得不出来了。”顿了顿,又道,“或者,干脆在他脸上写一个‘不’字,小僧也就明白了。”

张文典“噗”地笑了:“既然都写了一个‘不’了,干嘛不再添个‘要’字?‘不要’!多简洁明了!”

苍殊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他入画之后,就不是他自己了?在画中写字,写的字也能呈现在画上?”

不空道:“不错。画中存在的角色,其实俱是画师记忆中的人物或者那些人物的糅合。外来之人若要融入这个世界,也必定要化身其中。”

苍殊追问:“他的脸也会变?”

不空道:“这……按理说是不会的。但是他本身便精通乔装之术,又在画中,可随意涂抹,用的想必不是他本人的脸罢。”

顾山青好奇地问道:“入画之后化身成哪个角色,是由入画之人自己决定的么?想变将军变将军,想变公主变公主?”

不空道:“并非如此!画中世界自会给不同的人分配不同的角色,小僧也不明白个中原理,只能猜测是同每个人自身的性格特质有关。”

猫九郎歪了歪头,慢慢地道:“……所以,等我们进去了,”他一指壁画,“也会变成画里的角色?”

不空道:“正是。”

木清跃跃欲试:“这么好玩!我也想去!让我去让我去!”

不空果断道:“不行。”

木清:“……为什么?!”

不空举起手中的笔杆:“木施主看见这笔了吗?这笔无甚瑕疵,但毕竟做得仓促,依小僧推算,除了这两位小友和苍殊大人,只能再送一二人入画。若想找出画中谁是那位苏施主,入画之人须得明察秋毫,见微知著,且最好略通魂术。小僧以为,木施主性格粗放旷达,并非最佳人选。”

木清撅嘴。谢丰年嗤笑一声,对她道:“别听大和尚的!他不让你入画,才不是因为什么粗放旷达……”而后吊人胃口地顿住了,是十足不怀好意。

木清一点没有起疑地上了钩:“那是因为什么?”

谢丰年提起袍摆:“当然是因为……你傻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不等木清踹他,一溜烟大笑而去。木清气急,在原地恨恨地跺了两脚,紧随其后追出了祠堂。

一直在木清身边抿唇偷笑的文影犹豫了片刻,行了一个礼,也出去了。

公主祠里剩下三人三妖,清静了许多。

猫九郎歪了歪头,又问不空:“那我们进去之后,怎么出来啊?”

不空合十道:“阿弥陀佛,据小僧过往经历而言,心随意动,进去难,出来易。若是实在无法,求助顾施主即可。”说完,笑眯眯道,“所以……两位施主谁先来?”

话音未落,两只妖齐齐后退一步,你推我搡,拉拉扯扯。一个道:“你先去!”

另一个道:“凭啥我先去,你去!”

仿佛不空端在手里的不是一杆笔,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可惜苍殊严厉的眼神一扫,两只妖立刻打了蔫,鹭飞飞拖着步子来到不空跟前,有气无力地行礼道:“那就麻烦大师了。”

顾山青轻轻一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指上一招,猫九郎和鹭飞飞的魂魄双双脱体而出。鹭飞飞之前有过这经历,还算平静,猫九郎低头瞧瞧他的大肚皮,又上手摸了两下,是彻底懵了。

苍殊严肃地一指壁画:“入画之后,队末会合,莫要耽搁拖沓。”

不空手上一顿,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几位施主入画之后一定记得顺势而行,莫要改变画中事件整体的走向,不然整个画中世界都可能崩坏。更莫要大肆张扬,引起画中人不必要的注意。若是在画中身故,轻则被踢出画中世界,重则……阿弥陀佛!”

说完,不等傻了眼的鹭飞飞问完那一句“重则怎么样啊大师,大师……!!”,手腕翩然一转,将他们两个的魂魄一并收入杆中,而后,笔落如风。

两个金灿灿的小人转眼在壁画角落现出身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栩栩如生,在原地迷茫地懵了一阵之后,一个打了个哈欠,一个伸了个懒腰,踢踢踏踏地从画中消失不见了。

一气画完,笔杆“啪”地爆开一道裂缝。

不空提起笔:“啊,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顾山青:“……什么事?等我们进去后告诉他们就好。”

不空道:“苏施主是肉身入画,灵魂离体时间却不宜太久,当以三日为限。”

苍殊问:“我们该如何知晓外界时间?”

