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 第22章

作者:小土豆咸饭 标签: 虫族 玄幻灵异

郝誉抬起胳膊,掀开茶几上白宣良准备的急救药盒,从里面翻出好几款镇定注射剂,对准脖颈狠狠扎下去。

液体缓慢流动,冰冷让郝誉有一瞬间的刺痛感。但随后是更加强烈的转眼与干涸,两只眼球不受控制地快速翻动,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呼吸道中有什么存在正在涌上来。

郝誉打了两个干呕,找出今天基因库给的新药,干吞下一把。里面是七八个,还是九十个,都已经不重要了。

恶心感返上来,吃下去的药都没来得及消化,全部吐到地上。

“郝誉!”白宣良惊呼,快速下来。他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没有擦去,鼻尖发红,还带着点抽噎,匆匆抽出纸巾,下意识喊家务机器人帮忙。“你怎么了?我去给你倒水,垃圾桶。家务机器人……”

郝誉摆摆手,示意收纳在台面上的老式喇叭。

白宣良这才想起来,在疗养院内没有家务机器人这一类高智能产品,在这个只能链接内网的地方,军雄们连一款智能通讯都没有,通讯全靠喇叭和附带的广播频道。

白宣良忙手忙脚,一时间没调准喊人的地方,无助拿着喇叭叫“有人吗?”“有人吗?”。他见郝誉吐得实在厉害,丢下喇叭,拿毛巾和温水来慌慌张张中,反而把郝誉安顿好了。

照顾人,特别是照顾病人,是白宣良简历上最多出现的字眼。

基因库留在疗养院的研究员与医生赶来时,都忍不住多看白宣良两眼,询问他是哪一个医护学校毕业。

“你把他照顾得很好。”

白宣良低下头,看着正在测颅压的郝誉没有说话。

医生继续道:“就是照顾得太好了。郝誉这么多年就没怎么吃好过,之前我们给他派来的勤务员,他全部丢出去。前几天还和亚萨喝了酒……这么折腾,再加上换新药,不出毛病才怪。”

“是肠胃问题吗?”白宣良忽然警觉,“喝了酒还吃了药,郝誉也肠胃不好吗?”

郝怿最开始也是肠胃不舒服,最初他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去协会附属的药店购买消食药品。吃了一段时间,郝怿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不再吃药,身体其他位置却频繁开始疼痛、乏力。

如此,他以为是长期孵蛋造成的身体疲倦,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后续确诊,就诊,吃药,吃药,最后死去。

“医生,郝誉这是不是枯萎病。”

“你知道这个病?”医生比之前更加惊讶。他翻看之前几分档案,随后切入家庭病史那一块仔细查阅,回复白宣良,“这病挺少见的,属于慢性病。郝誉这还真不是,他纯粹是自己作的,出任务不好好吃饭,回来修养也不好好吃饭。”

郝誉躺着,对医生比一个蔑视的手指。

“闭……嘴。”

医生翻开下一页郝誉的赫赫病史,对白宣良道:“他前两次出任务,差不多十年内没吃什么好东西,饮食也不稳定。有次我们给他做手术,从他的肚子里清理出近750克的不能消化物。布料、泥土、钻石、塑料碎片、通讯器零件……”

“如果郝誉是雌虫,身体强壮,这么造作其实没关系。可他毕竟是雄虫,后天锻炼得再强,先天基因决定他的消化器官就不如雌虫强悍。”

郝誉正挨针抽血呢,闻言给自己正名,“放屁!我哪里不如嗷嗷嗷啊。”

研究员拔出血管,换了一根接血。

郝誉严重怀疑这群王八蛋逮住机会薅自己羊毛,他开始骂骂咧咧,试图把白宣良拽到自己身边来,不要听基因库下所有家伙的洗脑。

白宣良不为所动。

他经历了郝怿的重病,主持了郝怿的葬礼,他是绝不想要再重复一遍这样的生活。

郝誉是郝怿的弟弟,是他与亲子未来生活的保障。

医生每一句话,白宣良都恨不得刻在脑子里。听到后半段,他已经找出本子和笔,一行一行手抄上去,表情严肃。

“……你不知道郝誉有多难搞。本来这次任务结束,他来疗养院,上面就想他好好养病。结果呢?我们给他找来照顾生活的勤务员,他全部轰出来,一个都不留。”

郝誉青筋暴起,“你们那是勤务员吗?你们那都是来和我上嗷嗷嗷。”

