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昼
谈舟的父母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
比起巨额赔偿或者干脆要谈家家破人亡，这样的要求称得上仁慈。
但是对一对父母和一个所有人际关系都在这里、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omega来说，这样的要求又很残忍。
谈舟的母亲嘴唇发抖，几乎泣不成声：“傅先生……舟舟是我最小的孩子，他不能离开我……我答应您，帮他办理转学，让他尽快和alpha结婚标记，可以吗……”
傅时昱仍然神情漠然，omega妇人又将目光投向姜缈，哽咽着说：“姜先生，我替舟舟向您道歉，他被我们宠坏了，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
姜缈抱着甜甜，手足无措地望向傅时昱。
他已经有一点心软了，但想起进门前傅时昱的叮嘱，又不敢多说什么。
一旁的岑夫人幽幽地开口：“谈先生，谈夫人，你们是聪明人，聪明人这时候就该适可而止，而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怎么，是傅家让你们觉得好欺负么？还是因为时昱和缈缈年轻，你们就把他们当成小辈、而不是傅家现在的主人？来之前你们百般恳求说要诚心给缈缈道歉，我才带你们来的，但现在看样子，你们好像不那么诚心啊？”
话音落下，对面的中年夫妻都是一怔。
岑夫人平时一副温柔和蔼的样子，姜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不怒自威的模样。别说谈舟的父母，连姜缈都有点被镇住。
岑夫人露出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扪心自问，事情落在你们头上，你们能保持理智么？不要对方加倍偿还就不错了吧？你们应该庆幸我儿子是有底线的人，否则谈舟现在就不是安稳待在看守所等候开庭了。”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傅时昱看样子也厌倦了谈舟父母的纠缠，无声抬眸给何叔递了个眼色。何叔走上前，对夫妻二人说：“谈先生，谈夫人，我家太太今天出院，需要静养，没别的事，就先请回吧。”
谈舟父母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傅时昱。傅时昱闭了闭眼，淡淡开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好自为之。”
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谈舟父母只能缓缓起身，向傅时昱告辞。
两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尤其omega，眼泪弄花了妆，看起来格外憔悴，要扶着身旁的alpha才能站稳。傅时昱跟着起身，说：“等等。”
alpha脚步一滞，问：“还有事么，傅先生？”
傅时昱说：“你们还没有向我太太道歉。”
“……”
alpha敢怒不敢言，领着自己妻子走上前，对姜缈微微躬身，说：“抱歉，姜先生，我代谈舟为他犯下的过错和对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对不起。”
姜缈和岑夫人站在一起，抱着甜甜，小声回答：“没事。”
“谈舟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希望您日后不要记恨他。再次抱歉。”
“我知道，我不会记恨他。”
傅时昱点点头，对何叔说：“送客。”
第75章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谈舟父母离开后，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傅时昱走过来摸摸姜缈的头发，问：“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会儿？”
姜缈看看傅时昱又看看岑夫人，欲言又止，站在原地没有动。岑夫人叹口气，说：“早知道不让他们过来了，净给人找不痛快。”
姜缈小声说：“不是的，不怪你，阿姨。”
“你别太心软。他家那个孩子我知道，嚣张跋扈得很，要是不好好管束，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坏事。这次给他个教训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嗯。”
“好了，你快上楼休息一会儿吧。晚饭好了我叫你，我跟时昱在这里说几句话。”
“好。”姜缈点点头，乖乖答应，“那我先回房间了。”
“嗯。”
omega抱着小狗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傅时昱收回目光，摘下眼镜，有些疲倦地低头捏捏眉心。
岑夫人安慰说：“你也别太担心，我和你爸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要是谈家真敢在背后动手脚，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应付这些事。”
“我不是担心这个。”傅时昱叹口气，“我担心缈缈。”
“担心他的安全还是……心理健康？”
傅时昱说：“都有。”
岑夫人想了想，说：“缈缈是个很坚强很乐观的孩子，何况还有心理医生干预，他会没事的。至于安全问题，以后确实要多花点心思，你派去的保镖呢，为什么没在学校保护他？”
“我怕他不高兴，没让保镖离他太近，他们过去的时候，星卓刚好到了。”
岑夫人叹口气，说：“万幸缈缈没事。”
“嗯。”
此时此刻只有母子二人，整个客厅静谧无声，傅时昱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手肘撑着膝盖，双手合十抵在眉骨处，缓缓闭上眼睛。