不空:“这样罢,界外过上一日,小僧便在画上画一朵异状白云,等天上出现第三朵白云之时,几位施主就必须得出来了!”

苍殊又问:“出来之后,能否再进去?”

回答他的却是顾山青:“最好不要。灵魂离体本身也是对魂魄的一种损耗,若离体时间太久,或者次数太多,容易灵肉分离,回不去了。”

苍殊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对顾山青抬手,“请!”

顾山青点点头,又是一招,而后在苍殊灵魂脱体时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的肉身,让他靠坐在地上。

招出猫九郎和鹭飞飞时苍殊就在他们身后,顾山青不好越俎代庖,但若是让苍殊本人直通通地砸在地上,那却得算他的过错了。

被招出来的苍殊神色丝毫不改,对不空点头道:“有劳了。”

不空提腕落笔,却没画小人,而是在壁画上方的天空画了一只盘旋的苍鹰,双翅四足,正是苍殊真身的模样。笔殊一提起,又是一声爆响€€€€一道更大的裂痕横贯笔身,几乎将笔劈为两半。不空惋惜地道:“阿弥陀佛,可惜只能再送一人入画了。顾施主,请吧?”

于是,顾山青合上眼,定气凝神,让魂魄脱壳而出,向不空手中已然破破烂烂的笔一头扎去。

在全然没入黑暗之前,他隐约听见张文典语气迟疑,问不空道:“刚才……画里是不是有个侍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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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画中仙

一阵天旋地转,顾山青睁开眼。

时值午后,他站在一片院落的空地之中,眼前的建筑和问君殿有三分相似,风格古朴,却小上许多。周围有仆役身穿制服,脚步匆匆,正从院边库房里搬出大小的箱子,堆在四周。

有人在他旁边道:“怎么不念了?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吗?”

顾山青低下头,只见他手里握着一张长长的单子,列有金玉珠宝、锦缎绢帛、饰品摆件、书籍字画之类,名称之后写着件数,似是一张嫁妆清单。

顾山青当即了然。

不空或许是忘了提起,原来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逝并不一定是从画里那一刻开始的,他们进入画中,没有落到壁画上具体的那个时间点,而是来到了出行之前,他附身的这个人物清点嫁妆时。

如此一来,想和苍殊他们会合,只能见机行事了。

顾山青定了定心神,扫了一眼单子的题头,不禁皱起了眉:题头用辞十分复杂,但所写不像是妆奁陪嫁的婉言,倒话里话外透出“祭品”的意思。如果不是八百年前语意不同,起草这清单的文员也未免太过粗心大意。

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事。我刚刚读到哪了?”

刚刚提醒他的同僚报了一个凤翎头冠的名字,顾山青找到那一样,接着往下念,又念了几样,就听身旁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只见通廊上有几个人匆匆走过,嘴里议论着什么,头戴盔帽,身着铠甲,挎着武器,看装扮,有些像壁画上守护送嫁队伍的侍卫。

顾山青心中一动,将清单递给他身旁的同僚:“劳烦你接着报一下,多谢!”而后不顾对方惊讶的表情和“你要去哪?”的问话,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些侍卫脚步很快,顾山青远远地跟着,穿过重重走廊、道道高门,维持在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距离。不时有只言片语被风吹过来,飘到他的耳朵里。

“不是之前说十天后出发吗?怎么这么急……”

“……说前线吃紧,有几只扁毛畜牲厉害得紧……都要撑不住了,必须……”

“唉……可怜的公主,如果老人君还在的话……”

“是啊,如果老人君在,肯定不会让她……”

不会让她什么?

虽然不过寥寥几句,内容又有缺漏模糊,顾山青却心念电转。

原本看那壁画时他就心中奇怪,人君那般宠爱女儿,怎么会舍得送她与妖族和亲,却原来此人君已非彼人君。但是,如果这时已走到了送嫁这一步,那和亲与停战的事宜应当早已谈妥才是,前线怎么会仍在与妖禽交战,甚至到了“撑不住”的地步?

