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祭
“这就……不需要了,所长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僭越。”
索亚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敢再摆弄自己的嘴皮子,舒莫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所长这个时候又望了过来,接着,男人说道:“希告诉我,他在下层发现了一位新能力者,可以解决我的困扰,作为交换,他要求我庇护你。”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很在乎亵神者的事。”所长面不改色的说:“只要你可以通过我的测试,那么我也会庇护你不被‘清理’。”
舒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状况,在他拒绝了希之后,希仍然为他安排了去路,黑发青年微微愣神,接着说:“这就是我来到二层的原因?”
“各取所需罢了。”
所长说:“但就像这家伙说的一样,你迟到了。”
“所以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
拥有一头灰蓝色长发的男人转过身,在他转身的同时,那只蜷缩在他眼眶里的蜘蛛跳了下来,接着在空中一个大跳,顺着男人的肩膀跳跃到了索亚的绿色脑袋上,似乎是感觉手感不太好,它在那颗绿脑袋上转了一圈后,伴随着对方微痛的一声吸气,蜘蛛朝着舒莫的方向跳了过来,刚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似乎是感觉这地方不错,就直接坐了下来。
被蜘蛛当做空中飞人跳板的舒莫和索亚:……
他们敢怒不敢言。
几个人就这样走着,一路上,不少猎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天花板上时不时地滴落着粘稠的血色,所长目不斜视地走在最前面,等到他们来到一个大厅上方时,蓝发男人勾了勾手指,舒莫和索亚就一左一右地走了上去,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在宽敞的中心大厅处所生长着的一整片的桦树林,以及躺在树林最中心的,浑身长满羽毛的一个怪物。
“这是M-85-YI-食鸦人,它在不久前突破收容,觉得收容室太过狭隘,所以想来大厅里玩游戏。”
舒莫听见身边的人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在大厅中心,一个失去了下半身,只能在地上爬动的实验员艰难地挣扎着,却被周围飞来一群群乌鸦包围,极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不少的血口。
所长看着这一幕,接着说道:“它在不久前才运送到这里,我们还不知道它的脾气。”
男人转过脸,望向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在从下方传来的凄惨尖叫声中,他绯红色的眼眸艳丽如血,像是一片即将盛放开来的花丛:
“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不愿意回到它的房间里,你们去帮帮它,怎么样?”
在那一瞬间,望着面前人的眼神,舒莫和索亚沉默了一会,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做出了同一个举动:那就是向后整齐地退了一步。
第19章 M-85-YI-食鸦人
不是舒莫害怕那个污染物,而是因为所长那一瞬间的眼神实在太吓人了。
那种突然一瞬间热切起来,饱含期待和兴奋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完全和对方身上的冷漠所结合,反而融合成了一种诡异的狂热,对实验和知识的病态追求。像是平时冷漠的一团空气,遇到了某种刺激就会突然爆发出来,将所见到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平时极度冷漠甚至于毫无人性的所长在看见新的实验品时就会显得兴致勃勃这件事,是实验所所有人的共识,现在的舒莫在入职的第一天,也不得不体会到了这一点。
舒莫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比起人来说,他甚至可能更喜欢和污染物接触。
所有人都知道,谦让是一种美德,舒莫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看向一旁同样退后了一步的索亚,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请。”
“你先来吧。”
两个人在那一瞬间近乎同步,短暂的两秒沉默后,舒莫又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下方的白桦树林冲破了地板的束缚在宽阔的大厅内一路蔓延而出,肆意地霸占着这一片区域。实际上,若不是所长的命令,猎人们早就来此处理这个脱逃的污染物,但他们得到的指示是在外候命。
周围的一片环境被清出,用作新员工的测试场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在远处观察着这一切,舒莫不知道这一幕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他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听见对方说:
“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男人指了指下方的污染物,那是一只身形硕大狰狞,浑身长满黑羽的怪物,对方的身边,一只只同样漆黑的乌鸦在它的身边环绕着,那个污染物形似人形,脸部被羽毛覆盖,它抬起脸望着落在白桦树上的乌鸦,突然伸出手缓慢地向前移动,接着,一群群黑鸟从它面前飞过后,怪物发出奇异的嘶声,用利爪抓住了其中一只后,突然张开嘴,开始大口吞食手里的乌鸦。
“唉……力……”
它一边吃着,一边从胸腔里发出了奇异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忘记如何说话,所以只能发出模糊的语调:“艾……利……”
它大口吃着,一边又有一群乌鸦落在它的身上,接着伸出喙啄食它的身体。这副场面看上去既诡异又有种莫名的不适,舒莫远远看着,突然皱了皱眉。
“这个污染物在几天前送到上层,”所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幅单面眼镜放在眼前,同时取出一份文件:“我们暂时不清楚它的来历、不知晓它的行为特征、不清楚它的基本能力。”
“研究所暂时将它命名为M-85-YI-食鸦人,我需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以最迅速的方式靠近它,并且获得它的信息。”
舒莫有点听明白了,他身边的索亚把额头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说道:“您是要让我们收容它?”
