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节藕
“江橘白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早上早点起,去教室看。”
江橘白半躺着,“早上起不来。”
“那你晚上就使劲熬?”
“我在背文言文。”江橘白答非所问,他不喜欢背书,背了半个小时还在第一段。
陈白水念叨了几句,背着手出去了。
隔壁上铺的小马从被子里把头探了出来,他眼珠子骨碌转,“江橘白,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
少年靠在墙壁上的后脑勺微微挪开,抬起几分,顶上强光使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小马也知道自己有事找人家还让人家主动过来很蛮不讲理。
但是……
“我肚子痛,求你了。”
“过会儿。”江橘白冷冰冰地回答完之后,又低下头看着书上的文言文。
他不会专门为小马跑一趟。
快熄灯了,江橘白下床去洗手间,路过小马床边时,顺便看了眼。
小马被子隆起,他埋在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橘白伸手一把就把小马被子给掀开了。
“你他妈……”小马本以为又是爱恶作剧的李药香,骂人的话提前飚了出来,却在看见江橘白时,一整个梗住。
小马从肚子下面把一张皱巴巴的试卷掏了出来,“你帮我看看这道题。”
“……”
李药香蜷缩在旁边床玩俄罗斯方块,听见笔在试卷上划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小马你变了。”
“你不使劲还不让我使使劲了?”小马看着江橘白飞快地解着题,觉得对方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与以前相比,恍若隔世了。
“看你写,感、感觉还挺简单的。”小马趴在枕头上,小声说道。
“不简单吗?”江橘白语气平淡地反问。
“……”
江橘白做题不炫技,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写得清楚明白,他没说话,小马也不敢问,但小马看也能看懂。
"好了,"江橘白把试卷和笔丢回去,“类似的题都能这么解。”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小马什么反应,转身走出宿舍去洗手间了。
这会儿的洗手间躲着几个末班的男生在抽烟,几个坑上都烟雾缭绕的。
看见江橘白,被围在中间的徐武星冷嗤一声,试着吐个烟圈耍帅但是没成功。
几个男生一齐伸头看着江橘白掏鸟。
徐武星也看了,但不屑一顾,“谁男的玩意儿长那么白?”
李观嬉嘿嘿笑了两声,“江橘白肯定撸得少。”
江橘白没理他们,把尿放干净了后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外面响起洗手的水声。
徐武星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看着手里的烟,“今天这烟怎么这么呛?”
“没有啊,都是小卖部买的,两块钱一根,跟以前一样的牌子。”
“武星哥你是不是因为生病,所以味觉也变了?”
徐武星一听人说自己生病,心就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他上周末在家,父母请的道士拎着他家买来的一只羽毛火红的大公鸡,直接手起刀落割开公鸡喉管,在家里所有房间的墙壁上都用公鸡血各画了一道符。
说来也奇怪,自打屋子里的墙上有了血符后,徐武星就没再在家里感觉到压抑过,只是一出了家门,那股阴冷的窒息感觉便又扑了上来。
道士给了他一个手串,红豆做的,道士在上面施了法,说能让邪气不得近身。
但也只是不得近身。
徐武星时常看见红色的影子站在不远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
“你就是在放屁,武星哥看着精神着呢。”李观嬉狠吸了一口烟,搡了说徐武星味觉失灵的男生一把。
其他几人看着徐武星凹陷下去的、蜡黄消瘦的脸颊,不仅眼珠浑浊,就连眼白也微微发黄,眼白与瞳孔的分界线变得模糊,整只眼睛看起来似乎像是即将要融化了一般,众人不敢说话。
这岂止生病,这看起来都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了。
“你好着呢哥,”李观嬉用手掌拍了拍徐武星的肩膀,徐武星突起来的骨头顶了下李观嬉的掌心,他低头极快地扫了眼徐武星脸上两块高凸的颧骨,说,“这是标准的超模身材。”
其他人见李观嬉这么讨好者徐武星,也在脸上挤出笑,“是啊是啊,超模超模。”
被众人这么一顿捧着夸,徐武星刚刚悬起来的心又飘飘然地下落了回去。
“说得也是。”徐武星说道。
刚回到宿舍里,踢掉拖鞋,宿舍里的灯就灭了。
“熄灯了,睡觉睡觉。”
“我再玩最后一把。”
“今晚轮到我充电了,谁这么不要脸把插座占了?插队啊!”