不过,这倒解释了一路走来椽梁墙角遍布四处,多得甚至有点夸张了的咒法符文€€€€其中一多半明显是用来防止妖魔窥探、入侵的。

他快走几步,想听得更清楚些,听听老人君肯定不会让公主干什么,却不想其中一人道“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几人便安静下来,脚步更急。

顾山青心中略微失望,也不气馁,在画中几日,他们肯定能搞清楚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一转念,他想到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这个画中世界,到底有多大?换句话说,画中世界有没有延伸、覆盖到人与妖交战的地方?

如果这个世界里有妖,那苍殊他们,难道不会自然而然地附身到他们本身便是的妖身上吗?果真如此,他就必须做好一个人抓出苏之涯来的准备了。

就在这时,前面几个侍卫突然在一个墙角停住脚步,将仪容整理了一番,昂首阔步迈了出去,行过一片空阔的小广场,迈入一道大门。原来是练兵的校场。

顾山青闪身躲在墙后。身着铠甲的侍卫出出进进,个个行色匆忙,确实是一副即将出发的样子。

顾山青认真地在原地观察了小半个时辰,没观察出来什么,也没找到溜进去的机会,正要作罢,准备去别处找找线索,就见两个侍卫神色紧张地急急跑入校场,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个小头目出来了。

那小头目膀大腰圆,气势却比身材更盛,大摇大摆地一路走,一路操着大嗓门抱怨:“怎么这么多事啊!还以为她是原来那个给老头子宠到天上的公主呢!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真够烦人……”

“就是就是!一介女流之辈,真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呢!”

顾山青摸了摸下巴:看来平乐公主不止是失了宠这么简单€€€€若不是新一代人君对她的漠视甚至敌意摆在了明面上,区区一个夫长绝不敢这般大放厥词。

长官仰面朝天,目无下尘,两个领路的侍卫忙着陪笑附和,谁也没注意周遭。顾山青从从容容地跟在他们身后,左拐右拐,在殿中走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道大门前有两伙人正在对峙,一伙身穿铠甲,是守门的侍卫,拦在门前不让人进,而另一伙却翠袖红裙、衣袂飘飘,身姿如扶风弱柳,分明是公主的侍女。这些侍女与人争执起来依然细细柔柔,只有打头一个格外高挑的挽袖叉腰,远远地便能听到她语似连珠,总算有几分与人吵架的派头。

走得近了,顾山青这才发现这些侍女身后原来还有四个人,每个人都身背画箱亦或画篓,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画师!

顾山青心中一紧。他原本便一直在思索苏之涯会化身为送亲队伍里的什么人,无论是壁画上的乐师、挑夫或守卫,似乎都不合适,却不料居然有画师!

但这几个画师,当真也在壁画上吗?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会这么简单吗?

侍卫头目蛮横地从侍女之间挤过去,直直插入两伙人当中:“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闹什么呢!”

那领头的侍女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目光一偏,似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忽地又泄了。

顾山青原本想趁他们吵架混入人群中,将那四个画师悄悄打量一番,此时也不由好奇地回过头。就见那原本气势十足的侍女不知为何退了几步,缩到了一帮小姐妹中间,低着头,长袖掩面,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

顾山青微微凝眉,定睛一瞧。不瞧还好,这么一瞧,总觉这侍女的轮廓下巴莫名眼熟,不禁暗自心道:“不会吧?”

另一边那小头目看见这情形,大为得意:“怎么,怕了?知道怕了就好!你们老老实实的,大爷不会为难你们!”

其中一个矮个侍女推了推自家莫名退缩了的头领,见对方毫无反应,自己不忿地上前一步:“谁怕你了!人君明明答应了我们公主不拦访客的!凭什么不让他们进!”

小头目脸色一沉:“谁说的?什么时候答应的?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谁都不让进!你说君上答应了,”他对天抱了抱拳,“你倒是拿出字据来啊!”

矮个侍女急道:“人君亲口说的,金口玉言,哪有什么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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