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知(Dusty G) 第48章

作者:Dusty G 标签: 玄幻灵异

被宫微雨喊去宫明决的公寓的那个下午,他听见宫明决跟一个人打电话:【对。是我。我知道你。我家里人跟我说过你。】

朱丽叶说:“问了。听说是家里人介绍认识的。简小姐的母亲跟小宫总的婶婶虞女士在同一个插花班学习插花。月初经过虞女士的介绍,小宫总跟简小姐见了面。听说见面后双方对彼此都挺满意的,接下来一切如果都顺利,两个人就可能……”

接下来一切如果都顺利,两个人就可能怎么样,朱丽叶没有说出口,因为在她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前,她身侧的宴会厅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来的,正在被他们讨论的人。

朱丽叶神色僵了僵,后脊因尴尬而发僵,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勉强挤出笑容,喊了一声:“小宫总好。”

宫明决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聊天内容一般,神色不变地朝二人点点头,朝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通道的尽头有一个卫生间指示牌,宫明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朱丽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转头看向阮玉京,正想继续之前话题,就见阮玉京仍看着那道身影消失的地方,神色近乎专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几秒钟后,他像是下定某个决心,也像是临时起意€€€€有点冲动,也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对朱丽叶说:“你先回去。如果有人问起,说我去卫生间了,很快就回来。”

说完话,不给朱丽叶反应的时间,他转身朝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阮玉京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宫明决的身影已经消失。男性Alpha的厕所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地方,阮玉京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朝那扇门走去。

走到门口,在推开门的前一刻,他停下来。

好像遮住眼睛的云雾被风吹散,混沌一片的黑暗里透进来一线光,阮玉京突然开始想,他在做什么?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尾随另外一个Alpha走进卫生间,他想获得怎样的结果?

身后此时传来脚步声,通过大理石墙面的反射,阮玉京看见宴会上的某个客人。被自己的客人撞见站在卫生间门口发呆,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宫安蓝已经全程黑脸,他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暗暗呼出一口气,确认自己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阮玉京回过头朝对方点点头,随便编一个理由将自己的行为圆过去,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

哗啦啦的水流声仿佛能驱散云雾,将阮玉京被嫉妒冲昏的头脑彻底拖回现实世界,静静听了一会儿水声,阮玉京把手伸到水龙头底下,一边冲洗,一边反思刚才的一系列行为。

首先,他想,值得明确的一点是,他刚才的一切行为€€€€不管托助理打听别人的隐私,还是不顾别人的意愿尾随别人,都是非常不理智并且不可取的。

尤其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绝不能再做出类似的行为。

其次,他想,他的这些行为很明显也都是没有必要的,先不论宫明决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对感情有多么慎重,以及,传言的失真度有可能有多高,单是想想那天下午那通电话,他就不应该做出这样的行为。

宫明决不是已经当着他的面跟那个Omega说了吗?不是对方的问题,是他的问题,他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实在不好意思。

所以,今天出现的这个场面,绝不可能由宫明决主导,很有可能他家里人先斩后奏,也或者Omega对他痴缠不休€€€€年轻的Omega不都是这样嘛?容易被一时的情感冲昏头脑,继而做出诸多不理智的行为。

宫明决又是那样的性格,不可能当众给Omega难堪,只能虚以为蛇,暂时先应付着。

至于他对阮玉京的冷淡态度,那就更容易理解了€€€€他都单方面对阮玉京提出分手了,怎么可能还给阮玉京什么好脸色?不怕阮玉京接收到什么错误的信号?

水龙头被关闭,四下恢复安静,只剩细微的水流声和轻快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流淌,阮玉京缓慢地深呼吸,心跳却迟迟无法恢复平稳,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不休。

奇怪,他心想,明明他已经将事情分析透彻,深呼吸这么长时间,换在以往,他早恢复平静,怎么今天身体好像不受控制?