他转过脸看向大厅处的那个怪物,又再次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所长,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这么无理取闹,你家里人知道吗?
“哦?你做不到吗?”所长转过脸望向他,索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凝实起来,他对着所长弯下腰行礼,声音中充满了势在必得:“请您放心,生命工厂的技术不会让您失望。”
“只是个四级污染物而已。”所长轻描淡写地说:“要是连这个都无法应付的话,你们要怎么去面对0号?”
他转过脸看向舒莫,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温柔了很多,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希说他很看好你,别让我失望。”
所长的口吻听上去十分温和:“就算你们失败了,猎人也可以在你们濒死前回收你们。”
他刚刚用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有些恐怖的话,索亚眉头直跳,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现在发生的情况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所长低下头看了眼时间,大厅内的污染物突然发出奇异的嘶吼声,越来越多的白桦树开始不断生长,所长随手敲了敲胸口处的勋章,一道道防护罩就骤然升起,将下方的区域封死。
一群乌鸦猛得撞在屏障上,粘稠的液体顺着防护罩一路下滑,这片区域顿时变为了无人区,那只狰狞的怪物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一圈后,突然仰起脸,接着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层层声浪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伴随着火光蔓延,接着,一群又一群的乌鸦突兀地出现在了大厅中心,朝着防护罩的方向冲去,飞蛾扑火般地疯狂撞击着屏障。
啪!是一只又一只乌鸦撞在屏障上所产生的声响,白桦林里,灰色的迷雾逐渐扩散,却被防护罩牢牢困住,所在说:“你们各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独眼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接着,他将目光移向了索亚:“你先来。”
索亚……索亚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便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仪器按了按,见到上面的数据仍然平稳,男人唇角的笑容更深,对着身后的卫兵说:“卫兵,跟我来。”
男人身后,一直沉默不语,近乎雕塑般的卫兵抬起腿,它中空头颅中的能源核心发出奇异的嗡鸣声,由原本的淡红色转为颜色更浓的深红色,它略微低下身弓起腰后,身上的纹路划过一丝波动后,就那样直接从高台处一跃而下,径直砸到了下方污染物的……脸上。
“ai……力,艾利……”下方还在咀嚼着乌鸦的怪物抬起脸,被厚重羽毛层层覆盖的眼睛微微眯起,是的这个污染物有眼睛,但它的视力不太好,所以在它看见卫兵的身影前,那具由金属构成的机械身躯就已经宛如一颗投掷而出的炮弹一般砸了下来。
咚的一声,那个污染物被卫兵压在身下,卫兵的中空头颅内散发出深红色的光芒,刚要攻击眼前的目标,就发现身下的怪物骤然一空,下一秒,那个狰狞的怪物就那样化为了漫天的黑色羽毛,被它碾进了被火焰焚烧到发灰的草地里。
围观的几个人都看愣了,站在舒莫的肩膀上一直盯着面前这一幕的小蜘蛛骤然站直了身体,它盯着下方的环境看了一会后,突然从舒莫的身上一跃而下,接着在地面上跳动了几下后,就又顺着舒莫的脚踝一路爬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身上转了个圈。
舒莫:……等等这东西为什么还在,他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借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下方发生的事吸引的时候,舒莫扭过头望了扎根在他肩膀上的蜘蛛一眼,接着又悄咪咪地回过头看着身旁的所长,他真的很想说一声你的眼睛在这里,但小蜘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赖着不肯走。
所长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凝视,男人抬起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这就结束了,不,不可能。”
