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黄粉
九方渡特意给燕琨玉选了身白色的。
狐领将那张巴掌大的脸藏了一半,只露出上半张脸,那双眼带着笑,看什么都新奇,性子却又内敛,连猜灯谜都要拉着九方渡一起。
雪落在燕琨玉的发丝上,九方渡伸手触碰,想要摘下去,那雪花却先一步融化了。
“九方兄,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九方渡闻言,看向燕琨玉,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张脸皮,正是昨日他偷偷做的那张严青青的脸皮。
“你昨日说的话,我好好想过了,我还是不能和你留在这里。”
气氛瞬间冷下来,九方渡沉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其实你没回来前,我帮你掌权轩辕丘,自己做了一些决定,轩辕丘里的一大半人我已经遣散了,剩下的人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他们和我说,是你救了他们,他们只想留在轩辕丘,等你回去。”
九方渡闻言,眼中微波轻荡。
“九方一族的魔尊已经死了,他们死也等不到。”
“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们认出你,认出你身上的味道。”燕琨玉自信满满道。
“所以,让我替嫁去孙府,我想知道真相,然后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回到轩辕丘,那里还有人在等我们。”燕琨玉将手中的脸皮举起来,开口道。
九方渡的心在动摇,看雪下得大了,落满了两人的肩头。
燕琨玉凑过来,抬手自然地帮他拂去肩上的碎雪,期待地看着自己。
“……若是去,也必须让我陪你一起。”九方渡蹙眉,无奈道。
第127章 玉面无神涂白蜡
唢呐声响起,严府门口鞭炮噼啪响彻整个街巷,弥漫的白烟,满地的红纸碎片,没有什么迎亲的队伍,只有一台轿子,几匹瘦马,孤零零地往另一处而去。
九方渡在幻境中的身份是严家唯一的少爷,由他领头骑马前行。
站在门口的王婉儿看得呆了,没想到自己那个整日在官场的丈夫竟能有如此气魄,简直像是要出征的将军,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祖母。
“奶奶,严卫会骑马,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真肯嫁了?”严祖母并不关心,只在意那轿子上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严青青。
“是啊,这不是已经往孙家走了吗?奶奶,到底是什么好处啊,有没有我的一份啊。”
提到好处,严祖母那双目浑浊的眼忽然闪烁精光,他地看着那道上远去的队伍,突然狂喜笑了起来:“嫁了?嫁了!终于嫁了!!”
王婉儿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躲开,那严祖母却是疯癫了,身边的小侍搀扶她回院子里,她一把推开,跌跌撞撞自己往院子里走。
“卖了你的亲孙,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钱了……”众人对视,不敢上前,那严祖母俨然是疯了。
在安静的傍晚,夕阳已经彻底落下。
“黄金万两啊哈哈哈!都是我一个人的了,严家也是我的了!”
严祖母凄厉的叫声惊起四周的鸟飞起,似乎是喊得力竭了,她踉跄几步,步子慢下来,王婉儿想要上前,被身边的人拦下来了。
而后那具苍老的身体在院子里站了不过眨眼,被直挺挺朝前面倒下了,肉体砸在石子路上发出的砰声,沉寂了一切的生灵。
严青青出嫁冥婚这日,严祖母疯了。--
另一边,九方渡故意领着载着严青青的马车去了一条小路。
到了一个歪脖树,九方渡抬手叫停:“在这里歇息片刻。”
抬轿子的轿夫没有多想,马车的红帘子被掀开,严青青穿着红衣,戴着红盖头从里面走出来:“哥哥,我想要方便一下。”
九方渡应了一声,严青青紧绷着肩膀往前面歪脖树处走。
其中一个轿夫起身想要跟上去,九方渡一个眼神递过去,后者身子一软,便又坐回树下歇着了。
不消片刻,那抹红色身影从歪脖子树后面出来。
只是走路有些摇晃,因为盖着红盖头,走过来时差点撞到马车门上。
九方渡习惯性地扯着他后颈,反应过来才松开手:“笨成这样,看路。”
那红盖头摇晃几下,点头的模样,费劲巴力上了马车。
到了孙府,门口已经站满了孙府的人,孙父为首微笑看着九方渡下马,将马车中的‘新娘’扶下来。
夜里婚事,从未听说,除非并不是和人结婚。
周围有听说孙府今夜冥婚的,都把门关上,省得招来了晦气。
“严二少爷,这是亲自送妹妹嫁过来,舍不得吗?”孙父道。
“不知您上次说的,这一年内保我妹妹在府上生活,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孙父眼神飘忽到那红盖头上,“严小姐上次孙府一见,性格泼辣,明媚好动,今日怎么这般安静。不会是换人了吧哈哈……”
“荒唐。”九方渡面色严肃,带着隐隐怒意看向对面的人。
“玩笑话,严二少爷何必当真,请。”
‘严青青’看不清路,走路也跌跌撞撞,只能将手搭在九方渡的手臂上。
红盖头下的燕琨玉踩着女子款式的鞋子,脚趾被挤得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正专注于脚下,却没想到面前的红盖头忽地消失不见,头上的首饰扯得头皮有些疼。
他一怔,惊讶抬头看去,先是看向身边的九方渡,那人半点紧张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孙父。
