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黄粉
疼痛让九方渡停下脚步,他略一蹙眉,很快又舒展开。
任由那长剑刺破他的皮肉,渐渐渗出血来,九方渡面不改色道:“我的府邸就在附近,不如来我府上一坐,当年的事我有话想要说清楚。”
“我与你不熟。”燕离道。
九方渡闻言,伸手在腰间摸了摸,燕离以为他要掏匕首刺在九方渡胸口的长剑又毫不留情地深入几分。
“别动!”
鲜血从剑口一点点渗透了他的衣袍,他脸色白了几分,摸到了腰间的玉佩,拿起给对方看。
“怎能说是不熟,这是大婚前你给我的定情之物,你我夫妻,没有谁比我们更熟悉!”九方渡解释起来,语气有些急了。
“当啷!”
九方渡话音未落,长剑终于刺透了他的胸口。
他眼中带着几分受伤的难以置信看向燕琨玉,下一瞬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地。
手中玉佩滑落,摔在了地上,碎了一角。
一幕幕与三百年前重合,只不过角色变了。
“剑不认的人,我亦不认。不想死就快走。”燕琨玉果真将剑身深入几分,居高临下道九方渡即使被对方的长剑刺穿身体,也不愿离开。
他比谁都要疯,抬手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剑身,竟然勾出一抹笑意。
“这样杀不死我,玉儿,你不如刺得再深些。”九方渡握住剑身,掌心鲜血淋漓,将剑再深入自己胸口,痛得白了脸却一声不吭。
燕离身形一顿,斗笠下他的眸色微颤。
“……上回书说到那小剑修在宗门失踪三百年,有传言曾道那个沦为废人的剑修并非任由自己成为平凡人。
他再入道途,最后竟修成了无情道,再也不用为情牵绊,为情所困。”
不远处说书的声音恰巧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怕脏了剑。”燕离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他眼中无爱,长剑猛地抽离。
九方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他感受那冰冷的长剑从自己的胸口抽出去,血汹涌流出,染脏了地面。
应声而落的还有那顶斗笠,掉入血泊。
九方渡猛地抬头去看,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终于不用借着虚妄镜去描绘对方的模样了。
只可惜此刻的燕琨玉不再是从前,那双眼比夜色更凉,让人无端如置寒窟。
第74章 心头血再也不能解毒了
胸口被燕琨玉捅了个大窟窿,九方渡捂着胸口仍舍不得移开视线,燕琨玉见他没有反击能力,这才转身离开。
躲在一边的季匪见状连忙扔下手中从说书摊上顺的瓜子,跟上了燕琨玉的步子。
“别走!咳咳……”
身后的九方渡心中一急,怕这一别又是几百年光阴。
情急之下,他伸手将魔气化作绳索,直朝燕琨玉而去。
燕琨玉察觉到,却不躲。任由那紫色魔气缭绕在他身体周围,禁锢住他的行动。
九方渡魔气分寸掌握得刚好,不会伤到燕琨玉,更像是一种挽留。
“你要对燕离师兄做什么!”一边的季匪却被吓到了,他手放在剑柄上,敌视地看着九方渡。
九方渡即使受了燕琨玉一剑,也不是谁都能敌的,季匪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看向季匪时,九方渡眼中那抹柔情尽退,只剩杀意,魔气压制着季匪经脉剧痛,对方手中剑应声而落。
一个眼神足以制服。
“师兄……”季匪刚到筑基,被压得跪倒在地,自身难保。
“九方渡。”燕琨玉闻言,转眸怒视九方渡,只是表情仍旧冷冷的。
九方渡像是做坏事被抓了包,触及到燕琨玉眼中的不悦。
“我并没有伤到他,玉儿。”九方渡一边笨拙解释,一边收起自己嚣张的魔气压制,地上的季匪这才得救。
“我……今夜妖魔横行,兴宁镇不安全,我带你回我府邸,随你解气。若是想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九方渡望着燕琨玉,声音缱绻缠绵,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他知道自己对燕琨玉有所亏欠,两人误会颇深,被燕琨玉杀死的准备他早就做好了。
燕琨玉不言语,九方渡看他眼中并无拒绝之意,心中一喜,隔着衣袖攥住对方的手腕。
可燕琨玉身上绳索未解,九方渡拉着人要走,燕琨玉却不动。
“带我回去?这次是想要废我经脉,还是想将我锁在轩辕丘日夜受你凌辱,九方渡。”燕琨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
两人距离不过几寸,温热的呼吸交融,旁人看到只会觉得暧昧,可燕琨玉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燕琨玉此话说完,三百年前的回忆如潮涌入九方渡脑海。
他烫手似的松开了燕琨玉的手,接连后退几步,想起了那日燕琨玉剖魂自尽时也是这般决绝的模样,突然怕对方在自己面前再自尽一次。
看着挚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因误会而自尽,那种痛苦他也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
“废你经脉是因为孙苍假扮我的模样害你入魔,阻拦你入魔只有那一个办法,我并非……”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的双眸,曾很难开口的话如今却也说出来了,却仍旧艰涩,“我并非不心痛。”