四级污染物绝不是这么好处理的,就像是索亚说的那样,短暂的沉寂后,一只又一只乌鸦又凭空出现,接着聚集在了一起,卫兵很快发现了这个动静,它在白桦林中快速穿梭,伸出手中的武器想要驱散那一片聚集而起的乌鸦,然而一只又一只黑鸟再次飞来,它们用红到令人心中发寒的眼眸凝视着面前的卫兵,就突然张开染血的喙,接着,乌鸦们的嘴部犹如花朵般绽放开来,其中生长着一排排的狰狞倒刺,它们低下头,开始毫不留情地撕扯起身下的猎物,那一幕看得让人心底发寒,若是它们攻击的对象是普通人,那么现在对方的骨头都已经被咬断。
卫兵没有痛觉,也不是血肉之躯,它们是生命工厂的作品,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摧毁。顶着乌鸦们的攻击,卫兵每走一步,它身上乌鸦所发出的声响就越发清晰,像一场急落的雨,声音清脆、节奏杂乱。
它手中的武器抬起,对准在它面前缓缓凝聚起来,逐渐勾勒出形态的怪物,接着,卫兵手中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将对方贯穿,将其固定在地面上。
浑身长满黑羽的怪物抬起脸,接着再次嘶吼起来,它所爆发出的声音被防护罩挡住后,也仍然让周围的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那就是耳朵发烫,仿佛遭到了某种重击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悲痛感在心头暴涨,舒莫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微微眯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更多东西。
这样的声波似乎会让人产生某种身体上的异变,雨声突然停了下来,却是上方的乌鸦整齐地停下了动作,它们望着被卫兵攻击的怪物,从卫兵身上飞了下来,接着开始毫不留情地撕扯起怪物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捂住耳朵的索亚抬起脸看见这一幕,眼中充满了不解。污染物的行为有的时候本身就充满了古怪和矛盾,想到这里,他按下手中仪器的按钮,卫兵的能源从红色转化为了深紫,深邃的紫色光芒照射在面前的怪物身上,伴随着它身体被啃食的声音,索亚得到了这样的一行数据:
“已扫描该污染物基本信息,所用能源36%。
该污染物基本行为特征与其收容注意事项1:
该污染物[未录入编号]在遭遇袭击或日常活动时,将有概率释放声波,并造成一定范围内的生物产生身体与精神上的畸变,该畸变会导致生物逐渐失去理智,并在其影响下逐渐转化为‘役使’乌鸦。
役使单位将在一定程度上听从其的命令,但役使的状况极不稳定,并会某些情况下,攻击该污染物本体。
该污染物会攻击役使并尝试吞食役使,当吞食的役使超过一定数量后,该污染物将会停止转换役使,并改变其行为特征。”
这就是生命工厂的最新发明,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直接获取污染物的特征,只不过所需要消耗的能源十分恐怖,但这已经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索亚将这个污染物的编号录入其中,他望向所长又望向身旁的舒莫,嘴角的笑意更深,只要这样下去,他获得对方的全部信息是迟早的事。
下方的战斗仍然在继续,食鸦人已经不止一次尝试寄生卫兵,却无法将其同化,这导致它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散后重新复原,那些飞在空中的役使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涌来,接着兴奋地啄食它的躯体。这已经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卫兵冰冷的武器将它的身体再次固定在地面上,看着它不断挣扎。
就在索亚仪器上收录的信息越来越多时,地面上的污染物突然停止了挣扎,它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的卫兵,片刻后,污染物突然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对方,随之而来的是卫兵更加冷酷的镇压,然而在下一秒,这个污染物的身体内,一只惨白的手臂突然伸出,它就那样平静地按在卫兵的头颅上方,接着一点点地将它的头颅拧碎。
金属变形时发出的声音传出,那条惨白的手臂平静地将贯穿污染物身体的武器拔出,接着一巴掌将卫兵的身躯拍飞,那条手臂看上去羸弱、干瘦,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来,掀开层层羽毛,擦干了食鸦人眼角的眼泪。
