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
江橘白表情凝固住。
“有我在,你不会死,也不会饿着。”徐栾的头发有些长了,挡在额前,微微颔首时,连眉眼也不分明了,只能瞧得见他脸上有晦暗不明的笑意。
细看,甚至还有餍足。
刀尖转了小半圈,朝向另一边,而刀刃则直接朝下压下去。江橘白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他连呼吸都屏住了,浑身转为冰凉。
一块不带血丝的肉从徐栾的小手臂上“啪”的一声掉在了盘子里,雪白的瓷碟衬着发白的肉,森然可怖,食欲是不可能有的。
江橘白僵坐在了椅子上,他已经猜到了徐栾的意思。
“你不用这样。”江橘白艰难地开口,他想走,又被徐栾拖回了椅子上,徐栾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漫不经心地将那块肉拎了起来。
“我不吃,我草……”感动的成分微乎其微,江橘白情愿饿上一个月,生死由命。
“你讨厌我,不喜欢我?”徐栾看着脸色陡然变得惨白的江橘白,眼神落寞下来。
江橘白指着这肉,“你自产自销吧,我吃西北风就点水也能饱。”
徐栾掐住了江橘白的下巴。
“不,我……唔!”江橘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栾就拎着那块肉,直接塞进了江橘白的嘴里。
他不会给江橘白吐出来的机会,手掌捂住江橘白的嘴。
他垂着眼,看着江橘白眼底的恐惧和不适。他能理解,他也吃不下去江橘白的肉。
江橘白的身体在徐栾怀里发着抖,他眼眶通红,嘴里的东西迟迟无法下咽,可呕吐感却越来越不可抗拒。
他胃内提前开始翻江倒海,他手指抓烂了徐栾的手背,他余光甚至还能看见徐栾小手臂上被剜掉的那一处,明明没有鲜血,却让江橘白感到血淋淋的。
嘴里并没有肉的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口感冰凉软滑,像是果冻,可江橘白再如何洗脑自己,也无法成功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他望着徐栾不容拒绝的目光,他尽力了,但胃里仿佛有一只手,堵住了他的食道,拒绝接纳这恶心恐怖的东西。
这连人肉都算不上。
“慢慢来,慢慢往下咽。”徐栾柔声诱哄着江橘白。
“已经过去一天了,你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徐栾另一只手来到了江橘白的脖颈,他轻轻揉着,使他喉颈的肌肉放松,哪怕不想,也会不由自主地往下吞咽食物。哪怕不是食物。
同时,徐栾缓缓道:“我有爱上你的自觉,那你有爱上一只厉鬼的自觉吗?有的话,你为什么不能咽下去?”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一声咕咚响起,徐栾满意地笑了,江橘白绝望地闭上眼睛。
第88章 共患难
徐栾慢慢松开了手,江橘白微张着嘴,还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自己吃了块人肉到肚子里。
他愣愣地抬头,“我想喝水。”
徐栾给了一杯水喂给他。
水喝下去,江橘白就把手指伸到嘴里,想要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呕出来。
徐栾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背,看着他泛泪的眼睛,轻声道:“是我的气,算不上是肉,但看起来比较像,对不对?”
“神经病。”江橘白声音嘶哑。
“我之前就与你说过,阵法对人有害,可对我,它无能为力,你闯了进来,我不会让它伤害你。”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能好到哪儿去?”江橘白漠然道。
“也不太好。”徐栾竟然附和赞同江橘白。
评判人类好与坏的标准在徐栾身上并不适用,人类以卑劣为耻,徐栾虽不以为荣,但却绝不以为耻。
“几点了?”江橘白看着雾色蒙蒙的窗外,打不起半点精神。
“下午三点,你是昨天上午进来的。”徐栾从书架上取了两本江橘白认不出几个字的古籍出来,“你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江橘白翻开一页,丢回去,“竖版的看着头疼。”
他脸上还有昨天被徐家保镖弄的伤痕,不过已经好了许多,只有皮下一层浅浅的青紫。
徐栾坐在桌子上,看了他一会儿,手指按上了江橘白的额头。
他太了解江橘白了。
对方下一秒的动作一定是不耐烦地甩头,或者抬头,绝对不会是推着他说“呀,烦死啦”。
江橘白抬起头,没什么耐性的眼神,“你……唔!”