夜风拂过,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燕琨玉再转身走的时候,九方渡还想跟上来,燕琨玉剑已出鞘。
剑锋挑起,一招游云掠影直逼九方渡而来。
燕琨玉剑法长进许多,九方渡只顾着躲开招式,无瑕再分出精力追上去。
再看时,街道上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身影,只剩不远处的说书摊上几个昏睡过去的人。
刚才九方渡施展魔气牵绊燕琨玉的时候就已经强制街道上的百姓失去意识,此刻幽幽转醒,也没有方才那段记忆。
齐眉解决了花语楼的妖魔,出来时只剩九方渡一个人,看到自家尊上胸口的血迹,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正欲要问,便又瞬间明白。
能让九方渡甘愿伤成这样的人,如今还能有谁。
“齐眉,这里交给齐妩,让她今夜看守好宁兴镇,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是。”--
长留山,白云殿。
还没见人影进到白云殿中,声音先传进来了。
“师兄,你还没跟我说刚才的那个叫九方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来长留山之前就认识他了吗?”季匪跟在燕琨玉身后叽叽喳喳道。
亮着灯的一间厢房有人走出来,银发垂落腰间,看到燕琨玉时眼睛都亮了:“燕,你、回来了。”
冷了一路脸的燕琨玉在看到酸与时,嘴角才露出几分温柔笑意,有了几分从前模样。
“酸与,我和你说了你不用出来迎我的,你内伤这么久刚刚痊愈,要多休息的。”
“我、没事,无、聊……”
两人正聊着时,被忽视的季匪不乐意了,他抬高声音道:“酸与,今日在我和燕离师兄去花语楼,遇到一个叫九方的人纠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听到‘九方’二字,酸与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严肃,紧张地看向燕琨玉。
两人对视后,他神色淡定下来,摇了摇头。
“不、知。”
“我路上与你说了,只是从前一个无关紧要的仇人,是你不信。”燕琨玉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使季匪信服,可连酸与都不认识的人,他也不知该问谁了。
“那行吧,反正我们明日就要在兴宁镇住下了,你要是有什么秘密我全都会知道的。”季匪开玩笑道。
他打了个哈欠,又道:“我要先去睡了。师兄,酸与,你们俩明早别喊我。”季匪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
酸与也被燕琨玉赶回去休息,院子里只剩燕琨玉一个人。
院子里很安静,燕琨玉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疲色,正要回房时,忽地听到白云殿外传来树叶剐蹭的沙沙声。
今夜并没有起风,这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自打三百年前醒来后,燕琨玉对环境里的声音格外敏感,整日做噩梦,若是有一点杂声都会被吓醒。
之后整夜都不敢再睡,只要睡着了,就一定会梦到剖魂那日。
此刻,燕琨玉立在白云殿中,眉头拧起,紧握手中长剑,一步步走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位。
“嘤嗯~”类似猫一样的叫声让燕琨玉分了心。
一只赤色狐狸从屋檐上跳下来,抖了抖身后蓬松的尾巴,像是刚睡醒,慵懒张嘴打了个哈欠,一瘸一拐地凑到燕琨玉脚边,绕着他用自己毛茸茸的狐狸身体乱蹭,那双眼在夜里也格外亮,看着燕琨玉抬起了自己的爪子。
燕琨玉神色淡然地看了一会,稍稍撤开脚,那赤色狐狸又黏人地瘸着腿贴上来,重复举起爪子的动作给他看。
燕琨玉握紧手掌,移开视线叹了口气:“师尊,我不是大夫,明日我会找季匪叫个兽医来给你看看脚。”
赤色狐狸耳朵垂了下来,亦步亦趋跟在燕琨玉身后,没几步竟然栽倒了……
燕琨玉修了无情道,却才到金丹期,还没有彻底断情绝爱,改不了的心软。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过去,将地上的赤色狐狸抱进怀里。
“算了算了,你失去意识,也不算是裴叙了,我何必要为难一只狐狸。”
燕琨玉顺了顺赤色狐狸的毛,将那只受伤的爪子捏在掌心,朝卧房走去。
赤色狐狸依偎在燕琨玉的怀中依恋地蹭了蹭,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关门的前一刻,狐狸看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眸色尽是冷意,宣示主权般用尾巴勾住了燕琨玉的手腕。
“啪嚓!”树枝被捏断,发出脆响。
层层灌木后,九方渡脸色沉得可怕,那双浓眉下,眼中尽是嫉妒。
他磨了磨后槽牙,稍一动气,胸口被燕琨玉刚才刺伤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了。
“为何他们都可以跟在玉儿身边,只有本尊不可以!”九方渡唇上血色尽失,唯独双目猩红。
齐眉在一边看着,思忖半晌才开口:“不如尊上也学学茶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