研究员面不改色拔掉针头,换了更粗的一根扎在郝誉胳膊上。七八个军雌早有准备,撩起袖子,按住郝誉翻滚狂吠的身体。

“嗷嗷嗷啊你们等着,王八蛋基因库,王八蛋。白哥你不要相信啊。”

医生翻过一页病历,细数郝誉的不良作风,“他不爱打扫卫生,家务能力约等于零。吃饭全部靠食堂和隔壁军雄,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哦。白宣良先生,你也看到了,他这个臭脾气,油盐不进。”

白宣良想起自己第一天来这间屋子所看到的景象,完全相信医生所说的话。

郝誉的私生活不一定淫//乱,但一定过的不舒服。

白宣良第一天丢垃圾就专门找个小拖车,上上下下拉了三遍才算清爽。除此之外,郝誉那些贴身衣物,他是又泡又洗,碍于疗养院里不准使用智能家居,一些难搞定的污渍,白宣良脸红也是一件一件手搓过去。

现在窗明几净,心旷神怡的房间,厨房充沛的食材,每天都温着的水,日日不重复的菜品,下午固定的茶水与点心都是白宣良独自操持下来的。

他习惯做这些了。

“其实,郝誉这些天在家都挺好的。”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除了在家总不穿裤子外,白宣良找不出郝誉什么弱点。

“那是因为郝誉听你的话。”医生刷刷写下几行字,“上面我们内网的联系方式,下面是郝誉阁下一些忌口食物。明天我们也要再上门。到时候关于郝誉阁下详细的食疗养生计划,我会和您单独沟通。”

白宣良仔细将这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夹在本子中。

研究员心满意足地抽饱血,给郝誉打了之前老款的注射药,挨郝誉两个愤怒爆锤后,快步离开,卷起的风都哼唱小曲儿。

“白哥,你别听他们的。”郝誉哀嚎道:“他们都是坏人。啊呜呜呜他们抽我那么多血,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带军雄拆了他们那个破研究室。”

白宣良没学过医。

他在枯萎病上有不少了解,甚至这类慢性病要做更多的基因分析才能确诊。郝誉挨了一针,精神反而好不少,撒泼打滚要白宣良把那张纸条丢掉也不成功。

“算了。你要收着就收着吧。”郝誉爬起来,喝点温水,感觉肚子饿了。他道:“白哥。我想吃油炸大禽腿和肉,再加上点黄油。”

白宣良打开本子,摇摇头。

“不可以。”

“白~哥~”

白宣良合上本子,坚定本心,“不可以。医生说,接下来三天,你都要吃素。”

郝誉:?

第二十五章

基因库是什么?

基因库是畜生!

郝誉才不管这群人是什么虫族医学领域的璀璨明珠,基因库是什么建国至今最大基因谱系保存基地、尖端生物科技第一发源地、永恒不朽的虫族医学殿堂。

不让他吃肉,这群玩意儿就是畜生!纯纯的畜生!

“我要吃肉。”

“不行。”白宣良系上围裙,打算给郝誉和孩子们做夜宵。

他第一天尚未驯化这间厨房,磕磕绊绊用上各类清洁道具,用刮刀将墙上长出的霉菌一一铲除,喷上除味剂,手搭收纳架子,全部垫布洗干净晒到发白,再铺到柜子里。

最后,按照虫族家庭的标准食量,白宣良购买了米粮油调料,各种肉、蔬菜、水果和零食分门别类。清洁战争以白宣良掏出郝怿最喜欢的烧水壶告终。他将那用了二十余年的烧水壶擦得蹭亮,端端正正放在厨房的角落,满意得难以言表。

郝誉在这里反而成了个外人,找个东西都找不到。

幸好,他之前那些武器没有丢失。白宣良得到他的许可后,将其去按照类目码在一处空房间里。

“白哥。”郝誉抽了血,路过玻璃感觉自己嘴唇都薄了一层,装腔作势扯着雌虫的衣摆哭诉道:“难道你真的要听那群王八蛋的意思吗?我还是个不过百岁的孩子,没有肉我会长不高的。”

白宣良甩不开郝誉。

他洗干净手,从冷藏柜里找出一块早上才购入的新鲜走地肉,找来各类调味配做酱汁,用锤棒打软肉后,上软毛小刷将酱汁一层接着一层刷到肉中。深红色的酱汁一根一根滴落,随着捶打出来的纹理,腌入深处。白宣良将他们铺开,手指抓捏拿提,反复往来,汁水飞溅中,郝誉哭得更大声了。

