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流民们大多用狩猎下来的动物皮毛当衣服穿,岚栖也不例外,只是这样脖颈处的一大片裸/露了出来,正好对准了传递而来的温热呼吸。
气息打在皮肤上的瞬间,明显感觉少年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像是很敏感的体质。
“你在抖。”
男人搂住岚栖脖子的手臂紧了紧,担忧地问道:“我很重吗?”
巫者娇弱又稀少,一般群居,不爱单独行动。
五冥大陆里,有一块专门属于他们的领地,叫做“巫冥”。
岚栖出生在荒地,被唐边雅捡走后也是在荒地周边活动,从没去过五冥大陆,见到的巫者也就只有先前闯进那位,和现在这个叫“郁宸”的男人了。
显然,郁宸身上巫者的气息要浓郁得多。
岚栖本就讨厌别人碰触,连住的草房都要单独一间。
男人一靠近,他便双腿虚软,更别说贴着肩窝说话了。
“其实用草席也没关系的。”
郁宸气若游丝地说道,通情达理的模样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以后我死了,一样会裹这个入土的,反正我现在的样子,也活不了多久……”
“闭嘴。”
温热的呼吸把岚栖耳垂吹红了。
他暴躁地想移开郁宸的脸,可对上空洞迷茫的眼眸时,心头一梗。
算了,跟瞎子生什么气,反正也不用走很远。
……
走出地牢,耀眼的阳光如同火炉,笼罩了整个焦土。
今年气候尤其怪异,酷暑持续了整整两月,一滴雨未下。
庄稼逐渐坏死,目前还能勉强支撑,再下去,恐怕要迎来旱灾了。
“岚栖哥哥€€€€”
一个卷发麻子脸少年手臂挂着篮筐,兴奋地招手,似乎在地牢外等待许久了。
看到郁宸的那一刻,雀跃的神情瞬间垮了一半:“他是谁啊?”
“巡逻兵捡到的巫者。”
岚栖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回答道:“义父觉得他危险,让我看着他。”
麻子脸少年撅起嘴,不满道:“看着就看着,为什么要岚栖哥哥背?”
“他看不见。”岚栖解释:“腿脚不方便。”
“诶呀,又瞎又瘸,领主大人有什么好怕的……”
麻子脸少年小跑着跟上,一路上喋喋不休:“再说了,巫者身上的力量,不是只能让异者感觉虚弱?普通人又没有种下过蛊虫。”
况且,巫者那么柔弱,也没听说有穿墙破洞的本事,狱卒怎么可能守不住他。
思及此,麻子脸少年露出狐疑的神情,用审判的目光上下打量郁宸。
岚栖沉默了。
半晌,才说:“阿吾,他是领主,自有考量,别再问了。”
“哦……”
阿吾不情不愿地闭了嘴,目光仍时不时地瞥向郁宸。
这个男人虽然面色苍白,但意外的好看,眼睛是眼尾略弯的桃花眼,头发细软垂在脸颊两侧,随着颠簸,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岚栖的脖颈,要不是他看不见导致瞳孔失了光彩,一定是个又娇又媚的男狐狸精。
一时间,阿吾产生了危机感,故意道:“岚栖哥哥,下月十五,就要神祭了。”
见自己没得到回应,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看用巫者神祭挺好。”
郁宸轻声问道:“神祭是什么?”
“你们巫者不是能跟神明交流吗,怎么连神祭都不知道?”
阿吾见不得他这副我见犹怜、一碰就碎的模样,勾勒出讥讽又轻蔑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解释:“异徒的能力又不是天生的,想要维持,就需要神祭,乞求神明的施舍,赋予力量。”
说罢,他指向前方一片荒地,周围干瘪枯竭,寸草不生,中间几亩却郁郁葱葱,在暴晒的阳光下,丝毫不受影响:“比如领主大人,他通过神祭才拥有了‘木’的力量,使得荒地长出绿油油的菜叶子,而我们不用去隔壁领地抢夺食物,也能过上饱腹的日子。”
郁宸垂下眼帘,声音更轻了:“那……神祭需要做什么?”