好像他的身体里凭空多出一副大脑以外的神经中枢,因为取代了大脑之前的地位,所以能够任性且随意地否决它前任思考之后所得出的一切答案。

他握了握拳,更深地深呼吸,却仍然没有效果,血管在皮肤下搏动,一下比一下更快,也更激烈,他几乎能够听见血液流淌而过的泊泊响声。

猝不及防地,左耳后方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仿若无数根牛毛细针一齐扎出一般。阮玉京正要抬手去摸,听见“咔嗒”一声轻响€€€€是开门声,抬起眼皮,眼前的镜面倒影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宫明决明显也看见了他,但是没有再看第二眼,第一眼他似乎也只看到了阮玉京的脚后跟€€€€连小腿都没看见,便径自朝着距离阮玉京最远的洗手台走去。

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抽两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他把废纸丢进垃圾桶,朝宴会厅走去。

阮玉京手撑着洗手池台面,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他深而缓地呼吸,企图让自己恢复平静€€€€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却没有丝毫用处。

他的心跳正因都陡然出现的刺激而克制不住地逐渐加速,血液一刻比一刻沸腾,撞击腺体的脉搏似乎要从皮肉底下跃出来,终于,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用比他想象还要高上不少的音量,大声喊了一句:

“宫明决!”

宫明决却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径自朝前走着,几步路之后,消失在阮玉京眼前。阮玉京脑子嗡地一声,遭遇了迎面而来的锤击一般,直直僵立在原地。

随后,他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天场合特殊,不能随便冲动,一边迈开步子就要追上去。

然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拿出来,他看见南山别墅那位管家的名字。

仅余的一丝清明告诉他,这个电话可能十分重要€€€€比这个节点纠缠宫明决,寻求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结果的结果重要不知道多少倍,不然管家不会在明知今日是他订婚宴的情况下,打电话打扰他。

遂发挥最后一丝意志力,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按下屏幕上的接通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喂,什么事?”

“喂,是小京吗?”管家说:“那个穆远,他跑了。”

穆远这几日正处在发情期,他的发情期又较其他Omega更加剧烈一些,即便注射了高浓度的抑制剂,依然有不少信息素四溢开来。

别墅内部的保镖又都是等级相对比较低的B和C,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管家把屋子里的保镖遣去屋外,让他们看守在别墅的各个出入口。

正是这一变动,让穆远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阮玉京听完管家的讲述,立刻打开手机上的定位软件,就见之前静止不动的红色光点果不其然正在飞速移动着。

他盯着那个红点看了一会,跟管家说了一句辛苦,然后在手机里找到谭博的联系方式,把穆远的实时定位,转发给对方。

做完这一切,阮玉京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长跑,还是加长版那种,他感觉自己胳膊好酸、肩膀也好酸,身体的每一刻细胞都叫嚣着疲惫€€€€也仿佛酒精摄入过度一般,身体忽然又有些熏熏然、飘飘然,那种隐隐翻涌的躁动倒是奇异地跟着平息了不少。

阮玉京两只手撑着洗手池台面,抬眼去看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底出现几缕红血丝,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似乎并没有其他不妥。

他这些天睡得不太好,白天又那么忙,眼底出现红血丝纯属正常。他刚才那么激动,面色泛红也不算意外。

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洗自己的脸,等所有这一切都平复,抽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迹,朝宴会厅走去。

他还没走到宴会厅门口,碰见带着一身冷气,从露台回来的姚驰安。姚驰安的耳朵和鼻子都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通红,精神却很不错。

几乎算得上满面春风,别提多得意。

看见阮玉京,他便笑起来,说:“唷,太巧了,正想进去找你呢,没想到这里碰见了!”

阮玉京看向紧跟在他身后,被他牵着手的美貌Omega,几乎立刻意识到姚驰安提前离开宴会的目的,不动声色地问他:“找我做什么?”