徐栾顺势就低头吻住他,手掌压在他的颈后,让他无法后退。
对方的唇舌又凉又软,吻的时候动作温柔,但却越来越深入,像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危险预警的流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将自己的鼻息堵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只能依靠来自于对方的施舍。
这身衣裳像是专门为了两人方便而准备的。
江橘白一把捞到了桌子上,徐栾反而站到了地面。
它将江橘白吻得出神不清醒,手指顺着腰背下去,直到被入侵的那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只不过又为时已晚了。
外面好像还在下雨,江橘白神思越来越恍惚。
他自愿进来的,反抗也反抗不了。
不如享受,然后祈祷。
徐栾拥着洗干净后干燥馨香的江橘白回到床上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他不需要睡觉,所以江橘白沉沉睡着时,他睁着黑幽幽的眼,肆意地打量抚摸对方。
二十多岁的江橘白,头发比十几岁的时候要长了点,那时候剃头得听妈妈的意见,短的好看,露出额头,多精神。
可工作后,父母管不了那么多,有限的精力都要投入到工作之中,江橘白本身又不是一个特别注意形象的人……准确来说,他是他自己,而不是一个身家已过千万的青年才俊。
它细长的食指顺着眉心往下,滑过江橘白窄挺白皙的鼻梁,江橘白睡得很熟,睫毛都没颤动一下,毫无防备,好像沉睡的地方是个安全等级颇高的安全屋似的。
可这明明是在厉鬼的怀里啊,这可不是什么安全屋。
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喜欢它。
意识到这一点,徐栾嘴角牵开得极为夸张,整张脸似乎都快要裂开成两半了。
它低下头,张嘴咬在江橘白的鼻尖,细细密密地咬,留下了一圈牙印。
江橘白这回察觉到不适了,英气俊逸的眉拧得十分不耐烦和嫌弃,但也还是睡着。
徐栾与江橘白拉开距离后,眼前出现了江橘白稍显稚嫩的脸庞,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上面全是惊恐无措的眼泪。
江橘白是很不喜欢哭的,这点徐栾很清楚,被吓得魂飞魄散都很少有掉眼泪的时候。
对方哭得最狠的一次,就是江祖先他们三人请神,将神请到了他的身上,本该由他们来杀死自己,结果这项任务,阴差阳错地落到了江橘白的身上。
少年脸上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可哭又能代表什么?不还是拿剑杀了自己。
没良心。
白眼狼。
对他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那么不知好歹?
徐栾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成了一团人形的黑影,它缠缚住江橘白,最先去往的部位是江橘白的脖子。
它就应该早点把对方解决了,也避免了后面出现的诸多麻烦。
被它杀死,可就没有下一世了。
但这都是江橘白应得的啊。
人总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它原谅了,可又不代表错误没有发生过。
它应该纠正江橘白,使他变得温顺明理,如果对方不听话,无法驯服,它就应该抹杀了对方。
黑影被撕裂成两部分,鬼嚎声长鸣,窗帘却只是像被微风拂过一般,轻柔地在地板上摆动。
屋外的香燃成了雾,飘进屋里。
“滚进去!”小时候的徐栾将将八岁,被用力地推进地下室,他扶着扶手,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江泓丽挽着徐美书的手臂,两人是徐家镇的新贵,是模范夫妻,他们高高在上地站在地下室入口上方,垂目注视着满脸疑惑不解的儿子。
“太舒适的环境不适合学习,这里是我和你爸爸专门为你打造的,以后,学完一本书,才能吃饭,明白吗?”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徐家好,你不能是一个普通孩子,你必须是一个天才!”徐美书扶了下眼镜,不容置疑道。
“但是,妈妈,”徐栾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身后,“我害怕。”
他们并没有安慰小男孩,而是给予他同样的面无表情,还有绝对不会让步的狠心。
离开的时候,江泓丽扶着肚子,“徐栾,妈妈又怀孕了呢。”
徐栾一开始并不知道学完一本书才能吃饭是什么概念,他以为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应该吃饭了。
他被关在冷冰冰的地下室,空气浑浊,饥饿和皮肤病轮换着出现,呼吸道也出现了问题,他痛苦得抓挠墙壁,把指甲抓地一粒一粒掉下来然后又不舍得捡起来喂进嘴里。
他不眠不休地学习,只为了换来一顿饭,一口水。
学习任务完成时,他终于得以被放出去,却是直接被送上了手术台。于是,它诞生了,一团被舍弃的垃圾。
它站在手术台边上,看着头顶冷冷泛白如霜的灯,看见自己被割开的头颅。
噫,怪恶心的。
术后,红着眼睛满脸担心的江泓丽拥着手术成功的徐栾泣不成声。
徐美书也一脸激励,“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的确是个好孩子,因为不好的已经被他们剔掉了。
哀鸣使整座屋子都在震动,空气变得混沌不清,晦暗不明,每一处角落都被黑沉沉的鬼气充斥。
而江橘白被包裹在内。
他没醒来,也不知道针对他的恶意在泛滥,即将就要决堤。
江橘白睡得不知今夕昨夕,他的脸被被子捂了一半,白皙温热的皮肤与鬼气的森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徐家的一切装饰都喜爱用刺绣等能彰显他们社会地位和钱权的工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