卫兵的身体撞飞几棵白桦树后,掀起了满地的灰尘,它倒在防护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半晌后,卫兵艰难地想要重新站起,却因为能源核心的破损而无法继续行动,最后,它沉重地倒在了地上,食鸦人重新站了起来,它没有去看刚刚攻击它的敌人,而是继续抓住一只乌鸦啃食起来,血肉模糊的声音响起,食鸦人在白桦林内来回徘徊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啜泣声:
“艾利……艾利……”
它抬起腿,在布满烧痕的地面上走着:“逃……快逃……”
“要……火……火要烧……”
“艾利……快逃……”
它一边啃食着手中的乌鸦,一边缓慢地行走着,从最开始,它就一直在呼唤着一个名字,让他快逃。
索亚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仪器,又抬头看向下方的卫兵,男人沉默片刻后,望向面前的所长,突然满头大汗。
第20章 艾利
“抱歉。”顶着所长那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冷漠的眼神,索亚低下头,很是恭谦地道歉:“我失误了。”
他的认错态度算得上极其良好,表现更是无可指摘:因为在男人的手中,生命工厂的仪器上方,已经清晰地显示出卫兵刚刚收获的数据,仅仅是一次接触,卫兵就已经收集了53%的信息,比起让实验员或者猎人用性命去一次次尝试,这样的效果已经称得上高效。
索亚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所长,蓝发男人伸手接过,他端详着手里的东西,身上华服的装饰物上反射出男人深邃的眸光,无人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否满意。
所长将手中的单面眼镜收起来,这个很精致的小东西被他折叠着放进了口袋里。
他高挺的鼻梁转向另外一边,就看见了在和肩膀上小蜘蛛搏斗的舒莫。正在背着人努力黏在身上的小东西扒下来的舒莫动作一顿,他缓缓松开手里的东西,看向面前的所长,发自内心地说:“现在是要轮到我了吗?”
所长观察着他的表情,男人看上去有些犹豫,但又不像是在苦恼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单纯地犹豫。
“我只是个普通的清洁工。”舒莫说:“老实说,我最开始以为他们要派我来这里扫地,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看上去跟我预料的有些不一样。”
所长歪了歪头,用单眸凝视着他:“你不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舒莫说:“也没有吧……毕竟希大人答应过给我加薪……”
“现在是我在给你开工资。”所长用一种非常温和的语气说:“如果你的表现好,那么我或许可以给你安排这个月的奖金。”
舒莫精神一振,他刚准备一口答应,感觉所长是个好人,男人转头就说:“但是如果你再不下去,那么我敢保证你之后几个月的奖金都会消失。”
舒莫:“所长大人你别急,我这就下去。”
在奖金的胁迫下,舒莫只能含着泪走下大厅,然而他不可能像卫兵那样直接一跃而下,而是以很慢的速度缓缓向下方的白桦树走去。索亚的视线在他的腿上一闪而过,舒莫的身份和他的这副样子看上去都不像是个猎人,更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他看上去太脆弱太普通了,毫无战斗力可言,索亚甚至感觉对方只要走进下方的防护罩内,就会被那个恐怖的污染物撕碎。
为什么所长会认为这样的人可以和生命工厂的卫兵相比较?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他心里的疑惑,舒莫走了一会后才很慢地走到了防护罩前,然后望着前方的白桦林,接着直接走入其中,那一瞬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脚下的地板转变为了焦枯的草地,发黑的枯枝被他一脚踩断,在漫天的灰屑中,这片草地仿佛被白雪覆盖,每走一步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乌鸦的叫声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舒莫转头看着身后的防护罩,接着突然转过头,在有人认为他要逃出去的时候,舒莫却伸出手抚摸着这道屏障,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这道屏障的阻隔,那么这个污染物已经可以在转瞬间侵蚀整个研究所,就像是之前他们在下层遇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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