安静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说：“您说得对，他很坚强，不坚强的是我。事情发生这几天，我总是在后怕中惊醒，或许我才应该看心理医生。”
岑夫人无奈笑了：“我第一次看你这样。”
“我也是第一次，看我自己这样。”
“爱就是惶惶不安啊……”岑夫人感慨，“缈缈出现之前，我以为你会一直理智冷静，三十岁像五十岁一样。”
“……突然跟我讲这种话，很不习惯。”傅时昱把眼镜带回去，表面故作镇定，说，“你们喜欢缈缈，我就放心了。”
岑夫人噗嗤一笑：“傻孩子，我们喜欢是因为你喜欢。要不是你对人家一见钟情，我至于腆着老脸去找人家测匹配度么？”
傅时昱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表情，抿了抿嘴唇，说：“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好好，不提，照顾你可怜的面子。要不然说你小子命好，一测99%，乐开花了吧？”
“妈……”
“我懂，我不说，我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傅时昱站起身，拿自己的母亲没办法，无奈道：“我上楼看看缈缈。”
岑夫人笑着说：“去吧，吃饭的时候叫你们。”
傅时昱上楼回到房间，姜缈不在卧室，而是抱着甜甜去了给宠物准备的游戏室。傅时昱找到他们的时候，姜缈正光着脚坐在地毯上，陪甜甜玩一个玩具球。
傅时昱问：“怎么不在房间玩？”
姜缈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傅时昱，咧嘴一笑：“我怕甜甜在床上乱跳，掉毛在你枕头上。”
“没那么严重。”傅时昱走过来，单膝蹲在姜缈身旁，接过玩具球逗甜甜玩。
姜缈问：“阿姨在楼下吗？”
“嗯，她说要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啊……会不会太麻烦她了？”
“没关系，她平时也喜欢做菜。”
“喔。”
傅时昱把玩具球丢出去，甜甜立马飞奔去捡，捡回来叼给傅时昱，傅时昱又丢出去。这样玩了几次，甜甜撒起欢来，边跑边汪汪叫，姜缈坐着看他们两个玩，看了一会儿，问：“所以谈家的公司出事，真的跟你有关吗？”
傅时昱没有否认：“嗯。”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电视剧一样。总裁动动手指，就让对家破产了。”
“……”傅时昱刚好接住甜甜叼回来的球，没有扔出去，而是用它敲了一下姜缈的脑袋，说，“宝宝，少看点电视剧。”
“难道不是吗？”
“我没本事让谈家那么快破产，也没必要。维腾违规制药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收集好了证据，一直等一个契机，除此之外，谈家还有别的把柄在我手上，所以我提的要求，他们只能答应。”
“你早就知道？”姜缈微微瞪大眼睛，“他们生产诱导素你也知道吗？”
傅时昱摇头：“不知道。诱导素的生产线只是很小一部分。”
姜缈皱起眉头，说：“好可恶啊，生产诱导素这种坏东西。不知道多少alpha和omega遭殃了。”
“是的，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警方处理更合适。”
“他们会不会报复你？”
傅时昱想了想，问：“你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你了……”姜缈脱口而出，说完声音小了下去，“他们都敢生产诱导素，一定敢做别的违法的事。”
傅时昱不说话了，垂眸沉思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没有考虑被报复的事。”
“那、那怎么办？”
姜缈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用双手抓住傅时昱的手臂，满脸担忧和害怕。傅时昱低头看他，眉心微蹙，说：“我没关系，他们不要伤害你就好。”
“伤害你也不行！”
“那怎么办……宝宝？”
姜缈被问住了。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omega，要是有人想要伤害傅时昱，他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不可以……我不许他们伤害你。”姜缈紧紧抱住傅时昱的胳膊，难过地说，“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我……”
姜缈“我”了半天，“我”不出来。他在这件事里好像什么错都没有，总不能最后怪到“他是一个omega”头上。
傅时昱看出姜缈的窘迫，唇角勾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但很快调整好表情，面色凝重地说：“没事的，宝宝。我会保护好你。”
“呜……”
姜缈越想越难过，以前看过的那些黑道警匪片、悬疑破案片的画面全都涌入脑海，他甚至想象到了傅时昱的车被人动手脚、半路失控掉进海里的画面。
但他忘了宁城没有海。
“我不要……我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呜……”
傅时昱把姜缈拥进怀里，轻轻拍抚姜缈的后背，安慰说：“别难过，宝宝，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好了，没事了。”
……
不远处，甜甜叼着捡回来的球，一脸呆滞无措地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类，看了一会儿，它松开嘴巴，玩具球掉下来，慢慢滚到傅时昱脚边。
甜甜：“嗷呜……”
傅时昱摸摸姜缈的后脑勺，说：“好了，宝宝，没事的。你看，小狗还在等你一起玩。”
“小狗……”姜缈抽抽鼻子，抬起头，甜甜歪头站在那里，好奇而担忧地看着他。
“对不起，忘记小狗了……”姜缈从傅时昱怀抱中脱身出来，弯腰对甜甜伸出手，“来，甜甜。”
甜甜小碎步跑过来，姜缈抱起它，小声道歉：“对不起，我现在有一点难过，我们等一会儿再玩好不好？”