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卡菠糖
看着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里来气,贺泊尧声音不自觉拔高:“能不能别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叫你现在别吃了把饭给我吐出来你吐不吐啊?”
钟衍咀嚼的动作微微一滞,面无表情看过来,仅片刻,低头将嚼碎的鱼肉乖乖吐在了桌上。
“艹!”
贺泊尧筷子摔到桌上,其中一只飞起来掉在了脚边。
恰好此时忠叔从外面进来,见状连忙从地上拾起,给人换了双新的筷子过来。
贺泊尧哪还有心情再吃饭,闭眼顺了顺气,问他什么事。
忠叔目光若有似无落在钟衍的身上,看了人一眼,这才凑近贺泊尧低声在他耳边汇报:“二少,您要的人,姜泽给您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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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的行动力太强,钟衍甚至已经被人架着摁在床上了,仍是没有人对现下的情形做过一句解释。
贺泊尧在他身边坐下来、不远处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T、短发戴口罩的男人。
对方手里握着类似于颜料和针头的两样东西,随身携带的箱子里装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器具。
许久不出声,钟衍一张口就感知到唇舌的颤抖:“你、你们要做什么?”
alpha眼眸幽深,温柔沉静地看过来。今天手腕上没有戴表,掌心抚上钟衍额头,刚好露出内侧皮肤栩栩缠绕的铃兰花纹身。
指背顺着他的侧脸一路下滑,突然开口:“阿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留在身边么?”
“可你总是不乖,总是想着要逃跑。”
alpha指尖冰凉,覆在钟衍微微翘起的唇上,勾唇笑笑:“莘辰要我克制,说我不可以再咬你的腺体。可我就是想咬,想让你无论走到哪,身上都带着只属于我的标记。”
说罢俯身将钟衍紧紧拥进了怀里,埋在人颈窝自言自语:“阿衍,你是我的,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听了太多次他用这种阴森的语气跟自己讲话,钟衍后背攀升起寒意,两腿踢腾着想着要挣脱,却很快又被摁住。
“贺泊尧你个疯子,你把我放开!”
颈侧的人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嘴里止不住喃喃,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阿衍,为什么是beta,你为什么偏偏是个beta……”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饶是狂妄如贺泊尧,也曾有过痛苦和迷茫€€€€自己喜欢的阿衍,为什么偏偏是个beta。
自己在他身上千次万次地标记,无论注入多少信息素、咬下去的印子多么深,一觉睡起来,那些味道没多久就散了。
看似时时拥有,但其实,他的阿衍从未真正属于过他。
alpha望向钟衍的眼睛,神情突然亮了亮:“阿衍,你说纹身这个主意怎么样?给你纹个和我手上一样的图案。”
这下钟衍终于知道那黑衣男人手里的针头是做什么用的了,难以置信地望过来,拼命摇起了头。
他不要纹身、也不要什么恶心的铃兰花。
不要不要!与贺泊尧有关的一切东西他通通不要!
钟衍眼中的恐惧深深刺激了他,贺泊尧却变得更加兴奋,带着超出本能控制欲的病态:“我要把它纹在你身上最显眼的地方,让每一个看见你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让他们一看见这个纹身,就像闻到你身上的铃兰花香一样。”
“我说过了不要碰我!贺泊尧你个疯子!”钟衍脸上难得露出了狰狞,拼命想从钳制中挣脱出去,却被几个人同时按住了手脚。
贺泊尧掰过钟衍的头,深深凝视着他:“阿衍,你说我应该把它纹在哪里呢?脸上好不好?”
在钟衍怒目的回瞪中,贺泊尧虎口钳上来,捏住了他的下巴:“可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让他们碰你的脸呢?”
说罢脸上的笑意收敛,不再看向钟衍。
贺泊尧起身之时,带着口罩的纹身师已经拿着工具走过来,将冰凉的液体喷洒在钟衍的锁骨上。
像是遇到了蒙面向自己索命的地狱使者,钟衍一颗心掉进了无底的黑洞,拉着他所有感官的一同下坠。
本能张开嘴呼救,却在人森冷的注视中,嗓子像哑掉一般,再也嘶喊不出声。
针尖刺向皮肤的那一刻,钟衍疼得快要昏过去了,比贺泊尧标记自己的时候还要疼。
针头刺破皮肉生生扎进了骨头里,像是有人拿着刻刀凿开他的血肉,脖子上的青筋都痛得爆了起来。
钟衍拱起身子挣扎,纹身师按住了他,用警告的语气说:“别动,这块皮毁了还要重新找地方。”
按住他手脚的几人配合着,下手的力道更重,像是要将他手腕与脚腕生生折断一般。
钟衍转头,眼角噙着泪无力地望向那个身影,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喃喃说了一句:“贺泊尧,我好痛。”
alpha没有回头,站窗边逆光背对着他,肩头紧绷。
半晌,拿出烟在指间点燃、抽了一口,迈步离开卧室,消失在钟衍的视线当中。
第25章 “阿衍没病,有病的人,是你”
钟衍夜里开始频繁地做梦,各种各样恐怖、诡异的梦。
有时候,会出现一个蒙面人拿着榔头把他的肋骨敲碎、用镊子一块块取出来。又有时候,钟衍会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那个蒙面人拿着刀,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刀刀割下来,放进油锅里炸。
梦是虚晃的,梦里那种切身彻骨的痛感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钟衍。
夜半惊醒,钟衍顶着满头淋漓的大汗从床上坐起来,身旁尚有alpha沉沉的呼吸声,周遭却是一片漆黑。
拖着、拽着他,仿佛要将他卷进无底的黑暗旋涡。
像轻飘飘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下了床,钟衍缓步走向浴室、打开头顶的灯。
锁骨凸起处的印记结成了痂,没有脱落之前,图样周围还泛着红肿,却依稀可见花蕊的秀色。
钟衍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的茫然仿佛置身迷雾,又像是被千年寒冰冻结的湖面,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这个纹身很招贺泊尧喜欢,时常抚着它欣赏,像是看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那样,嘴里喃喃着感叹:“阿衍,你瞧这花,开得多美啊。”
它美么?
