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小马挠挠头,“应该还行,最后一次测验我考了五百二十多,本科应该没问题。”
江明明和江柿在拥挤的人流里张望着,寻到了江橘白后,朝他跑来。
“走走走,我们去下馆子,这算正式毕业了吧?”江柿兴高采烈。
“我跟我妈说一声。”江橘白说道。
“我也得给我爸说一说,再找他要点钱。”
“在文化广场集合!”
吴青青递给江橘白一杯凉茶,她刚刚看见江橘白在跟几个男生说话。
“邀你去玩儿?”
“去吃饭。”
“你阿爷今早特意去镇上买了七八斤小龙虾,就等你考完了回去吃。”
“先养着,晚上当夜宵。”
江橘白仰头一口气把凉茶喝光,把杯子塞了回去,“我走了。”
“钱够不够啊?”
“够。”
江梦华把手里的安全帽无声地盖在了吴青青头上,“回吧。”
“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彻底走出来了吧?”吴青青看着远处打闹推搡的几个男生,叹道。
“那肯定的,”江梦华当下就反应过来吴青青指的是什么,他跨上电动车,“他才多大,估计都要不了半年,就能把之前的事儿全忘光。”
就算现在忘不了,放不下,那上了大学,大学生活多丰富多彩了,村子里的少年初到大都市,乱花渐欲迷人眼,哪还有闲心去忆过往,念故“人”?
那毕竟是个鬼,不是个正经人。
江橘白能跟他玩到一起,接受和他做那样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同龄,还有对方的哄骗。
肯定能忘光光。
-
几个男生点了一箱啤酒,还要了几瓶以前不敢喝的二锅头,酒烈呛鼻还扎嘴。
江橘白半瓶下去,眼前的景物就开始晃来晃去的。
只是他用筷子撑着桌子,又不上脸,没人看出来他喝醉了。
“我肯定不出省,我念家,在省内我可以经常回家。”江柿说。
“我看学校。”江明明说。
小马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哥,你呢?”
江橘白的筷子在盘子里划来划去,“我去首都。”
江柿揽住了小马的肩膀,“你,想什么屁?江橘白那成绩,肯定是要去首都那几所top,留省内都亏了!”
江明明狠狠点头附和。
小马嘿嘿笑,“我也想去首都。”
“去啊,反正首都那么多大学,去见见世面。”
江橘白看着店外空茫的黑夜,逐渐得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吃完饭,江明明和江柿都要回去了,江柿歪着头,“江橘白,你是不是喝醉了?”
江明明请缨,“我顺路,我送他回去。”
几人一块把一言不发的江橘白塞上有棚的三轮车。
后面几天,江橘白一直待在家里休养生息,也就是抱着吴青青给他买的笔记本电脑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通宵达旦的玩。
填报志愿那天,他打着哈欠到学校,把全部志愿都填的是首都大学。
陈芳国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没睡醒啊?志愿能这么填?”