“哥。白哥。你是我唯一的哥。你不能不信我啊。”

白宣良有些为难。他在厨房走来走去,郝誉和小时候一样拽着他的衣摆,不拿到吃的不罢休,他去哪里,小短腿跟着走几步。

哦。白宣良低垂下眼,拒绝和答应在脑海里打架。半晌,却都是郝誉那赤条条的大长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来晃荡去,剩余那根黝黑蝎尾好不安分,时不时卷去台面上的调味勺子,弄弄这个弄弄那个。

“郝誉。我相信你。”白宣良才说完,郝誉就狂笑出声,扑过来抱住白宣良。他打完针,副作用飘忽不定,激素让情绪显得略显亢奋,居然举着白宣良先转了一圈,狠狠抱在怀里。

白宣良后半截话几乎要碾在其中。

郝誉恨不得狂亲白宣良好几口,盯着台面上的肉垂涎三尺,“今天吃什么肉。”

“芋芋想要吃烧肉面。”白宣良感觉呼吸不畅。他贴着郝誉,完全能听到雄虫飞快的心跳。比起前几分钟雄虫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生龙活虎的郝誉也非常不对劲,他脸颊开始泛红,呼吸急促,两瓣嘴唇上下飞扑,说话语速极快,呼出的气流长而滚烫。

白宣良还没有说完,就要被烫得哆嗦几下,面色仓皇。

郝誉却不以为然。他抱着白宣良,大脑随着药物快速燃烧,目光与那些肉搅拌成一团,口水吞咽,噼里啪啦拉满期待,“我要吃两碗。两大碗。上面打满肉。”

白宣良很想说不可以。

郝誉已经露出两排闪光的大牙,双眼瞪圆,显示出一种讨好的笑容。“白哥。”他的蝎尾微微摇晃,尾尖一度翘起来,讨好般哄着面前的雌虫,“我辛辛苦苦那么久,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啊,你不知道食堂过了点就没饭,每次我去隔壁要饭多遭人嫌弃。啊~~~基因库真是没有道德的存在。”

这种黏糊糊的撒娇口吻,白宣良很久没有听到了。

他的雌子白岁安长到两岁就不乐意这么撒娇。郝誉倒是很爱这么说话,每次好不容易回家,都缠着郝怿要这个那个。在白宣良记忆里,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中,郝誉也曾经这样对自己撒娇过。

也是因为馋。

4岁的军雄幼崽不方便外出,回家探亲也只能拘束在家里。郝怿不忍心让白宣良大半夜为了幼弟的口腹之欲跑一趟市区,百般劝阻。小军雄就抱着尾巴躺在床上打滚,假惺惺嚎叫,跑来拽白宣良的衣摆。

郝誉发育晚,4岁也是个小萝卜丁,要踮起脚才能勾到白宣良的衣摆,然后用力扯扯,大喊,“白哥。白哥。啊啊啊我想吃嘛。”

白宣良便坐车去市区,从深夜排到次日清晨,拿到刚出炉的美食匆匆赶回两个雄虫身边。

郝誉没能等到这份早餐。

4岁的他因用完假期,三个小时前启程回到残酷的军雄养育中心,开始另外一种生活。

白宣良和郝怿分食那一份早点。

这件事情能让白宣良记到现在,不全是郝誉当时太无理取闹,给人留下泼皮无赖幼崽的印象,而是郝怿在那日清晨以极慢地速度品尝这一美食,吃着吃着,他哭了。

他的眼泪掉在已经糊掉的汤面中,断断续续对白宣良说,“誉誉没吃到。”

誉誉没吃到。

誉誉,没吃到。

郝怿为这件事情哭了整整一天,他并非那种爱哭的敏感的雄虫,可郝誉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白宣良记到现在。

他热锅,倒油,将切好的肉块放在烤盘上煎。滋滋声中油脂的香味弥漫开,酱汁的颜色逐渐浸染到锅中呈现出一种夕阳的颜色。

白宣良记得那天也是吃面,吃得就是烧肉面。他都不太记得味道,却记得那天自己精神奕奕,提着两份给雄虫们的食物,推开家门,郝怿呆坐在厨房,披着晨光,用一种恍然又通透的神采遥望着停放航空器的草坪。

他在晨曦中,匆匆从保温箱里拿出面食,拆开筷子,递给郝怿。

清晨的光与浮尘落在面碗中,白宣良真的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