宿舍里闹成一团,没有半点要睡觉的迹象。
江橘白躺了下去,他还没换被子,吴青青一开始给他带的被子就挺厚,他现在睡着也完全够用。
少年睁着眼躺了几分钟,又坐起来下了床,打开了每个人都专属的小柜子,他在里面把自己的MP3和耳机翻找了出来。
他以前的手机是个二手机,买来三百块钱都不到,但MP3和耳机他却咬咬牙用五百块钱买下了,纯黑色,机身小巧,空间巨大。
上次被徐马克拉拽到地上,外壳裂开了。
但被他重新合上后,音质也没受影响,只是外壳上多了一道白色的刮痕。
小小的一块白色光芒投射到江橘白的脸上,江橘白摁着MP3的按键,找着适合听着睡觉的歌。
他以前喜欢听节奏很强的重金属摇滚,越吵越好,但现在不行了,他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可也不能太安静。太安静的环境让他觉得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随便打开了一首英语老师推荐的英文歌,塞上耳机,彻底躺了下来。
耳机里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
低迷的,断断续续。
江橘白以为是自己放错了歌,正要伸手去摸MP3,手指刚碰到MP3冰冷的外壳,耳机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Don't stay up too late。”
即使这句话比英语老师说得还要标准动听以及清晰,但是江橘白还是瞬间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想都没想就将耳机摘了下来,压在枕头下面。
神经病。
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江橘白磨了磨牙。
-
周三,江橘白拎着被他清空了的书包,在小卖部买了自己喜欢的零食和饮料装在书包里。
他背着书包,双手就空了下来,不像班里的其他同学,不仅背着,还手提着大包小包。
陈芳国拿了一只喇叭,吆喝着,“都过来把队排好!后边的快点儿,拖拖拉拉的,再拖就别去了,知不知道冬游有多难申请?”
在出发前,陈白水才跟他们透露,学校不赞同他们两个班冬游,高三了,冲刺阶段,别整天想着玩儿。
学校死活不肯答应,双陈软磨硬泡了好几天。
“反正再怎么努力,升学率还不是这么个死样子。”
“劳逸结合懂不懂?”
双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又是发毒誓又是写保证书,学校才点头让他们带学生出去玩一天,晚上九点必须全员一个不落地返回学校,否则就扣他们工资。
江橘白撕开一包薯片,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耳朵里塞着耳机,他一边听着歌,一边吃着薯片。
耳机没再像那天忽然出现徐栾的声音。
江柿从末班队伍的尾巴偷偷站到了11班队伍的尾巴,他笑嘻嘻地跟江橘白打招呼,“我们一块儿。”
江明明站在江橘白的旁边,他对末班的人观感很差,“你是隔壁的,来我们班干嘛?”
“我以前跟江橘白是同桌,怎么不能来了?”
“江橘白现在是我们班的,以前是以前,你别越界了。”
“哇,你这个人,你歧视我们。”
“不能歧视?洗手间的烟味全是你们搞出来的。”
“能不能别吵了?”江橘白担心听不见两个班主任讲话,耳机音量调得很低,结果听见的全是吵架。
江明明和江柿立马就将嘴闭上了。
三人都是一个江家村的人,但江家村面积辽阔,下面分了七个组,一组多的能有六百多户人家,少的也有八十多户。
正好,三人都不是一个组里的。
“好了好了,出发出发!”陈白水挥着手臂,“后边的同学别掉队!”
班长戴着鸭舌帽,举着小旗子,两个班主任都跟在自己班级旁边。
头顶烈日炎炎,队伍拖得长长的。
“小芳,走着去啊?”
“难道还给你们配个大巴车?别做梦了,”陈芳国说,“走过去也就不到一个小时,浪费那个钱做什么。”
“我爸上工还骑摩托去呢。”
“你爸是你爸,你们是你们,你们正年轻,身体正好,就是要多锻炼多吃苦,以后身体才好,精神才强,老师都是为了增强你们的体魄,磨炼你们的意志!”陈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