“新鲜的血肉和灵魂。”
阿吾阴恻恻地说:“登上祭坛、成为祭品的人,神祭过后,血肉横飞,尸体没有一块完整的,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脸,但是眼神充满了憎恶怨恨,都说这是因为神明在吃完躯体后,连同灵魂一起抽干了,才会在临死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2章
郁宸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身体轻轻颤栗着,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阿吾得意洋洋,下一秒,听到了隐忍的斥责。
岚栖蹙眉:“别说了。”
耳畔边男人不知是不是害怕,呼吸厚重了几分,热气顺着兽皮统统溜进了锁骨,实际上,岚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除了虚软的双腿,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喜欢男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但不能流露出软弱的表情,只能呵斥住阿吾,别再说刺激的言语。
阿吾不服气道:“岚栖哥哥,你怎么帮着外人?”
本以为岚栖哥哥会向他解释,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警告的眼神。
阿吾身体一僵。
脸色瞬间变了,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我有事,先走了。”
他跺了跺脚,一把将挎篮塞进岚栖手里,扭头就跑,一会儿便没影了。
篮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双草鞋,应该是阿吾亲手编织的。
阿吾自小体弱多病,无父无母,岚栖狩猎回来总会分他一些野兔,山鸡,阿吾便将自己编织的草鞋送过来,作为回报。
只是最近阿吾的脾气时阴时雨,捉摸不透。
岚栖又很忙,无暇应付阿吾的心思。
……
岚栖的住所在一栋偏僻简陋的茅草屋里,四周被土墙围着,已经有点发黑,斑斑驳驳,屋顶上铺着一层瓦片,整整齐齐,倒也像模像样。
屋中摆设陈旧,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玩意,不过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散发着似有若无的药香,沁人心脾。
室内狭小,只有一张单人床。
床单新换的,淡淡的粉色,宛如四散而开的樱花。
男人在地牢里呆了几日,身上的布料虽是昂贵的丝绸,轻柔顺滑,但也已经肮脏不堪,沾染了一股极不好闻的味道。
岚栖放下他:“今晚你睡床,先冲洗一下。”
“嗯。”郁宸乖乖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双手,往地上撑了撑,失败了。
尝试几次后,他抬眸,可怜巴巴地望向某一个方向。
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无助地这么看着。
好不容易整理完床单被褥,岚栖转过身便看到男人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目光迷离,楚楚可怜,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事?”
郁宸无辜地说道:“我起不来。”
他没想到监管一个残废的巫者这么麻烦。
€€€€看不见,意味着没办法辨别方向,站不起来,连洗澡都无法独立自主。
“别看我。”
岚栖攥紧了手指,焦躁不安道:“难道要我帮你洗吗?”
本来,他就不愿跟男性同住。
按理说,焦土是蛮荒之地,离拥有城市文明的“五冥”相隔几千里,除了出生在这里的人,还有许多犯了事从“五冥”逃出来的亡命之徒,此处虽平坦辽阔,但四周的枯树杂草会遮挡视线,到了晚上,稍有不慎便容易被生了贪念的亡命之徒偷溜进来,抢夺粮食甚至杀害,群居是最优选择。
但岚栖身上有难以启齿的秘密,不愿让人知道。
即便是唐边雅,也只当他孤癖安静不喜欢被打扰罢了。
“我自己可以的。”
郁宸神情虚弱:“大不了多摔几次,习惯了就不痛了。”
说罢,便强撑着硬要站起来,把原就苍白的脸,憋得更加惨白了。
岚栖眉心一跳,下意识搀扶了一把。
没想到郁宸得寸进尺似的,借着搀扶的力道,直直往他身上跌去€€€€
岚栖一颤,条件反射把人推开,男人便晃晃悠悠,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软倒在地,期间脑袋撞上桌角,疼得红了眼眶,委委屈屈问道:“你为什么推我……”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渐渐的,琥珀色的眸子泛起层层涟漪,蒙上一层雾气和水光。
“我可以背你过去。”
岚栖语气凶狠:“但是你要自己洗。”
“嗯,谢谢你。”郁宸勾勒出一抹虚弱的笑颜,抬起胳膊朝空中抓了两下,才触碰到岚栖,他发现岚栖手腕纤细,圈起掌心便能将其包裹起来,便抓着他手腕晃了晃,语气软软的:“你真好,是我来到这里遇到的最好的人。”
“……少废话。”
岚栖咬牙切齿地,语气很不耐烦,但蹲下身的动作是温柔的。
说是沐浴,其实连盆都没有,只是一间狭小用布帘阻隔的棚。
环境简陋了点,好歹收拾得干干净净,岚栖把他放在木制的小板凳上,嘱咐道:“把衣服脱了,旁边有凉水,直接冲就行了。”
“好。”郁宸一脸逆来顺受,当手指触碰到凉水,又皱了皱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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