姚驰安看向Omega,竟难得流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摸摸鼻子道:“唔……有点事……想提前走,€€,对了,”他忽然又说:“差点忘了跟你说,订婚快乐啊。”

阮玉京怀疑他是故意膈应自己,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正想叫他走走走,赶紧走,别在自己眼前晃悠,一旁一直保持安静的Omega忽然开口,她对姚驰安和阮玉京说:“€€,你们俩,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阮玉京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姚驰安耸了耸鼻子,朝阮玉京看来,然后他松开Omega的手,凑到阮玉京旁边,在他左耳后面嗅了嗅,笑起来:“我要是发到工作群里,估计都没人敢相信,那么英明神武的阮总,竟然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忙疯了是不是?阻隔贴都忘了换。”

说着话,他将手伸进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物事,递到阮玉京面前,“喏,拿着,AMZ品牌新出品的易感期Alpha专用阻隔贴,阻隔效果奇强,七天不换,都不用担心泄露一丝一毫。”

说完话,他朝阮玉京挥一挥手,牵起Omega的手,朝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阮玉京无语地看了一会儿他离开的方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他又把手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一缕极淡的霜雪气息此时进入他的鼻腔,可是,他的阻隔贴不是宴会开始前刚刚换的吗?

他就算再忙,不会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情,阻隔贴用的是他经常使用的品牌€€€€AMZ自家生产的品牌,他的易感期也早就过去,怎么说失效就失效了?

一边这么想着,他走进卫生间,将用旧的阻隔贴撕下来,丢进专用的垃圾桶里,撕开新阻隔贴的包装纸,对着镜子,认真专注地贴好。

摸了摸阻隔贴的外围,确认不会再有信息素泄露出来,阮玉京打开水龙头,清洗干净自己的手,然后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宴会厅。

【作者有话说】

更新!

第64章 分化三

重新回到宴会厅,距离仪式结束只剩下一小时。现场不少人都显露出疲态,敬酒的氛围也不如先前那般热烈。

阮玉京迎面遇上一个客人,结束攀谈后,他在人群里寻找宫安蓝的身影,没能找到,他便索性就放弃了。

主要不知道为什么,从十分钟前开始,他的两条腿变得十分沉重,像灌了铅,挪动脚步变得十分费劲。他眼皮也变得酸涩不堪,像十多年没有上过机油的老旧机器。

更重要的还是他的腺体。

最初只是隐隐作痛,间或一阵细密的刺痛,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细小的针扎般的疼痛全部消失了,更加清晰和尖锐的疼痛突然出现。仿佛他左耳后方那层薄薄皮肤之下,覆盖的不仅仅是血管,还有无数根闪烁着寒光的锥子,血管鼓动一次,那些锥子便跳动一次。

阮玉京必须非常轻非常浅地呼吸,否则便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疼痛。

这种情况不适合社交,阮玉京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见有服务生经过,他舔了舔忽然变得十分干燥的唇舌,叫住服务生,要来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下。

放下水杯,他看见邢慕青。邢慕青仿佛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眼神奇怪地看着他,问他:“喝多少酒?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她一边说话,一边探手摸向阮玉京的额头,问道:“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她把手收回来,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过阮玉京的脸,“怎么烫成这样?你发烧了?”

阮玉京这会儿不仅嘴唇发干,嗓子发哑,他的视线也变得十分模糊,像有热浪在他眼前跃动腾挪,人影都变得扭曲重合。

他腰也使不上力气,坐着都嫌费劲,干脆仰躺到沙发的靠背上。

腺体的位置还是突突突地疼,并且越来越疼,那些锥子似乎经过锻造转变为烫红的烙铁,每次跳动,都带来血肉被烙烫一般的疼痛。

普通人经历这样的痛苦,恐怕早忍不住涕泪横流、满地打滚,阮玉京的痛感异于常人,忍耐力也异于常人,所以他只是紧咬着牙关,默默忍耐。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腺体的位置,在沙发的靠背上躺好,强撑出精力,对邢慕青说:“不清楚,可能……昨晚上降温,不小心……冻感冒了。”

但这个理由,说实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什么感冒病毒发作的时候,是这种症状?