钟衍在心里面问自己。
它是贺泊尧在自己身上犯下罪孽的承托,是他对自己冰冷切残忍手段的具象,是自己失去的尊严与自由、被这个疯子嗜骨啖肉流出的血凝结出来的。
将所有的恨意咬在齿缝、紧握在指间,钟衍猩红着一双眼,对着镜子拿起了洗手台面上的剪刀。
他不要,不要贺泊尧,更不要这道刺目的铃兰花纹身留在自己身上。
贺泊尧越是从自己身上想要汲取些什么,自己便要将他所妄想的统统毁掉,永远不叫他如愿。
刀尖哆哆嗦嗦地接近,钟衍将自己的唇咬出一个血印,泪水顺着深陷的眼眶涌出来弥了视线。
不痛的,一点都不痛的。
会好的,很快就会好了。
他从未在一件事上如此地坚定过,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却像着了魔似的,对准自己的锁骨将剪刀扎了进去。
挑起那处纹身,将图案连着上面的肉生生剜了下来。
剪刀掉在地上的时候,钟衍笑了,笑得那样愉悦又满意。
血水顺着起伏的胸膛浸湿了前襟,钟衍却仿佛丧失了一切感知,感觉不到痛、也听不见耳旁呼唤自己的声音。
跌落到迎来的怀抱中,终于闭上了眼。
贺泊尧,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你永远标记不了我。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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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伤口发炎,钟衍躺在床上高烧烧了整整三天。
混沌中有人给他的伤口上药,钟衍差点被疼醒,也能感知到有人往他的静脉里注射液体,身体却像被凭空而来的力道压制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大骂:“我从来都当你只是稍稍偏执了一点,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直到第四天钟衍彻底清醒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竟然又是莘辰的声音。
之后的好几天莘辰本人都没再露面,只是定期让助理把药送到忠叔的手里。
直到这天贺淮朝掂着食盒出现在兰庭壹号,莘辰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没多久也跟着过来了。
虽说连贺淮朝自己都是整日咳嗽药不离口,看到现在的钟衍,目光还是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
阿衍初到贺家也不过刚刚成年,那时候肩膀虽然单薄了点、面容稍显稚嫩,但至少会跑会笑、是个有朝气活生生的人。
近两年自己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恰好是因为这一点,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为直观地感受到钟衍的变化。
眼见着他原本强健的身体底子就这么一点点被折腾废了、整个人的气场也是越来越阴郁,贺淮朝其实是想多开解开解他的。
但孽毕竟是自己亲弟弟造下的,站在钟衍的角度,自己无论说什么都难免带着私心。
支开莘辰,贺淮朝陪着钟衍在后院假山边静静待了会儿。
钟衍手里捏着喂鱼的饲料,大部分时间却都是在发呆。
贺淮朝视线缓缓落在钟衍身上,张了张口,很想问上一句:阿衍,你还好么?
可转念一想,自己这话又纯属多余。
就钟衍现在这个样子,他说“好”,估计也没有人真的会信。
思虑半天,最后只轻声说了句:“抱歉。”
“我没想到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贺淮朝的话将钟衍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意识到大哥口中的“他”是在说贺泊尧,钟衍眼睫眨了眨,这才想起要把鱼食撂进池子里。
贺淮朝视线一转,刚好看到钟衍锁骨上方覆着的纱布,心绪一时之间五味陈杂,最后只叹了口气:“阿衍,下次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他在你身上纹了什么?值得你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
“铃兰花。”钟衍淡淡回话,顿了顿:“和他手腕上的一样。”
贺淮朝眉间的神色变了一下,几不可查。
两人之间默了片刻,便又听见他问:“关于那个纹身……阿尧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它是怎么来的?”
贺泊尧从没有提过,但说实在的,钟衍不想听,也不是很好奇。
钟衍没有接话,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贺淮朝很有分寸,将近十年的时间贺泊尧都没有对钟衍讲过这个纹身背后的故事,自己更不必多此一举。
可饶是时间匆匆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每想到弟弟幼年时期的种种遭遇,贺淮朝仍旧会心痛€€€€就像看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缩影。
他们兄弟二人,不过是在命运可笑的安排之下,一个人重蹈覆辙另一个人的老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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