“你这是在做什么?”九方渡问。
孙父举起手中的红盖头,看向‘严青青’:“天黑,盖头就不用戴着了,不好看路。”
燕琨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手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里看到周围人的眼光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些。
看来他的易容还算成功。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九方渡忍耐情绪道。
不等孙父开口,院子里想起迎亲的唢呐声,却没有半点喜庆可言。
走入了院子中,气氛比在孙府外更加阴森。
门口贴着大白的喜字,门口没有人迎亲,而是一群纸人,面上无神,双目圆睁,脸白得像是涂了一层白蜡,看一眼就浑身泛冷。
九方渡脸色已经黑下来,眉目间尽是寒意,待走到正厅,那怒意终于是忍不住了。
那高堂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副棺椁。
像是等人入棺。
燕琨玉只觉得喘不过气,站在正厅外,他看到里面烛火映衬下站着一个不太一样的纸人,背上写着“孙中明”三个字,是替死去的人成婚的纸人。
而高堂上的棺椁,就是给严青青准备的。也就是此刻的燕琨玉。
“虽然说我答应严家可以暂时先住在孙府,今夜是你和中明的洞房夜,睡在这儿一晚,不过分吧。”孙父道。
“你说什么?要我睡在棺材里!”燕琨玉惊讶道。
九方渡一脸阴翳,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两人正对峙,而被忘记的燕琨玉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透不过气,或许是不合脚的鞋子,或许是一身沉重的嫁衣,眼前阵阵泛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燕琨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往下坠。
即使闭上眼,眼前一幕幕都是那些纸人逼近过来,白色的喜字将他身体缠绕。
终于,他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线断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九方渡那眼底的慌张,和不断翕张的唇,想要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说自己没事,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燕琨玉软绵倒在自己怀中,九方渡彻底变了脸,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看向身边的一个小厮。
“带我去厢房,他需要休息。”
“今夜成亲,要入棺椁睡洞房,严二少爷现在是要带他去哪儿?”
“……他今夜,睡不了这儿。明夜,也一样。”
九方渡再也忍不下去,毫无顾忌说完,自顾自朝远处厢房大踏步而去,慌张之色尽显。……
外面是呼啸冷冽的风,屋子里烛火摇曳,烛火细微的噼啪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燕琨玉睁开眼,虽然是躺在床上,依然腰酸背痛。
他坐起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仍是不安。
九方渡不在身边,他不敢乱喊,怕招来别的东西。
想要穿上鞋子,看到床边那双挤脚的绣花鞋,干脆踢到一边,光脚踩在地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九方渡手里端着晚饭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把我自己扔在这、这种地方……”燕琨玉小声说着,生怕外面有人能听到。
九方渡并不回应,将手中的端着的木盘放在桌上,盯燕琨玉地上那双赤裸白皙的脚:“怎么不穿鞋?”
“那双鞋挤得我脚好痛,这身衣裳也是。”
燕琨玉不自在极了,手胡乱将头上的各种珠子簪子扯下来,又试图解开盘扣。
九方渡抬眸,看着燕琨玉顶着那张严青青的脸做这些违和的事,不免觉得滑稽。
他上前一步,找到燕琨玉脸皮的破绽,指尖轻挑,不等燕琨玉反应过来,那张严青青的脸皮被剥下来,露出燕琨玉原本的那张脸。
那双杏眼圆睁,惊慌失措像是被抓住的兔子一样看着九方渡。
“快还给我,一会有人过来怎么办!”
“今夜不会有人来的。”九方渡莫名笃定道。
燕琨玉不明所以,心中还是不安,踮脚去抢那易容的脸皮。
九方渡不说废话,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床上走,肩膀上的人惊呼一声后就一直抱住他的腰肢,不敢乱动,一直到被放在床上也老老实实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说不会有人过来,你把她和马腹那个小怪物都安置到哪儿去了?”燕琨玉心事重重。
九方渡却不管,手指拨开燕琨玉的衣袂,将那两只白皙的脚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终于看清那脚掌上磨出来的泡,短短不到一时辰,脚趾也被挤压得不像样子。
九方渡眸色晦暗,握着燕琨玉的脚踝:“别继续留在这了,我带你回去。”
“我们还没找到马腹的心结,我们回哪儿啊……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