邢慕青抬手去摸他的脸,摸到一手的滚烫后,她眼底浮现不忍,余光瞥见不远处阮乾,她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最终“啧”一声,埋怨道:“怎么早不感冒,晚不感冒,偏偏今天感冒?还能撑得住吗?”

不等阮玉京回答,她自问自答道:“老东西病成那样都撑着过来了,话都说不利索还假装风趣跟人说笑,你也再多撑一会吧,马上就结束了€€€€再有半个多小时,你跟安蓝上台去说几句话就结束了,再撑一会,行不行?”

阮玉京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他早走了,不然他干嘛答应联姻?

“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没事。”

邢慕青默默看了他一会,似乎仍然放不下心,此时她看见了百无聊赖站在一旁发呆的许淳€€€€许淳的职业是医生,专攻的方向虽然是不相干Omega信息素,对感冒发烧这一类的常见病症多多少少应该有了解?

把许淳叫过来,拜托她帮忙照看阮玉京,邢慕青转身去找酒店的经理和朱丽叶,“你那个姓朱的助理呢?退烧药这一类常用的东西,她那里应该有准备,之前看策划案的时候,那个经理好像跟我说,酒店这边也准备了医疗团队,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问问情况,马上就回来。”

话还没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的缝隙里。许淳原地站了一会,在阮玉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坐下来之后,她先伸手摸了摸阮玉京的手背。见他手背的温度都高得可怕,似乎烧得不是一般厉害。伸手招来一个服务生,问对方要了一只冰袋,裹上一小条白毛巾之后,小心翼翼地敷在阮玉京的额头上,然后她问阮玉京:“阮先生,您还好吗?”

阮玉京没力气搭理她,便干脆闭着眼睛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没吱声。

许淳不太擅长跟人闲聊,尤其对象还是不苟言笑的阮玉京,然而就这么干巴巴坐着好像也不太好,要是阮玉京不小心躺睡着了,那就尴尬了,要是他睡觉打呼,那就更尴尬了,想想明天的新闻标题:【阮氏继承人在自己的订婚宴上睡着并打呼】。

许淳打了个哆嗦。

然而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她没想到合适的话题,又过了一会,低声呢喃道:“我实验室里那些Alpha小鼠分化成Omega之前,好像也经历过发热这个阶段,跟您现在的症状还蛮相像的€€€€我当时还想呢,你们提到的那次意外,就六年前那次意外,会不会针对的其实是某个Alpha?”

“你们不是一直都找不到凶手嘛?所以啊,有没有可能,作案动机、调查方向什么的,你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比如说,嫌疑人想针对的,其实并不是宫小姐,嫌疑人一开始想针对的,其实某个Alpha。”

“他也不是想杀死那个Alpha,他其实就想偷偷给那个Alpha变个性,结果没想到,下药的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药被宫小姐吃掉了……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啊?”

手腕被人攥住了,疼得许淳几乎叫出声来,阮玉京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像寒夜里的星子,亮得仿佛能够灼伤人的皮肤。

他鼻尖浮动一缕幽幽的暗香,是六年前他在宫知蓝的身上闻见过,三个月前他在穆远身上闻见过的熟悉暗香。

而现在,他在自己的身上闻到了第三遍。

结合许淳那番话,他几乎在转瞬之间猜到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但是不愿意相信,他眼睛不眨地看着许淳,近乎一字一顿,“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淳被他吓得怔愣在原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察觉自己的小臂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被阮玉京触碰到的皮肤附近,不知何时,蹿出一层又一层的细细密密的红色斑疹。

Beta闻不到信息素,也感知不到信息素存在的前提是:信息素的等级和浓度都相对较低。

当信息素的等级和浓度都达到一定阈值,即便他们的鼻子闻不到,他们的身体也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作出一些应激反应,比如:皮肤发疼、发痒,冒出红疹,提醒他们赶快离开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