“我没问题。”江橘白又戴上了自己刚买的头戴式耳机。
潮得陈芳国胯下生风。
江橘白敢这么填,其他人不敢,斟酌了又斟酌才决定下来,等他们填好,江橘白早就见不着影了。
少年拎着几罐汽水,蹲在徐栾的坟前。
尽管是座空坟,但就当不是算了。
江橘白给坟前放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给自己也开了一罐,他伸手,碰了下罐身,“铛”的一声。
“无畏子说那不是超度,你魂飞魄散了,转不了世,投不了胎,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头顶艳阳烤得人发顶后背都滚烫,但可乐还是冰的,只是也在慢慢回温,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流进袖管。
“你活该。”江橘白嗤笑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可乐,抖了抖手上的水珠。
他将头仰起来,日光太盛,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之前被他掘开的坟,新土变陈土,野草抽出长茵,此刻已被热弯了腰。
目光来到石碑上。
徐栾死的时候太年轻,未婚无子,更没有辈分上的晚辈,碑上只有他自己的名字,别处全是空白。
“啧,我考完了,我自己估分大概在730左右,是我去年去年总分的十倍。"江橘白点了点太阳穴,“多谢了。”
燥热的风从身后刮来,越吹越热。
“但你还是不该干我,你要是不干我,医生就不会发现不对劲,我妈就不能知道不仅陪我学习,还陪我睡,我妈要是不知道,老爷子也就不知道,他们也就不会对付你了。”江橘白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一停下就乱得无法理清。
“不过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们杀不了你。”
“可话又说回来,谁让你干我呢,说到底,还是你不该干我。”
江橘白倾身,拿起可乐,已经变温了。
“现在没契约了,逢年过节我也用不着来祭拜你了,你坟头上这些……草,等着徐家人来锄吧。”
"香烛纸钱你也别想了。”
头顶树冠里落下来几片树叶,落在地上,除此之外,静谧无声。
“真死了啊?”江橘白伸出手在坟前晃了晃。
“好吧,真的死了。”少年低头嘟囔。
下一秒,身后传来脚步声,一脚深一脚浅,极为缓慢艰难的样子。
江橘白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眼睛都不敢眨,任全身热流往脑子里挤,最后在耳机被人拿掉时,轰然爆炸。
“你怎么在这里?”徐美书杵着拐杖,身后跟着扶着他的徐逵,两人一脸的疑惑。
江橘白刚刚跃起来的心又跌回地面。
他淡然地站了起来,“我跟徐栾以前不是朋友么,高考完了,过来跟他说一声。”
徐逵微抬下巴,“考得怎么样?”
“还行。”
徐美书声音苍老,“谦虚,我听你们主任说起过,只要不出意外,正常发挥,你上首都大学都没问题。”
他受的伤还没好,这一伤,好像把他整个人的斗志和精气神都伤没了,像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两侧鬓角不知何时已经花白。
他那位漂亮的年轻爱人没出现,反倒是被离了婚的江泓丽来了,站在山下,踌躇不决,明显是不敢上山。
江橘白让开一条道,站在旁边。
徐美书把拐杖交到了徐逵手中,他颤颤巍巍蹲下来,点上蜡烛,又插了一炷香,接着烧纸。
没去看徐美书脸上的表情,江橘白拎着可乐下了山。
-
高考后的暑假是自上学以来最长的一个假期,江橘白起先打算三个月都呆在家里养身体。
之前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变差,他弱到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地步。
如今慢慢好转了。
但就在家捂了一个月,江橘白就闲不住了。
江橘白起先跟着吴青青去自己家的橘子树林里帮把手,帮了两天,把好久没晒太阳的一身皮给晒破了两块,第三天他就没去了。
然后他跟着江梦华去厂里,干了一周流水线,把橘子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没意思。
终于到了志愿录取结果公示那一天,一家人挤在江橘白的电脑前。
毋庸置疑的首都大学。
与此同时,江橘白的理科分数排名全省第一。
手机上也收到了当地教育局发来的通知短信。
吴青青抱着电脑,“我没看错吧!745!这是什么概念?是快满分了吧?”
江梦华显然也是激动的,却要说:“要看看被扣的五分主要是因为什么,下次争取……”
“你考一个试试?又不是只考数学,那文科很难拿满分的!”吴青青激动得脸红,她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我给你外婆外公说一声,让他们在族谱上单独给你写上一页!”
江橘白喝了口汽水,他也激动,但没吴青青那么激动,因为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他一定会被首都大学录取。
只不过,理科全省第一的排名他没料到,他不是很喜欢出头冒尖。
翌日,江橘白的名字就被印在了红色横幅上,在镇高中校门上方拉开,不止江橘白,紧随其后的还有三个人,但他们的成绩都没有江橘白耀眼。
市里的电视台带着记者,一大清早,拜访了江橘白。
“哎呀,哎呀哎呀。”吴青青开了门,被摄像机给吓傻了,她摸着头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还没起床,我去叫,我去叫。”吴青青火急火燎地跑上了楼。
江橘白用被子盖住头。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